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好鞋袜,推门走了出去,见院门口正站着林吟渊和景氏两人,景氏带着一群婢女,气势汹汹地在院口吵闹着,可琇莹和谢梦槐拦在院口,说什么都不叫她进来。
景氏见林杳杳出来,眉毛一竖,摆出了她惯常有的尖酸刻薄表情,六年未见,景氏老了不少,大概是为子女之事愁的。
林吟渊倒是没怎么变,依旧那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样。
“哟,七娘如今这架子大的,都回家这么多天了,也不知来拜会父母,”景氏冷言讥讽,“我还道这院里藏了什么好东西,这一来看才知道,原来是藏了个郎君啊。这过几日圣人的寿宴还邀请了咱们家的娘子们前去,你倒好,在这里与郎君私相授受起来了,这让我这个做阿娘的,怎么跟圣人交代啊。”
林杳杳知道景氏是因为自己欺负了林晼晼心里不舒坦,才想方设法地来她这里找事,前几次林效都在给拦下了,今日林效一出门,景氏就迫不及待地带着林吟渊来讨说法了。
林杳杳懒懒倚在门框上,长发松挽,笑容中夹带几丝风流,她这轻蔑的姿态立即惹恼了林吟渊。
“你瞧瞧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看来大人今日是来质问我的。”
林杳杳笑了笑,她的眉眼已经长开,较之前几年更加娇媚动人,一笑起来嘴角的两个小梨涡,仿若含着万千风情。
看着林杳杳,景氏不禁又想起了那个端庄贤淑却倾国倾城的王氏,恨得牙痒痒。
“女儿病了这么多天,大人都不说来看上一眼,这一来就急着向女儿问罪,”林杳杳依旧浅笑着,“这...像话吗?”
*
李卓洛拿着书坐在松软的床榻上,却出神地看着墙上沾染了尘灰的字画,这房间还是之前的模样,大概是景氏疏于打理,原先玉砌雕阑的内室现在看起来几分陈旧,虽然他的下属这几日已经打扫过了,可看起来依旧有些黯淡。
宋衡端着伤药和纱布慢吞吞地走进来,殿下不喜人近身,身边连个婢女都没有...可他一个大男人,做起这些来,难受死了!
但难受他还是恭恭敬敬地走进去,将东西放在李卓洛旁边,低声道:“郎君,该上药了。”
李卓洛眉头习惯性地一皱,宋衡一个大男人禁不住吓得浑身一抖,殿下这个脾气太差了,指不定哪会就会发怒,在殿下身边伺候,可真不是个好差事!
李卓洛看了看宋衡,神色慢慢松了下来,朝他点了点头说:“放在那里吧。”
宋衡抖抖索索地将东西放下,一个六尺男儿在那儿袖着手,像做错事情的小孩子一样实在是太好笑,李卓洛装模作样地看着书,嘴角却不自觉地逸出了一抹笑容。
宋衡以为自己眼花了,在郎君身边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郎君笑呢!
宋衡朝前一步,他实在是太高太壮了,瞬间将李卓洛看书的光挡得严严实实,李卓洛冲着他挑挑眉:“怎么?”
宋衡压低声音,似乎生怕别人听见了似的,一脸严肃:“殿下,您方才是笑了么?”
李卓洛冷着一张脸,眼神淡淡地看向他:“不准这么叫我。”
“哦,”宋衡又低下头,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过了一会才抬起来头,“郎君,您是不是喜欢那个小娘子,为了保护她,后背都被烫红了...”
“闭嘴!”李卓洛猛地将书一摔,一脸恼羞成怒,“擅自揣测主子的心思,你活够了是吗?”
宋衡吓得跪倒在地,虽然不明所以,可他也知道这位殿下他又发怒了...
“总有一日,我要将她千刀万剐,”李卓洛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慢慢靠在床头不再看宋衡,“你最好也离她远一点,以免受到什么牵连。”
殿下还真是个铁石心肠,这么可爱的小娘子,连他一个糙老爷们看了她都忍不住心动,殿下居然要将人家千刀万剐...
宋衡越想越觉得那小娘子可怜,鼓了鼓勇气又不怕死地加了一句:“可属下觉得那小娘子挺好的啊,郎君不也对她很好吗,宁肯自个受伤也不愿让她受委屈...”
“因为她的命只能葬在我手里。”
李卓洛不耐地打断他,眼中暗光变幻,透出了几丝狠意。
“能取她性命的也只有我,旁人不配。”
作者有话要说: 洛儿他又又又又炸了!
洛儿(幽怨):我媳妇为什么不来看我?
答:她在看你的同人文,有车车的那种o(* ̄︶ ̄*)o
☆、心思
“哦...”
殿下真是好奇怪的思维,宋衡挠了挠头,还是不明白:“郎君为何如此憎恨那小娘子?”
