即便是他喜欢的女子,亦可作为交换之物,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比做好一个储君更重要的事了。
而在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上,他可以纵容女人胡闹,只要不过火。
这种,也能称之为爱吗?
或许他真的只适合当一个冷静自持、薄情寡义的君王,不适合去想男女之间这种太过复杂的事情。
他的目光飘远,落在那两道越来越渺小的人影,突然有些羡慕。
*
枫云宫的侧殿,唐时语的卧房里,少年还赖着不走。
今夜的偶遇实在猝不及防,唐时语担心他的情绪,便没有强制赶他走。
顾辞渊要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
其实他见到那男人后,心情并未受影响。这是他第一次见那人,即便是面对面,他也能平和应对。
但在阿语面前,他不能表现得毫无波澜,不然她就会对他放心,随即不再关注他。
顾辞渊要的,是阿语时时刻刻的在意,要她总是挂念着他,最好心里再也没有旁人的位置。
少年长长的睫羽微垂,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哀伤,语气中是掩盖不掉的失落。
“姐姐,我见到他了。”
唐时语心脏倏得一疼,连忙将人搂在怀里。
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少年的头往她怀里钻了钻,贪恋地深深吸气,从她的身上汲取着能量。
嘴角抑制不住上扬,很难遮掩,怕被她发现,少年不得不将头埋低了些。
唐时语看他不住地往怀里钻,腰间的手臂也圈得极牢,还以为他心里难过。
她的心尖像是被人揪起,泛起丝丝的疼,浑身都难受极了。
“阿渊乖,姐姐陪你。”
少年笑得眯着眼睛,十分享受她的怜惜与柔情。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不管到了多大,这招都屡试不爽。
“阿渊,你觉得燕王他……认出你了吗?”
顾辞渊不甚在意,随口道:“或许认出,或许没有,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
少年从她怀里抬头,眼睛亮晶晶的,“他见不到顾芸,就无法核查我的身份,我只需矢口否认便是。”
“我是孤儿,一直都是。”
“那他若是见到了你生母……”
顾辞渊微微蹙眉,犹豫了半晌,见她实在担忧,才不大情愿地回答:“他抓不到顾芸的。”
即便十分不愿意承认,但平心而论……
顾芸很厉害,各方面。
这么多年燕王都没将她找出来,那么除非顾芸主动现身,否则他一辈子也抓不到她。
唐时语半晌没说话,她在思考,他们还能瞒多久。
许多事,只要想查,总能查到蛛丝马迹。
“阿渊,若是燕王想认你,你愿意吗?”
环抱着她的那双手臂缓缓收拢。
她察觉到了他的紧张,手轻轻抚着他的头。
“姐姐。”他颤着声音,“你不要我了吗?”
唐时语哭笑不得,轻声嗔责,“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可能离开你呢。”
她只是在未雨绸缪,及早地将所有可能都想一遍,虽不能排除所有的意外情况,但多想一步总是好的。
她想,若是能一直瞒着,他们就一直住在唐府。
若是不能,若是燕王发现了,执意带他回王府,那么她跟着嫁过去也没什么。
唐时语想了许多,唯独没有想过自己会被抛弃这种情况。
这份信心与底气,是阿渊带给她的。
顾辞渊最终也没有表态,他似乎有了新打算。垂着眼,靠在她肩膀上沉思。
唐时语没有多问,只要是阿渊做的决定,她都会支持,不论那个决定是什么。
没过一会,少年突然直起身,转头认真地看着她。
“阿语。”
“嗯。”
唐时语以为他做好了决定,凝神等待。
只听他道:“阿语,你该睡了,很晚了。”
“……”
枉她如此紧张,竟是催她睡觉。
她无奈轻叹,又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还真是……”
真是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将她的事记在心上。
夜已深,唐时语坐在陌生的房间里。只有身侧的少年身上的味道能让她有归属感和安全感。
她择床,所以他今夜就没打算离开。
唐时语默许了少年的陪伴,她不怕别人传闲话,不在乎旁人的眼神,只要他们自己过的开心就好。
她刚褪下了外衣,还未爬上床,灯就被少年熄了。
“……”
黑暗中,唐时语刚抬起手,整个身子就被人搂进了怀里。
“你急什么?”
