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旨太监心中感叹着,回宫就把佟佳府所见一五一十地学给了康熙、仁宪以及诸皇子等。
咳咳,倒也不是康熙堂堂一国之君就闲到了如斯程度。这不是皇太后?
当年福临爱重董鄂,心心念念废后改立心上人。她岌岌可危着,大写的朝不保夕。以至于心中再多鄙薄不屑,那也得死死憋着。现在可算碰着跟福临一样傻,与董鄂差不多套路的了。她老人家心里八卦之火万丈高,铁了心要看这热闹。
康熙,康熙是个孝顺的嘛!
在不悖于社稷的前提下,还是愿意给嫡母最大程度尊重的。而且打心眼里,他也不觉得隆科多能抛下爵位前程与名声,真去选个贱妾。
孰料……
这颅内有疾的,还真领旨谢恩了呢?
康熙愤怒、失望,气不打一处来。被迫旁听的诸皇子们目瞪口呆,真·都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个展开系列。不过事已至此,再去纠结隆科多那傻缺脑子里进了多少水已经毫无意义。
为今之计,是怎么抹黑他洗白自己,或者踩死他讨好皇玛嬷、皇阿玛与太子爷跟他那个能耐的姨母!
平日里分帮结派的诸皇子们空前统一,合力向隆科多开炮。
“荒唐,简直荒唐!自己修身不正,还敢质疑皇阿玛圣意?隆科多简直,简直辜负皇阿玛一向以来的倚重!”
“可不?偏他还大言不惭,真以为自己多旷世英武。还不愿吃分家饭,不喜要债儿。要自己给那贱妾挣诰命,给她肚子里的孩子攒爵位。为了个区区贱妾不要父母妻儿和大好爵位,他被美色煳住的不仅仅是眼睛,还有脑子吧?”
“着啊!这可不就是色令智昏?”
“这,大概就是舍美玉而求顽石的代价吧!”
诸皇子们各抒己见,听得仁宪兴趣盎然的,时不时还做个点评。
语言障碍?
不存在,不存在,爱新觉罗家的男儿都精通满蒙汉三种语言。见太后娘娘兴致好,早就乖觉地换了蒙语,务必使娘娘尽兴吃瓜。
但是贴心还是太后养大的五阿哥贴心,就见他越众而出,直接跪在了康熙身前:“儿臣不想对隆科多大人多做评价,只担心他这般宠爱李四儿,怕是不适合再在一等侍卫上行走。”
“否则若有一日,他那心肝儿被人挟持利用,谁知道他会不会受制于人,做出危害皇阿玛安全的事情来?”
这话说的,在场诸人尽皆沉默。
最后还是太后娘娘拍板定案:“原本,哀家不该在朝臣任免上多言。可胤祺所言大有可能,哀家实难放心。有孝康章皇后、孝懿皇后的遗泽在,到底不好再对隆科多过于处罚。不如,叫隆科多病愈后去午门守卫吧!”
都出了皇宫范围,等闲近不了皇帝身边,自然也就不用担心他被谁裹挟着兴风作浪。
再者,就是仁宪的促狭了。
她啊,就想叫隆科多每天每天被满朝文武围观,各种指指点点。相信依着他那矜傲的性子,用不了多久就能‘不堪受辱’。日复一日的,早晚把皇帝耐心磨尽。到时候一等侍卫变成二等,二等再变成蓝翎,满满的就让他前途无亮。
欺负了玉录玳,还想着给那贱妾挣诰命?
做他的青天白日梦去吧!
玉录玳虽不知仁宪太后的全部想法,但也预见到了隆科多凄惨的未来。飞黄腾达,是基本上不可能飞黄腾达了。这辈子,他能保住一等侍卫的位置,不跟李四儿因爱生恨再为大清子民再送一波儿惊天大瓜都是好样儿的。
而自作主张,勇于告状的吴嬷嬷当时就傻了。
等康熙亲口问她是否初衷不改,还愿意只身入佟佳府照顾岳兴阿时,她竟然还惶惶然地看了玉录玳一眼。
求她做主,一切听她指挥的意思不能更明显。
这等刁奴!
可把胤礽恶心的,当即直言:“吴嬷嬷为替主子分忧,都不惜求到了皇阿玛面前,此等忠心可鉴天地。皇阿玛又何必动问?随后以不舍得儿子那小表弟受苦、担心他玛嬷病中无暇照顾他为由,直接将人赐下去就完了。”
让这等主意大的去佟佳府,奉旨伺候岳兴阿那小白眼狼。既是相互照应也是互相掣肘,好叫姨母耳根清净,再不被外物所扰。
胤礽觉得自己这极妙,仁宪也是:“吴嬷嬷求仁得仁,还不赶紧领旨谢恩?”
