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沈歆瑶说得极为认真。
“她要做一个杀人犯,可我不想为了报复她,也变成杀人犯。况且,杀了她又有何意义?杀人不过头点地,一瞬间的痛苦罢了。她不会知道痛,也永远不会有后悔的时刻。”
“那你想怎么做?”北倾川听着,沈歆瑶似是有了主意。
沈歆瑶从北倾川怀里起身,看着他道:“我要让她嫁人。”
北倾川:“?”
“如今她所倚仗的不过是庆王府的权势。在京中,庆王地位极高,一般无人敢得罪,也自然会给明瑞县主几分薄面,便惯的她不知天高地厚。”沈歆瑶分析着,神色看起来却很平静,“若她离了京中,离得远远的,庆王无法及时伸手够着的地方,她还能如此嚣张吗?”
“最好是去那种又远,家中规矩又严,家中之人又都恪守规矩叫人挑不出错的人家。明瑞县主一向任性妄为,因着庆王宠爱连律法都不放在眼中。若是嫁去了那样的人家,岂不是天天苦不堪言?”
这样的日子过一天能忍,过一辈子定是难受不已。
北倾川倒是没往这个方向想过,在他看来,还能让她嫁人生活,听起来倒不像是惩罚。
沈歆瑶见北倾川的模样,就知这男人是没有明白的。
于是道:“这肆意惯了的人,你要将她拘束起来,无异于让她坐牢。若她反抗,自有严厉的家规来罚她。若她不反抗,内心定是十分煎熬。就算她向命运低了头,愿意安安分分过一辈子,那么她这辈子也再也翻不出水花来。”
要知道,有些家族的家规,虽不会要人性命,可却是比普通的律法还要严苛。
“等再过个十年看她,她便失去了如今的光彩,变成了一个束缚在规矩中的木偶。便再也不是如今的明瑞县主了。”
马车外,正赶着马车的莫安听得这番解释,不由打了个冷颤。
都说最毒妇人心,如今他觉得这话没错。
这沈小姐的方法听起来是留了明瑞县主一命,还让她成婚有个归宿。可事实上,这就是让明瑞县主坐一辈子的牢啊!
以明瑞县主的性子,若真的被这样管制起来,那她心理上受到的痛苦,比杀了她还要重。
北倾川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他看着沈歆瑶,道:“你这招,便是要她坐一辈子的牢了。”
沈歆瑶面不改色,也没有回答。
见她这样,北倾川勾了勾嘴角,又伸手将她揽进自己怀里,下巴隔在她头顶上,道:“还以为你要心软放过她了。”
“哼,我又不是圣母,她要害我性命,凭什么能什么代价都没有?”沈歆瑶噘着嘴哼了一声,“我就是要她这辈子都记住这个教训,这辈子再也不敢害人。”
说完,她又似撒娇似的在北倾川怀里蹭了蹭,道:“六殿下,这件事你会帮我的,对吧?”
北倾川只觉得自己胸口有些发痒,就像是有人拿着什么东西在挠似的。
随后沈歆瑶靠在他胸前的耳朵,便听到似乎从胸腔里发出的一声“嗯”。
门外莫安和阿晚对视一眼,两人从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到了对明瑞县主的默哀。
莫安心中清楚,此事自家主子既然应下,便定要完成了。
等到了林府,因沈歆瑶前一天便遣人去林府递过拜帖,门口便一直有陆栀寻身边伺候的人候着。
只是没想到,沈歆瑶下来后,竟还有一位俊朗的男子一同下车。
迎接之人见着这情况,不由心中有些些许猜测,但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只是带着两人去了待客的偏厅,而不是直接领去陆栀寻的屋子。
不一会儿,陆栀寻便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一进屋,见着椅子上坐着的北倾川,心里头就直犯嘀咕。不知她这京中来的表妹,带来这人,是要做什么。
沈歆瑶一见陆栀寻,连忙迎了上去,挨着她小声道:“寻姐姐,你且先叫人下去。”
陆栀寻一听,心里头的困惑更甚,却没有犹豫,挥手就将人都遣了下去。
“瑶瑶,这位是……”陆栀寻看着北倾川。
沈歆瑶确认过北倾川的眼神后,对陆栀寻道:“寻姐姐,这位是六皇子。”
陆栀寻一听,先是在原地愣住,随后回过神来,连忙朝着北倾川行了个大礼。
北倾川倒也受着,只伸手虚扶了一把。
“不知六皇子前来,有失远迎。”陆栀寻嘴上连忙告罪,心里头却闪过无数的揣测。
这六皇子是陛下钦派的前来查自家爹爹失踪一案的,应该在余州城才对,怎的会来这阳州城?
