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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晚穿成太子的小毛团 (容千丝)


  ——太子发现了!啊啊啊!她不要活了!
  最后渺茫的希望,大抵仅剩一件事——但愿太子忘记她在行宫里抠过龙血树的汁液,想不到她也曾数度潜入他的魂灵,利用他的手摸来摸去、为避开赵王而落了水、还分享他不可告人的梦境,甚至……
  唉,别想!别提!
  此后两天,她借无声无息的飞翔技能,潜伏东府各处,偶尔偷鸟雀食物,间或啃点果子,伺机窥望夏暄的一举一动,全程旁观他几近寸步不离守着她那副失去灵魂的躯壳。
  虽有未婚夫妻之名,连夜同床共枕时,夏暄除去常常拥抱或握手,一直以礼相待,沐浴更衣等事仍旧交由鱼丽和桑柔负责。
  看得出,历经磨难,从相识相知到相恋相守,兼之她生死未卜,他自然不去计较隐私被窥探一事。
  况且,他也核查过她的画,算是扯平了吧?
  是日大雪飞扬,偏生猫头鹰的羽毛稠密而松软,不具备防水能力,被雪水砸了满身后,晴容·鸮冷得瑟瑟发抖,满心想换个温暖的地儿歇息,却被小风铃逮住了。
  既已被带入暖阁,可近距离观察昏睡的自己,晴容·鸮决定冒险试试往日唤醒自己的法子。
  谁料,夏暄无所防备的假象,全是他设的局!
  当他谨慎轻摸小鸮脑袋,颤声问她是不是“小晴容”,她歪头瞋瞪他一眼,果断摇头。
  ——不是!你认错了!
  夏暄见状面露喜色:“乖啊!我没怪你,快回来,别闹腾了!”
  晴容·鸮气鼓鼓扇动半湿羽翼:你以为我不想吗?我压根没这能力!
  遗憾夏暄看不懂她的表达:“别生气了,我前日不晓得是你,才拿果子吓唬你……”
  晴容·鸮直觉彼此激动下无法沟通,干脆蓬成球,闭目小歇,不理他。
  夏暄取来干净软巾,细细为她擦拭雪水,柔柔拥在臂弯内,软声哄劝。
  晴容固然晓得他这两日有多劳碌,有多煎熬。
  但她被余晞临摆了一道,陷入半死不活的困境;变作小鸮后,回不来、吃不饱、睡不好、穿不暖……
  连日以来的悲喜交加、冤屈难耐,汇聚成感伤,驱使她忿然挣脱他的拥抱,展翅“抱”住沉睡的自己,心疼地呜呜而哭。
  ···
  余晞临被禁足于檀风阁,因记起某个被遗漏的重要细节,请求面见太子。
  不料抵达挟绣阁,恰巧遇上夏皙亲来求情,千头万绪,纠缠不息。
  他呆立雪中,怅然若失,久久未挪移步伐,惊觉太子抱九公主离去,才忍住腿脚酸痛,慢腾腾跟随。
  获准进入书阁时,他震惊发觉,九公主身上多了一只形迹可疑的鸮,而太子手足无措,一会轻抚九公主的发,一会则安抚鸮的后背……
  无须多问,他已然猜出,九公主的灵魂被困于鸮内。
  “殿下,九公主……”
  晴容·鸮眼见被余晞临认出,顿时炸毛。
  她理解他蒙冤受屈、视太子兄妹的不管不顾为背叛、在绝望中不择手段的做法,尽管她不赞同;她也明白,她无意中承受了蛊、获得了情、承担了毒,事已至此,愤怒和怨恨于事无补。
  可她有生气的权利。
  从一妙龄少女、准太子妃,突然坠入深渊,试问谁能憋得住恼火?
  无奈她除了气呼呼地瞪视余晞临,张开小小的喙,幼稚且呱噪地咯咯叫几声外,并无别的可行之法。
  余晞临惊中带喜:“九公主,当日是我之过,幸好您吉人天相,暂无性命之忧。来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目下……在下有一要事相询,您擅长香道,平日可曾服食过什么香药?兴许和毒丸子的药性有冲撞或缓解。”
  夏暄目视呆然的晴容·鸮,正愁猫头鹰舌头不似鹦鹉灵敏,蹙眉道:“这事,表哥不妨细问崔内人和桑柔姑娘。”
  余晞临猛地警醒:“二位请稍等片刻,我去去便回。”
  夏暄与晴容·鸮面面相觑,均搞不明他一惊一乍所为何事。
  对望片晌,晴容·鸮憋闷地把头转到背后。
  夏暄仔细回想往昔,柔情潋滟满心,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得用手指轻挠小鸮的脑门。
  恰逢小七和小风铃在楼上捣腾半日,终究没找到飞禽伤寒药,怏怏下楼。
  乍见原本一脸不屑的兄长莫名待“憨憨”如珠如宝,小七惊掉了下巴:“您怎么了?”
