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挽着最简单的发髻,用一根翠玉簪子固定,剩下的头发披下来,柔顺地垂在背后,宛如漆黑的瀑布,看这个发型,应当是还未成亲。
这人有着一双鹿般温柔的眼睛,水莹透亮,给人一种温和舒服的感觉。
“您是主人家吧?”苏芙见了这人,声音不自觉地软了下来,这人给她的感觉十分熟悉,“我见您这院子里有狼桃,想向您买几个,还望您允许。”
“你知道我是谁吗?”那人的目光透过轻纱般的雨幕,叫人看不真切。
“什么?”耳边雨声太大,苏芙没有听清楚。
那人笑了笑:“没什么,我说下雨了,你来我这里拿把伞吧。”
此人正是卸妆之后的君玥。
他挥了挥袖子,里面立马出来一个青衣小童,小童穿着蓑衣,带着斗笠,捧着一把青皮的油纸伞,小跑着送过来。
苏芙接过油纸伞,撑起伞,伞上画着玉兰花,青色的阴影笼罩住苏芙,繁复的玉兰花影子印在她的裙子上。
“钰言,你带着这位夫人摘狼桃吧。”君玥温和地笑道。
童子应了一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苏芙跟着童子进了院子。
院子的小路是漆黑光滑的鹅卵石铺成的,走在上面时,那特殊的触感从鞋底传来,很有趣。
苏芙淋了雨,发髻有些乱,几缕漆黑的发丝粘在她雪白的脸颊上,她的眼角微微上挑,眼角天生带着红晕,配着那双黑葡萄般明亮的妩媚眼睛,一个眼神就能把人的魂勾走。
她贪凉,今日穿的是浅紫色的齐胸襦裙,脖子修长,胸口雪白的一片,看得人心神一动。
但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诱人,只顾挑选着狼桃,君玥就靠在门上,环抱着双臂,静静地看着紫衣的少女在狼桃丛中穿梭。
苏芙很快就挑好了狼桃,都是滚圆熟透了的,一看就知道很甜,苏芙举着伞,走到屋檐下,从钱袋子里掏出一块碎银。
“送你了。”君玥淡淡道。
“这怎么行,狼桃不是普通的蔬菜,再者你这果子生得好,我怎么说也要给一点,以表心意。”苏芙看那人没有来接,轻轻地把碎银放在童子手里,童子连忙推让。
苏芙一只手提着装番茄的篮子,另外一只手举着雨伞,行动不方便,把碎银递给童子的时候,已经是花了好大气力才稳住,君玥看到这些后,闭了闭眼睛。
“钰言,收下吧。”君玥开口道。
童子这才把银子收下,向着苏芙鞠了一躬。
雨又下大了起来,苏芙望着天,见这雨没有停下来的势头,打算趁着雨不大的时候快点走。
“雨下大了,要进来休息一会儿吗?”君玥发出邀请,丝毫没有意识到现在自己对于苏芙来说就是个陌生人,一个未成亲的男人的邀请,苏芙怎么可能同意。
“多谢,可家中还有人等我回去,”苏芙笑道,“多谢公子的伞,还请公子将这伞借给我,我改日为公子送回来。”
“送给你了,外面雨大了,风凉,小心风寒,我借件衣服给你披。”君玥眨了眨眼睛,目光在苏芙雪白的胸口停了一下,又很快收回视线,“钰言,拿一件我没有穿过的外衣出来。”
童子噔噔噔几步上了高台,在门口脱下斗笠和蓑衣,立马跑进了房子里,拿了一件浅碧色的外袍,打着白色的油纸伞递给苏芙。
雨风是有些冷,苏芙没有客气,披上外袍,把领子拢了拢,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胸口,君玥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苏芙离去,君玥进了屋子,小童跟在君玥身后,跑去烧茶,窗外雨声连续不断地打在竹叶上,淅淅沥沥,听得人的心不由地静了下来。
茶室中焚着香,正中央坐着一月白袍子的俊朗青年,青年盘腿坐在地上的垫子上,面前是一方紫檀木的矮桌,桌子上放着紫砂壶的茶具,茶盅里的茶水还没有凉,一身玄衣的黑鹫抱着长刀,靠在墙角闭目养神,君玥拉开木制的隔门,茶室里的两个人立马把视线移了过来。
“三郎,见你媳妇去了?”君烨露出一个心知肚明的微笑,看起来有点猥琐。
君玥面色冷淡地坐到君烨对面的垫子上,优雅地端起茶盅抿了一口,宽大的雪白广袖顺着他的手臂滑下去,露出了精致纤细的手腕。
君烨习惯了在君玥面前自说自话:“方才暗卫来报,说侧妃进了监管范围,你第一时间居然说的是按兵不动,你自己去迎接。”
君烨故意把“迎接”这两个字咬得很重,笑起来的样子十分欠揍。
“还说不喜欢她,你就是口是心非!”君烨笑嘻嘻道,“我以前都不知道你在这里买了个宅子,虽说这是小巷深处,可外面是闹市,特别容易被人发现,我还奇怪呢,后来一问,原来你是看中了这院子里种的狼桃!你如实告诉我,是不是苏侧妃哪天在你耳边提了一嘴,你就记在心里,特地买了这个宅子啊?你也不怕你这张脸被她认出来。”
君烨一边笑一边摇头晃脑:“真爱啊真爱!”