只康熙狠狠瞪了糟心儿子一眼,到底又另外派了个精奇嬷嬷、两个侍卫过去。再加上吴嬷嬷,把保护、照顾跟教导他规矩、身手的人都配齐了,也算是不负前言。
没人注意到吴嬷嬷那如土的脸色,更没人在意她的想法。
只仁宪一个眼神,就有人带她下去。跟着被康熙指派过来的几人一起,直接被打包送进了佟佳府。
在那里,吴嬷嬷见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小阿哥,满脸心疼地将神不守舍的小阿哥抱进怀里:“阿哥别哭,也别怕。阿玛不靠谱,你还有额娘啊。她是皇上亲封的多罗格格,太子爷都要叫声姨母。”
“只要阿哥你好好跟额娘认个错,咱们就能去多罗格格府,过……”
锦衣玉食,仆婢成群的生活几字还没说完,房门就豁然洞开,老赫舍里氏阴沉着老脸走进来:“大胆贱婢,竟敢挑唆我孙儿离家备祖?来人啊,将这刁奴给我狠狠的打!本福晋倒要看看,她玉录玳能不能从天而降,救你这刁奴于水火!”
数位健壮仆妇一拥而上,吓得吴嬷嬷大喊:“你,你们敢!老奴就是奴才,也是万岁爷赐下的奴才,代表万岁爷的脸面。夫人这样忙不迭寻衅报复,就不怕惹恼了万岁爷进而连累了整个一等公府?”
老赫舍里氏狂笑:“怕啊,本福晋可真是怕极了。所以啊,我决定钝刀子割肉,一点点的惩罚你这刁奴所犯的罪孽。”
“拉下去,先打十,哦不,五大板吧!大热天的,别叫嬷嬷伤口感染化脓,打完记得用盐水给擦擦。免得她伤了身子,无法照顾我们岳兴阿!”
吴嬷嬷挣扎无力,只能生生挨了这五个大板。
打完之后,那几个健壮仆妇还真在她伤口上撒了盐。疼得她嗷嗷直叫,不停喊格格救命。
然而这一次,她始终也没盼来她的格格。
只冬雪奉玉录玳之命,把她的衣服细软等物送了来,还额外给了她二百两银子并一张身契:“格格说很感念你这番忠心护主之情,但嬷嬷年事已高,佟佳府也非善地。若嬷嬷有意,她可以代为斡旋,让您出府安度晚年。”
吴嬷嬷脸上惨白一片,眼泪吧嗒一声掉下来:“不,这不是真的!格格自幼丧母,一直当我是半个额娘。她绝不会放任我在佟佳府受苦,也不会不管自己的亲儿子!她不是格格,她不是……”
冬雪只当她是受刺激太过出了癔症,撇了撇嘴把东西放下转身就走。回去后为防主子担心,也只说东西尽数带到,吴嬷嬷叩谢格格恩德。但一日为奴,终身为奴,只有为主子安心用命的份儿,哪有遇着点困难就临阵脱逃的道理?
“这……”玉录玳摇头失笑:“倒是吴嬷嬷的风格,既然她坚持,那就这样吧。索性她奉皇命而去,佟佳府想也不敢对她多做留难。冬雪你再多注意着点儿,尽量别叫嬷嬷被为难。”
到底是原主身边最忠心的奶嬷嬷,便是胆大些、自作主张了些,也还处处为自己奶.大的格格着想。
如果可以,玉录玳还是希望能照拂一二的。
即便吴嬷嬷昨儿才把爪子撩到了康熙脑门上,临别那一眼又险险把她给拖下水。把自己的临时加戏变成了她的导演,叫她差点儿从挖坑的变成被坑死的。玉录玳也不忍心怪罪,不过……
接回来是肯定不能接回来了,就这么偶尔照应又互不打扰吧!
玉录玳轻轻一叹,算是彻底放开了这事儿,重又把自己忙成了个陀螺。
杜仲胶的拓展与深入研究,水泥的煅烧、弹簧打制的具体方法。太多太多的事情等着她拿主意,忙得她都恨不得多长几只手、几个脑袋。哪儿还有时间理会便宜前夫家的那些个鸡零狗碎?
还是宝格楚见她实在忙碌,试着劝了劝。建议她别胡子眉毛一把抓,好歹也多召集几个帮手。不然跟诸葛亮似的事必躬亲,搞不好……
玉录玳歪头,笑着接话:“搞不好哪天也跟他似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卑下不敢!”宝格楚拱手:“卑下只是……”
“只是担心你格格过于劳累嘛!”玉录玳笑着给自家呆萌侍卫飞了个我懂,我懂,我都懂的眼神儿,逗得对方俊脸红到了脖子根儿。这才又笑问:“那宝格楚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