  夏暄淡声道:“你俩先回,小鸮留我这儿陪陪你嫂子,等她醒来再还你。”
  兄长强取豪夺了他好不容易逮到手的宝贝,小七颇有些不甘,但念在对方冷冽数日的脸色难得添了一丝暖意,乖乖拉上小风铃告退。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分,余晞临急急返回,似乎因走得太匆忙而滑倒,弄得灰袍上满是雪泥。
  他浑然不在意,立即将捧来的方形扁匣置于案头。
  木匣以樟木制作,其貌不扬,掀起匣盖后,展现人前的则是指头大小、密密麻麻的方形小木条,顶部设有文字标示。
  “殿下,九公主,此套印章共一千五百二十一枚,囊括了千字文、常用的称谓、姓氏和物种,盒子底部已附着印泥,九公主只需叼住往白纸上盖个印,殿下和我便可知悉您心中所言。”
  夏暄又惊又喜,信手拿起右上角一枚标有“天”字的木条,果真见底下阳刻着小楷“天”,雕工精细,明显费了心思。
  余晞临亦不瞒他:“墨沉先生受伤后,时常困在鸟兽体内,不便言语;我们叔侄来京,他多半会以鸽子形象来寻,我时常携带这一套章子,以便畅通无阻和他交流。”
  晴容·鸮虽不情不愿,终究不忍见他抵受湿衣寒气,摇摇晃晃蹦了过去,从“说感武丁”那组中叼出一枚“丁”字,又从“沉默寂寥”中抠出“沉”字,在一宣纸上盖了印子,“丁沉”二字赫然呈于白纸。
  “是丁沉煎丸?”余晞临料知匣内无“煎”,主动询问。
  晴容·鸮鸟头狂点,又从“化被草木”那组中寻了“木”,后在千字文外寻获另行补充的“香”字。
  “木香饼?”
  晴容·鸮再度颔首。
  余晞临踌躇须臾,对夏暄道:“还请殿下容我和御医官们商讨。”
  夏暄寻得和晴容交谈的良法,迫不及待想和她好好“聊聊”,爽快同意,又唤内侍给表兄呈上新衣,免得着凉。
  余晞临识趣把整套木刻章留下,谢恩而去。
  ···
  炭火暖热的书阁内唯剩忐忑不安的夏暄、毫无知觉的晴容本人和闷声不响的晴容·鸮。
  场面荒诞得诡秘。
  夏暄抚弄小鸮的羽毛,柔声道:“小晴容,我……我这人一急就变笨,你若不说,我很难猜到你的想法。生气归生气,好歹……给我句话啊!”
  晴容·鸮颓靡瘫在案上,并没心情盖印章。
  奈何他温情脉脉倾诉对她的思念,听得她甜恼交集,按捺不住,埋头摆弄那堆木印。
  她无从想象,倘若她本人余生再无苏醒的转机,灵魂会否一辈子困于鸟体?
  而他,真要娶一个活死人为妻吗?堂堂太子,总不能苦守猫头鹰过日子吧?
  再说,鸟类又能有几年寿命?
  夏暄满怀希望,边握住榻上那只微凉的柔荑,边看小鸮忙碌折腾的身影。
  晴容·鸮反反复复研究许久,试图倾诉苦闷,试图诚恳劝勉,最终叼出又放下,只给他印下八个字——人和鸟,不会有结果。
  夏暄啼笑皆非,蓦地喉头一甜,竟吐出一口鲜血。
  晴容·鸮大惊,瞳仁瞬间收缩,扑进他怀里,“呼呼”而唤。
  啊?不过为泄愤而调侃一句,居然把殿下气吐血了?
  夏暄喘了口气,摆手道:“不碍事,近日神思郁结,加上几乎没睡……你若痊愈,我自无忧。”
  晴容心一阵刺痛。
  她岂能忽略,他的悲痛绝不亚于她,且比她更爱逞强?
  气恼消了大半,她挥动翅膀,示意他躺下。
  夏暄依照“吩咐”,躺至她人身畔,一手圈住佳人,一手兜住小鸮,微微浅笑:“小晴容,咱俩要成亲啦!”
  晴容·鸮总觉此举不妥,摇了摇头。
  夏暄笑道:“你睡了,没法拒绝我。有本事……亲口回绝我啊!”
  说罢,挑衅地在她本人脸上用力亲了一口。
  “啵叽”一声,超响。
  晴容被他嚣张的模样气炸,用鸟喙乱啄他手背,却又舍不得用劲。
  “你是要回亲我吗?”夏暄大乐,捧起她一顿搓揉。
  晴容·鸮分不清他是真猜不透,抑或在装傻逗她,放弃抵抗,由着他狂撸。
  反正,她早已习惯当他的爱宠。
  只是这一回,被他知晓秘密,多少有点不自在。
  夏暄挠着鸟下巴,悄声确认:“陪我看日落的丹顶鹤,是你。”
  有画为证,晴容·鸮不得不点头。
  “救我俩的花豹、行宫时背《大学》的嘤嘤,是你。”
  晴容·鸮认了。
  “那……经常闯进浴室,偷看我沐浴更衣的小狸儿,也是?”
  晴容干瞪眼,疯狂甩头:哪有这么饥!哪有那么渴!
  她最多不小心……撞见泡在浴池里的他,并喝了点水,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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