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脸露出的那一刻,荆希惊醒了。
又是天蒙蒙亮了,荆希从那片白茫茫的杏林里醒过神,晃了晃脑袋,发现自己能翻身了,赶紧热泪盈眶的翻了个身,缓解了身上的酸疼,荆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果然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她都不知道,原来睡觉时翻一个身是这么幸福的事情。
但那个清晰的可以看清脸的梦境,却给她带来了莫大的恐慌,杏林谷她现在不仅要找,而且,必须得是她一个人去找。
梦里的那些人她都认识,虽然现在还无法确定他们之间的关系,但那种熟悉感,正片刻不停的震颤着她的心脏。
快速翻身起床,荆希在屋子里翻翻找找,果然找到了笔墨纸砚,磨墨时,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如此熟练的动作。
砚台里的清水变得浓黑时,荆希停下了下来,摊开一张宣纸,深吸了一口气,在古代这么多天,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执起了毛笔,笔尖落到纸上的那一刻,手便熟练而快速地划出回锋,笔被拿回来时,纸上留下的一个漂亮的楷书体“致”。
荆希愣在了原地——她果然是会写毛笔字的,和她从梦境出来后的感觉相一致。
怀着某种莫名的心态,荆希在纸上继续写下了“赵钰”二字,告诉他她需要出去办点儿事,不日而归。
北方的深秋早晨太冷,人也是懒的,又大都被派出去寻找皇帝了,并没有多少看守的人。荆希悄悄出了房间,转了几圈,成功摸到了马厩。
马儿们还在睡觉,荆希选了一匹浑身乌黑发亮的马牵了出来。
纵身一跃,便轻松地上了马背。
果然,她也是会骑马的。
系好了赵钰那日给她披上的披风,荆希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北方这片的山林果然很大,一望无际,树林底下铺了厚厚一层黄色的落叶,这样的林子一旦进去,就很难找到路。
但荆希觉得,她是可以找到的,这片地方,她一定是来过的。
骑着马进了林子,荆希在林子里凭着直觉七拐八拐,逐渐深入。
不知不觉,傍晚了,林子里的鸟鸣声一声一声地叫的悲凉,寒风吹过几片枯叶从荆希眼前而去,就在荆希忍不住眨眼的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一抹白色一闪而逝。
果然在这里。
荆希毫不犹豫地朝那边去了。
追上去荆希才发现,前方是一处不高的斜坡,那里没什么他们以前遇到过的武功高强的那些人,而是一个捂着肚子摔倒在了一个斜坡下的女人,此时正捂着肚子痛苦的□□,身下有血正汩汩地流出。
这……怎么看着像是小产了?
荆希赶紧从马上一跃而下,跳到斜坡底下,探上脉搏一看,果然是怀了孕,现下小产了。
“姑娘,姑娘你还好吗?”荆希将人扶起靠在自己怀中,这才看清女孩的脸,没有长开的脸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此时却双眸紧闭面色苍白。轻轻拍了拍她的脸,没有反应,荆希这才发现就在刚才她跃下来短短的一瞬,她已经昏迷了,只剩下了嘴里无意识的□□。
她身上的体温很低,而且从她身下的出血量来看,她的身体状况很危险。
荆希赶紧抽出银针封住一些大穴给她止血,又解下身上的披风给她裹了起来。
“这怎么办!”
荆希喃喃着,咬着嘴唇镇定的把一根根银针送入她体内,可惜她因为失血过多,身体又素来虚弱,身体元气不够,银针引气的功效也收之甚微,血液还是一股一股从她体内涌出。
“姑娘,姑娘你赶紧醒醒。”荆希头一次后悔自己为什么不随身带点儿急救救命的药,而不是只带着银针。
“冷,我好冷。”女子被荆希拍了几下脸颊终于有了别的反应,她小声的啜泣了起来。
然而荆希听到她说冷时,却也跟着遍体生寒。
她紧紧地将人抱进怀中,“姑娘,你告诉我,你刚才滚下来,是不是撞到哪儿了?”
