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和音:“谢谢你,上回吃的那一碗就足够了,以后如果还想吃的话,我会自己……”
冷不防的,无恙脸上的笑意僵住。
宁和音同时感受到一股骇人的视线。
不用转头,都知道是谁。
“好久不见,无恙大师,别来无恙。”庄沢走至宁和音身边,含着笑说出这句话。
声音被他刻意压低,因此旁人听不出来蹊跷,只觉得这位公子的声音,有些阴柔罢了。
无恙倒是聪明,没有直接拆穿,同样笑道:“公子,别来无恙。”
庄沢:“大师同我家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有话题呢。”
无恙:“小僧怎敢,只是在化缘时,偶然见到夫人,因此稍作攀谈。”
“如此,最好不过。”庄沢说完,转身走往大堂用餐。
宁和音对无恙歉意笑过后,跟了过去。
本来这几日,庄沢对她的态度,一直不咸不淡。
现在急转直下,仿佛又认定她水性杨花,她红杏出墙,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等菜上齐,因为怕过于引人注目,他们身旁只各留了一个人伺候。
宁和音刚抄起筷子准备夹鸡翅,一双红木筷子抢先,把她的红烧大鸡翅夺了过去。
宁和音:我忍!
她又看上糖醋排骨,筷子还没动,又被狗逼夹了过去。
宁和音:再忍!
宁和音瞅着庄沢在嚼排骨了,悄咪咪把目光转向虾球,慢慢挪动筷子……
哗啦一下。
整盘都被移到庄沢面前。
宁和音:“……”
庄沢吐出排骨,开始对付虾球。
看着嘴不大,可一口能吃两个。
宁和音憋不住了爆发:“你是哪里来的猪!!!”
大堂里所有的人都看呆了,这位眉目如画堪称举世无双的公子,肚子里竟能装下那么多的东西。
一旁的晏明递上锦帕,庄沢吃完接过,优雅至极地擦了擦嘴,抬起脸,勾唇道:“夫人还是快些吃吧,不然菜都要变凉了。”
“不行,再给我加几道菜。”宁和音强压下心头火。
“夫人不可铺张,难不成夫人忘记了,夫人现在,可是有债务在身之人。”一连三个夫人,把她问得哑口无言。
“况且,这桌上还有那么多道菜,浪费粮食……”庄沢的嘴圆润吐出两字,“可耻。”
宁和音望向桌面,这他妈都是些什么菜!
素不拉叽的,没一样是她爱吃的。
“不吃了!”宁和音拍下筷子,气咻咻转身就走。
兰溪跟上。
留在原地的晏明讪讪:“大人,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懂什么?”庄沢起身要走。
晏明要跟着走,被一声喝退:“坐下!”
晏明:“?”
庄沢:“不把这一桌菜吃完,不准离开。”
晏明:他是否又做错了什么?
房里,宁和音推开窗,呼吸新鲜空气。
恰好见到客栈后面的庭院,无恙坐在一棵树下,慢条斯理吃着馒头,嚼得认真细致,仿佛是在对待上天的恩赐。
“这可怜的倒霉孩子。”宁和音感叹了句,正准备把窗关上。
冷不防听到一声关门响,紧接着再是沉稳脚步声。
庄沢走至窗前,见到庭院画面,目光意味深长,“怪不得夫人不肯吃饭,原来光是赏心悦目,便足够饱肚了。”
宁和音想解释清楚的心,因为他这欠扁的语气,坠了下去。
“对呀,我就是看人家无恙年纪小,长得清秀可爱,秀色可餐,所以我才想看他,看着他我就不用吃东西了,正好省下饭呢,才好还你的债!”
话音正落下,无恙仿佛是察觉到了两人视线,头微抬起,随即愕然。
“无恙!”宁和音还高兴朝他挥了挥手,“你那还有一个馒头,你不想吃了吗?留给我好不好?”