君玥掀起眼帘,凉凉地看了君烨一眼,君烨浑身一抖,立马就正襟危坐,好像刚才满嘴胡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我不过是在试探她。”君玥放下茶杯,袖子滑下来,盖住了整只手,“如果她认出我来了,而且真的是苏国公派来监视我的,那她这段时间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和苏国公取得联络,一旦被我抓到把柄,我就会想办法杀了她,以绝后患。”
君烨打了个寒颤:“啧啧啧,三郎,你可真狠心,你从小就自私,心思深,我这次回来一看,发现你的弯弯肠子更多了,居然以自己为饵,吊自己的妻子。”
“是妾室。”君玥强调道。
君烨冷哼一声,摆了摆手:“你就嘴硬吧,我发誓,你以后肯定巴不得早点把她升为正妃,这辈子就只要她一人了。”
“这是茶,不是酒,你说什么醉话呢?”君玥皱眉看他。
君烨老神在在地呷了一口茶,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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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怀疑
窗外雨还在下,水雾从纱窗透进来,在雪白的屏风上开出一朵朵暗色的花。
“太后那边应该已经引起警觉了,”君玥跪坐着,腰板挺直,“她还不算太愚蠢。”
“若是她真的要动手,多半不会叫我把消息带回去,而是快马加鞭递给我阿爷,叫我阿爷出兵讨伐。”君烨支着下巴,“而且寿辰之后,她肯定不会立马放我走,而是留我在京都当人质,来威胁我阿爷。”
“所以说,你这次就不该来祝寿,一有个好歹,你便留在京都为质。”君玥把茶盅往前推了推,敲了敲桌子,示意君烨给他倒茶。
君烨手法娴熟地给君玥倒了一杯茶,君玥抿了一口,茶盅很小,他连着三口就喝完了一杯茶,君烨连声说他暴殄天物。
君玥把茶盅放到桌子上,起身拢了拢衣服:“若是之后太后真将你留在京都,我会想办法让你离开,回了北疆之后,就不要再回来了,京都是个是非之地,离得越远,活得越长久。”
“那你呢?你在北疆亦有封地,为何不离京?”君烨跟着起身,“从小到大,你只说叫我如何,可你从来都没有考量过自己。”
“一个傻子,怎么突发奇想要回自己的封地?”君玥瞥了君烨一眼,“你给我想个理由?再者我是先皇后独子,当初还是太子的不二之选,太后会这样轻易放我离京?谁知道我是不是装傻,回封地后立马会起兵造反?”
两人之间有一瞬的沉默,黑鹫跟过来,君玥先行一步,小童子踩着木屐从后院啪嗒啪嗒跑过来,递给君玥一把青面的油纸伞。
“主子是要走了?”钰言抬起头。
君玥摸了摸钰言的头顶:“劳烦你帮我看着这个院子了。”
钰言笑着点了点头:“主子放心吧!主子你也说了,钰言天生就有做情报贩子的能力,钰言就算被人严刑逼供,也绝不会透露出半点消息!”
君烨回过神来,又有了谈笑的能力,他指着钰言笑:“你这小童子倒是有趣,小小年纪的,说话口气老成,极会表忠心。”
钰言不是很喜欢君烨,嘟着嘴看了君烨一眼,做了个鬼脸,转身跑了。
“嘿!小兔崽子。”君烨收回视线,望向君玥,“这么快就走了,不陪我下盘棋?”
“谁要和你这个臭棋篓子下棋?一步棋要悔三下,若不是看在秦王殿下多年来对我暗中帮助,我早就容着你了。”君玥摆了摆手,“我走后一个时辰,你从东边的巷子出去,今日都城卫轮值,有一盏茶的时间,那边没有人巡逻,暗探也是在那个时候交接,你出巷口后混进人群,直接往对面的酒楼走,上第三楼的兰字包厢,坐半个时辰,回去之后就说你今儿是出来看戏听曲了的,顺带吃了个饭。”
君玥继续往前走,君烨跟着,君玥继续道:“你就说是去的城东的梨园,今儿唱的是《踏摇娘》,待会儿你在酒楼用餐时,会有人来告诉你今儿节目上发生了什么,若你回去后太后召见你,你知道该怎么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