再用余光瞧自家表妹,却见表妹一双眼睛就这么直愣愣看着北倾川,毫不避讳。
这会儿,沈歆瑶连忙扶着陆栀寻,道:“是我没说,不是寻姐姐怠慢。因着六殿下的身份和公务在身,我不敢提前透了消息。”
陆栀寻的手握住沈歆瑶的手,抓紧了些,面上却和平常无异。
等到转身走向椅子坐下时,她深吸了几口气,这才让自己心情平缓下来。
“不知六殿下今日前来,是为何事?”陆栀寻问道。
沈歆瑶看了眼北倾川,替他说道:“寻姐姐,六殿下想要见姐夫一面。”
“见我夫君?”陆栀寻很是诧异,几乎是脱口而出,“是为何事?”
沈歆瑶一听,便记起江氏嘱咐过的话,于是还没等北倾川开口,就自己先说道:“六殿下定是有要紧事要跟姐夫了解,这些事儿不是咱们管得上的。倒不如,让人叫姐夫前来?”
说完,沈歆瑶连忙朝陆栀寻使了使眼色。
陆栀寻心中的好奇这会儿吞进了肚子里,开口道:“若六殿下不嫌弃,便去夫君的书房可好?”
书房空间较为私密,而且是林家嫡次子的书房,平时也没什么别的人经过。
北倾川来此的目的便只有见林家次子,至于是在哪儿见,他并不在意,自然是同意的。
于是陆栀寻连忙遣人去通知夫君前去书房,又亲自领着北倾川往书房走去。
等将人送到时,林二公子也已经在书房候着了。陆栀寻记着沈歆瑶给自己的眼神,于是将人送到后,便不敢多留,赶忙走了。
这会儿沈歆瑶已经被陆栀寻的贴身侍婢带去了陆栀寻的房里,正在房里喝着茶吃着点心等陆栀寻回来。
陆栀寻一进屋,便立即快步走到沈歆瑶跟前,将她手里拿着的点心拿走放置盘中,然后坐在她对面,隔着矮几开口问道:
“快说,你与这六皇子到底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沈歆瑶试图敷衍过去,还伸手去拿那没吃完的半块点心,结果被陆栀寻一巴掌拍在手背上。
手背发出一声又轻又脆的响声。
“少糊弄我。”陆栀寻看着沈歆瑶,那眼中满是探究,“你与那六皇子若是没事,又怎么你带他找上门来?”
说完,又补充道:“况且你瞧他的眼神,就很不对劲。”
“眼神?”沈歆瑶不解,“我眼神怎么了?”
陆栀寻瞥了沈歆瑶一眼,随后起身从一旁梳妆台上,拿来一面镜子,递到了沈歆瑶面前。
“你自个儿瞧瞧,虽然已经过去了一会儿,可你眼睛却还是亮晶晶的。”陆栀寻就像是一个看穿一切的老手,一只手撑在自己下巴处,就这么看着沈歆瑶。
沈歆瑶盯着镜子中的自己,乍一看还真觉出些不一样来。
双眸神采飞扬,看起来十分有精气神。
莫非自己刚才一直用这种眼神看着六皇子?沈歆瑶这么想着,再看向陆栀寻时,便有些心虚。
陆栀寻喝了口水,不急不慢道:“六皇子既要你带他来,而不是自己直接登门,便是不打算瞒着我们你们的关系。我是你亲表姐,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说得有道理。
沈歆瑶这么听着,便觉得北倾川这个举动很是多余。
她想了想,在陆栀寻紧盯着自己的目光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的脸,才压低声音道:“寻姐姐,我要是同你说了,你可别跟别人说。”
陆栀寻瞥了眼,颔了颔首,一副“你说吧,我听着”的酷劲儿。
沈歆瑶便道:“其实我与六皇子,已经有了口头婚约。过年期间,六皇子与我父亲定下的。”
“口头婚约?这是唱哪出?”陆栀寻听着觉得有些奇怪,“婚约便是婚约,哪里还有这种口头婚约?但凡没有下过文书的婚约,都是不作数的。”
沈歆瑶点了点头,见陆栀寻没理解,便言简意赅的将事情经过同陆栀寻说了一遍。
陆栀寻听完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道:“姨父姨母爱女之心,与我爹娘倒是无异。”她抬眼看向沈歆瑶,又道:
“一入皇门深似海,只怕有颇多艰难。但我瞧着,你这模样倒是十头牛也拉不回了。那六皇子瞧着也是对你有真情实意的,日后如何只能看你们造化了。”
说完这些,陆栀寻还是有些担心:“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中间存在的变数实在太多。瑶瑶,你将终身幸福全压在这上面,很是冒险。”
“我知道,我也明白。”沈歆瑶看着陆栀寻,却不能告诉她,一开始她是迫不得已,谁能想到如今却是心甘情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