“若是夫人不介意的话……”无恙顿了顿,“那——”
“不介意,我是那种会介意的人吗?”宁和音应完,白了眼庄沢,“让开,别挡着我去和无恙吃饭了。”
庄沢身形不动,于是宁和音把人推开,雄赳赳气昂昂,迈步就走。
庄沢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却并没有出声阻拦。
宁和音脚都要迈出门槛了,还不见人阻止,干脆一气之下跑下楼,再跑到庭院,从无恙手中抢过那个馒头,放到嘴里撕了起来。
一口一口,如同在撕杀父仇人。
无恙看得一愣一愣,忍不住道:“宁姑娘,慢些吃。”
说完,再把自己的水袋递给她,宁和音下意识接过,人气得慌了,完全没往这水袋是无恙刚刚用过的这方面想。
举起水袋正要喝水,不知道从哪射来了一颗豆子,精准无误打在她的食指上。
宁和音手一松,水袋落地,里面的水全都淌了出来。
视线往上望去,二楼某个房间的窗户,啪一声重重被关上了。
关得密不透风。
有点怪。
宁和音心里生出一种挫败感,有种被小狗抛弃了主人的感觉。
嘴里的馒头本来就没滋味,这下更难吃了,宁和音细嚼慢咽吞下去,纠结了很久,从钱袋里摸出一锭碎银。
为了不让无恙多想,特意用了极度温和的语气:“我不小心把你水袋落在了地上,这是水袋的钱。”
“不行,”无恙当即拒绝,“宁姑娘,我不能收你的银子,这水袋只是脏了而已,便是真的破了,我也不——”
“让你收下就收下,哪来这么多废话!”宁和音变了脸,把银子往他怀里一塞,转身就走。
不管他怎么误会了,就算误会,那倒更好。
刚才就是一时情急之下拿他气.狗逼,现在回想起来,千不该万不该。
她最该避着的人,不是庄沢,而是书里这些男配啊!
回了房,两人一直沉默无言,她睡在里间床上,庄沢睡在外间榻上,仿佛房里没有另外一人。
半夜里,宁和音被细小的动静吵醒,迷糊间睁开眼看到,原本睡在外间榻上的人,居然轻手轻脚打开门,走了出去?
困意再度来袭,她没来得及去细想,毕竟上个茅厕什么的,也很正常。
宁和音再度入睡,可没想到,小半个时辰过后。
她又被吵醒了。
楼下先是有人惊慌失措喊着:“杀人了!杀人了!”
等她迷迷糊糊穿好衣服,打开门走到走廊往下看,只见一楼除了小二和客栈老板,还有一些其他跑出来看热闹的客人外,更有一群身着捕快服的捕快在。
兰溪和陆云轻以及其他侍从们,同样被吵醒了,宁和音不顾他们的阻拦,噔噔噔跑到一楼大堂,忙问捕快发生了什么。
她有直觉,这件事跟庄沢出去有关。
这时无恙从后院走出,宁和音走过去才注意到,原本客栈后院里的柴房,除了围了几个捕快外,竟然还有仵作。
即便隔得很远,那股子浓烈的血腥味道,还是透过空气飘到了她鼻子里。
无恙木然着脸,干涩动了动唇:“师兄,没了。”
捕快们这时开始挨个调查,气氛正处在高度紧张的时刻,全然大开的客栈大门,有道修长的身影迎着月色,正在徐徐走来。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放到了这道身影身上,屏住呼吸一动不动,仿佛时间静止。
那道身影终于走出被暗夜笼罩的地方,抬脚跨进门槛,轮廓清晰完整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一身玄色的窄袖劲装,墨发皆被束起,被星星点点血迹溅染到的皙白脸上,一双墨色的桃花眼透出几分随心所欲,像是从不把任何人任何事放在心上。
瞧见众人瞧他,庄沢微蹙起眉:“有事?”
“是他!肯定就是他!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呐,凶手就是这个人模狗样的!”
客栈里的百姓不知道庄沢底细,底层的捕快们同样没见过他,见到一个身上带血的人贸然走进凶案现场,当然想也没想一拥而上。
七嘴八舌的嘈杂声充斥了整个大堂,捕快们纷纷抽出佩刀,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更凶狠。
庄沢眼底竟然透出几分笑意,仿佛看到什么极为好笑的场面,人就站在原地,不曾动摇一下。
你笑个屁阿笑!
他不紧张,宁和音的心倒是都揪紧了。
刀剑无眼,万一这捕快的刀不认人,随便挥过去没个轻重,一刀把人给砍了,看他还笑得出来?
“不是他,绝对不是他!”
宁和音身体做出的行动,往往比她脑海里的想法要更快。
她冲上前,挡在那个不怕死的狗逼面前,一脸费劲地大声解释:“真的不是他,我夫君在半个时辰前,还睡我旁边,怎么可能短短小半个时辰,就杀了人离开凶案现场,现在反倒跑回来自投罗网?”
“他是你夫君,你当然帮他说话了!”有捕快不服道。
“小姑娘,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只知道你这个俏郎君长得好看,可你知道他背地里,究竟是怎样的人?”有人苦口婆心劝道。
“铁证如山,还有什么好狡辩的?”捕头当即下令,“都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