为什么如此恨她...他不由得又想到了被关在狗笼子里的日子,那段时日是他人生中最艰难,也最痛苦的时候。
这种难受,比之他以前在宫中受过的屈辱还难受千倍百倍,他感觉自己完完全全地被当作了一个畜生。
她一走了之,他在笼中被人遗忘,挣扎在困顿和黑暗里...直到刘胜潜入卫国公府找到他。
刘胜大概也没想到,再次见到他会是这种场景。
刘胜大惊失色,这是先帝留下的唯一子嗣,是他们匡扶正统的唯一希望,如今却被人这么关在狗笼子里受尽侮辱...
刘胜气恼,砍断他脚上的铁链,伤害皇嗣这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刘胜说要追去安庐取林杳杳的性命却被他拦下了,他双目赤红,虚弱的站都站不起来,心里面却只有一个想法。
他一定要亲手取她性命,亲手将他自己所受的折辱都还回来。
宋衡虽然愣头青,可见李卓洛沉吟不语,也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他缩缩脑袋刚要走,突然李卓洛沉沉开口了。
“因为她曾将我毫不留情地踩在脚下,让我受尽了这辈子最大的屈辱。我从来不是什么宽宏大量之人,有恩说恩,有仇必报,既然她如此对我,”李卓洛顿了一下,“日后我也一定让她尝遍我受过的一切。”
“哦...”
宋衡倒真有点没想到,他觉得殿下语气复杂,甚至有点犹豫。
自从他认识了殿下以来,殿下一直都是杀伐果断的,不论做什么决定从来没有犹豫过,这还是头一回,他见殿下对一件事这么难言犹疑。
男女之事可真复杂啊,既然这么讨厌她,却还要去保护她,瞧瞧殿下背后烫出的这一大块红印,他看着都心疼了...
呸呸呸,殿下用得着他心疼吗,一个大男人,肉麻死了!
“殿下,这卫国公府中也没有使的顺手的婢女,不如殿下回去养伤吧。”宋衡岔开话题,很真诚地说,“若是殿下有哪儿不好了,刘将军会砍死属下的。”
“不去,”李卓洛又黑了脸,从旁边桌案上重新拿了一卷书,翻开书低头看着,“你从哪儿见的她?”
“啊?”宋衡不明所以,但又怕他再次发怒,“殿下在说谁?”
李卓洛头也不抬:“那个女人。”
宋衡杵在原地,都快要哭出来了,结结巴巴地问:“哪个...”
李卓洛终于抬起头来,满眼不满地看向宋衡,眼里阴沉的像要杀人似的:“林杳杳。”
“属下...”宋衡依旧小心翼翼的,“属下没见林七娘啊...”
“方才你不是说觉得她挺好的,你若是没有见过她,又怎么会觉得她好。”
宋衡顿时哑口无言,李卓洛扭头看了他一眼,神色中俱是不满:“我问你话为什么不答,可是还没想好回寰之词?”
宋衡真心实意地想认真告诉殿下,他只是个大老粗,不懂那些回回绕绕的道道,也实在猜不到殿下如今究竟是个怎样的心思。
他看着李卓洛老老实实地回答说:“郎君,属下只是偶尔见过林七娘一回,小娘子看起来很和善,也很...好看。”
他实在不知道这个答案会不会再次惹怒殿下,殿下听前半句面容还尚算平静,但听到最后一句突然又皱起了眉头。
“好看?”
宋衡总觉得殿下的语调怪怪的。
“又矮又丑,哪里好看了。”李卓洛满满的嫌弃,“你以后,不许看她。”
“是...”宋衡听话地答了,又抬起头来偷瞅了一眼李卓洛,“可是郎君,属下多一句嘴,您后背的这伤一定要记得上药啊...本来您后背就有旧伤,这次烫的虽然不严重,可若是不好好处理,恐怕日后会落下沉疾的...”
“知道了,你下去吧。”
宋衡却苦口婆心地接着劝说:“郎君不喜人触碰,这府中又没有得用的婢女,不如我们回去,好好找个大夫来看一看...”
“不必了,毕竟我名义上是景氏的侄子,长久不回来也会引得猜忌的,郑后疑心一直甚重。”李卓洛举着书卷目不斜视,“你下去吧。”
宋衡却没有动,李卓洛觉得奇怪,看着他眼露不满:“怎么?你今儿怎么回事?”
自从几年前刘胜将军寻回殿下后,宋衡就一直在殿下身边伺候着。
他是个跟随刘胜将军南征北战的粗人,猛地将军将这么一个身份尊贵的小娃娃丢给他他很是手忙脚乱,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年纪的小娃娃都是很难伺候的,更别说这还是位尊贵的皇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