等她躺了再熄灯不好吗?她又没有他一样的好眼力。
顾辞渊笑了笑,在无光的屋子里行走得毫无障碍。
“这不是有我,怕什么。”
他将人放在床上,在外侧躺下,然后动作熟练地将人搂在怀里。
“睡吧,晚安。”
“嗯。”
顾辞渊无声笑了笑,好险呢,差点就被发现了。
若是被她看到昨夜留在她身上的痕迹,怕是又要生气。
还好他机智。
明日,应该能褪去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单更~
☆、第 62 章
让顾辞渊失望的是, 那吻痕第二日就被唐时语发现了。
也是巧了,萧蔓姝端着梅子汁来找她时,刚一进门, 就被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小猫吓了一跳,一激动, 梅子汁全都泼了出去。
好在只是染脏了唐时语的衣角,并没有弄到她身上。
唐时语回房换衣服, 于是顾辞渊做的“好事”就这样被撞破了。
少年挨了一顿打, 并且半日时间唐时语都没有理会他,这才终于老实了。
唐时语在宫中住了两日, 随后的日子萧蔓姝为了准备及笄生辰宴,变得忙碌了起来,没有时间再来骚扰她,于是唐时语功成身退,回了昌宁侯府。
距离公主的生辰还有半个多月, 她得准备一份贺礼。
姐弟二人到达西街的闹市时,隔老远, 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们走近, 笑语声愈发响亮。
身穿宝蓝色团花绫锻袍子的年轻公子正手摇玉骨折扇,与一红衣女子说着话。
他们说的正是最近坊间风靡的一首难度极高的曲子。
“这秦公子还真是……”唐时语掩唇轻笑。
“招蜂引蝶。”少年接道。
秦慕也听到有人叫他, 转头看到二人,眼前一亮,向红衣女子揖手告别,随即朝着二人打招呼。
“唐姑娘!顾公子!巧得很啊!”
唐时语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秦慕也身后的姑娘, 又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怡红院”三个字,望着尚早的天色,感慨道:“秦公子,好雅兴。”
秦慕也显然听出了她的未尽之语,连忙摆手,否认道:“唐姑娘,秦某洁身自好,可不像曹熠那种人。秦某与人交游都是光明磊落的,单纯的欣赏罢了,从未与任何一个有逾矩之举。”
他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卑微就轻贱人家,就连与姑娘们说的话都拿捏好了分寸,不会让人觉得轻浮,更会把握距离感,不让对方产生错觉。
他更不会像齐煦那种人,对谁都好,以至于让人家姑娘生了亲近的心思。
秦慕也心里没有喜欢的人,那他自然可以和别的姑娘家说话,可若是心里有了谁,那必定也是一心一意的。
这绵绵姑娘好就好在,拎得清,知道秦慕也不是那种勾勾手指就会与她滚到一处的男子,因此交谈间也纯粹的很。
秦慕也瞥见顾辞渊脸上不屑的笑,心里不服,梗着脖子,“说句不合适的话,秦某欣赏绵绵姑娘的琴艺,与欣赏顾公子的武艺是一样的,并无高下之分。”
言外之意,顾辞渊和那风尘之中的女子在他心里,可相提并论。
顾辞渊倒是不甚在意秦慕也的心里谁更重要,但他见唐时语忍俊不禁的样子,自己的眼里也漫上了笑意。
秦慕也:“……”
为什么每次见面都要虐他。
秦慕也往他二人身后望了望,他们背后跟着几个丫鬟和家仆,手里拿了不少的东西,好奇道:“唐姑娘,买这么多东西啊。”
唐时语笑道:“过些日子四公主生辰,不知送些什么,就多买点,回去慢慢挑。”
秦慕也咋舌,真是有钱人家。
想他爹,那么多女人,孩子更是一大把,那零花钱分到他手里,就不剩几个子了。
酸,真酸。
他看了眼顾辞渊,见对方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格外精致,虽不是唐家亲生的孩子,但也能被一视同仁,年纪轻轻,又有媳妇疼又有银子花。
再看看他自己呢,也就是名头好听些,吏部尚书家的嫡出公子,可嫡出又不止他一个。他不是最大的或者最小的那个,偏偏夹在中间,最容易被忽视。
啧。
酸,真酸,酸死他了。
唐时语见他突然低落,有些无措,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年,少年目光灼灼,眼里只有她。
“……”
罢了,指望阿渊出主意,下辈子吧。
她有心想要换个话题,东侧突然闹出好大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