“冷,我好冷。”女子哭的伤心。
“乖,马上就不冷了。”荆希又更紧地收紧了手臂。
“呜呜呜……”女子许是听到了声音,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看见荆希,眼泪更是一颗一颗往下掉,“姐姐,我好疼,我不想生孩子了,我不想一直怀孕,我不要喝药,不要……”
“好好,不喝药,不怀孕,不生孩子,现在别睡好不好,再坚持一下。”荆希腾出一只手拼命地给她摩擦命门穴处,竭尽所能地让她的命门重新激发更多的阳气。
哪怕这样只能多一点儿活下来的希望。
“姐姐,你带我回家好不好,我真的好想回家啊。”女孩子把脸埋在了荆希的颈侧,一滴一滴带着寒意的泪水落入了她的衣领。
荆希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人力终究有限,她无法阻止死神的到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额头上像挤牙膏一样,几滴豆大的的汗珠被挤了出来,然后和着泪水一起顺着脸颊落了下来,掉到了她的手背上,荆希眼睛瞪大,立刻拼命的用手掐她的人中,“姑娘,你再坚持一下,别怕,姐姐在,你一定能活下去的。”
“我……能活下去的……”女孩的声音终究完全的消散了。
还是迟了。
随着那几滴汗珠的滑落,女子的气息也终于没了。
荆希愣了一会儿,半晌她才猛地喘出一口气,小心拉开了女子腹部的衣服,左少腹的部位,果然已经青了一片。
然而,这个却是导致她死的这么快的致命因素,她的肝脏破裂,内出血而亡。
“找到了,在这儿。”一个白衣人突然一跃从不远处出现在了荆希面前,冷冰冰毫无感情的眸子落在了荆希怀中的女孩身上。
然后毫不犹豫地掏出一筒信号弹直直地射向了天空。
荆希都没来得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枚信号弹在天空炸响。
“你是谁?”
白衣人闻言看都没看荆希一眼,只冷冷地从腰间摸出了一把银针,垂眸盯着女孩的尸体。
松开女孩,荆希把披风给她紧了紧,手上沾的鲜血还在一滴滴往下淌,她站了起来,眼中寒光一闪,转瞬间白衣人就被她踢得半跪在了地上,一根银针落在了他的喉咙处:“无视我?”
被死亡威胁,他的眼珠子这才动了动,然而还是一言不发,完全一副活死人的表现。
咻咻咻,几声破空声响起,几个白衣人齐刷刷立在了荆希眼前,每一个腰间都戴着一块儿蚕豆形的令牌,而其中一个带头的,令牌最精美的那个,可不就是曾经在敖溪镇看到的那个死人眼吗。
“好久不见。”死人眼声音沙哑难听,面无表情,“欢迎回来。”
荆希将手中的银针紧了紧,“这些都是你们干的?皇上是你们抓的?”
荆希紧紧盯着死人眼。
“谷主让我带你回去。”死人眼答非所问。
“你觉得我会回去?”荆希皱了眉,冷笑一声,“或者,你先说说,叫我回去干嘛?让我回去,总得告诉我目的吧。”
“那就不必说了。”
“那你们人的命都不要了吗?”荆希扼住手上白衣人的手用力了一点儿。
“他的命,与我何干!”
死人眼一垂眸,手已经握成爪状,扑向了荆希。
☆、无痛无汗证(3)
死人眼掠过来的同时, 荆希也反应极快的一个闪身快速躲过,然而身后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人过来,荆希侧身一弯腰躲闪, 同时一拳击中那人小腿,起身又是一个空翻, 把对面来的人顺势蹬了出去,死人眼又在后面等候多时, 一根银针眼见就要刺中, 荆希后退同时腰身向后仰,然而就看到了女孩子浑身是血的尸体。
不得已, 荆希调整方向,慌乱中向左侧一闪,左后方的人立刻趁机而上,一掌拍在了她后背上。
那一掌不轻,荆希立刻感到气血翻涌, 来不及喘息,荆希瞳孔一缩, 躲避了正面而来的银针, 斜前方的一把飞刀直直地割破了她的衣服,毫不留情地切开了她的血肉。
所幸是不疼。
荆希从腰间刷地摸出所剩不多的银针。
“莫要太过!”死人眼突然一掌拍开给了荆希一刀的人。
看来这些人果然不想要她的命, 荆希有恃无恐了起来,干脆不再顾忌受不受伤,以一种不要命的打法横冲直撞,硬生生冲出了包围圈, 随便选了个方向,逃窜了出去。
“你莫不是想要失血过多而死?!”身后的死人眼波澜不惊的声音此时竟然带着点儿气急败坏。
荆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全身上下被血液糊满的惨相,冷哼一声,奔跑间回了他一句,“也总比被你抓住的好。”
没了话,荆希继续玩命在前面奔逃,后面一队白衣人玩命追赶。
时不时还要躲避各种沾着迷药的银针刀片,还好荆希自从在西南的时候被人迷晕了一次就学聪明了,早早给自己备好了解药。
这样下去体力耗尽迟早还是会被抓住。
荆希奔跑间眸子闪了闪,现在天也快黑了,林子里也是光线昏暗,没有光,人的视线是有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