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也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邪风, 将琉璃厂那儿的烟灰味儿卷了过来, 又冷又呛，着实让人打了个激灵。
倒是看起来也挺意外的八爷，率先反应了过来。
“胤禩见过太子。”
宁汐这才跟着屈膝福身。
“八弟好清闲啊。”不露面也露面了, 太子总不能再退回去当作没看到。
八爷可不敢当闲这个字, 忙躬身抱拳，“胤禩今日不当值, 这才替福晋过来取个琉璃缸。”说完, 还忍不住奇怪，“太子今儿不是要去户部衙门，怎的在这儿……”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往旁边觑了眼宁汐, 嘴角含着笑，一幅了悟模样。
太子整个人罩在淡黄色的氅衣下，看起来清冷俊拔，对于八爷的反问，还有那不经意的神态，都表现出了不屑。
“孤在路上碰着胤禵，听他说跟他一块儿出宫的一个宫女在这一带走失了，孤这才顺道过来瞧瞧，是哪个这般胆大，”说着还煞有介事地望了眼宁汐，再看到露出披风外的一小截鞋面，便断定道：“她就是十四带出宫的那个？”
八爷一撇嘴，才要说是，就让太子给抢了白。
“老八你，你让哥哥说你甚么好。”面上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来。
八爷何其聪慧，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了，忙不迭道:“不是二哥想的那样。”
八爷要解释什么，太子却是我不听我不听你不要说的样子，硬是把他掏出来的帽子往八爷头上扣了下去，“你说皇上同良嫔多少次要给你赐人你都不要，大家都以为你同郭络罗氏鹣鲽情深，这么些年来，你只守着她一个嫡妻，府的两个侍妾也形同摆设，到如今连个有名份的都没有，谁不说你一声痴情，道郭络罗氏一句好福气。”
说到最后，叹了口气，却也没有给八爷钻空子的机会，立时就衔接上了。
“孤没想到，你竟会做出诱引宫女的事情，你，这要是传进皇上耳朵里……”气得，都说不下去了。
宁汐就给跪了，真的跪了，这一个个的，平时看着不显山露水，原来都是这么厉害的主呢！
她到现在完全没有插嘴的余地，自然也就剩跪了。
而让宁汐这么一跪，八爷就更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他是万万没想到会让太子给反将一军。
再看向瑟瑟发抖的宁汐，像极了在极力配合太子演戏。这才愕然发觉，他才是入套的那个罢？如今再来指望宁汐给自己佐证，显然是不可能。
就在宁汐默默围观吃瓜的时候，八爷也跟着跪了下去。要说他给太子下跪不打紧，要死的是，他竟然抓起了宁汐的手。
“既然事情让太子撞破，胤禩也不打算再隐瞒了。”
啥玩意？
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能峰回路转的吗？
宁汐表示她只是个围观群众，并不打算掺和客串。可是任她怎么挣扎，八爷就是钳死了不撒手。
宁汐看向太子，也不敢公然求救什么，免得让八爷再拿捏住什么。是以除了摇头，也只能说：“不是不是，没有的事，事情不是这样的。”
这可让八爷抓着空档，见缝插针了，手一揽，整个把宁汐搂了过来，“汐儿不怕，爷既敢认，便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把太子给惊的，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这是老八？
疯了罢这小子。
要不是理智尚存，太子怕是已经冲过去给上八爷一脚了，当着他的面，吃他女人的豆腐。
“够了胤禩。”
深吸两口气，太子尽量让自己保持平和，“快别胡闹了八弟，拿个宫女去刺激自己福晋，你就不怕真寒了她的心吗？”
两步撵过去，硬是把人给分开了，“今次这事，哥哥只当是没发生过，你自己也回去好好想想，这么做对不对得起你福晋对你的信任。”
“二哥……”
太子打断:“别说了，哥哥都知道。”
强忍着给八爷扇一耳光过去的冲动，“人我先替十四领回去，你快些回府罢。”
不再跟八爷纠缠，麻利地上了马车。
宁汐睨了眼八爷，脸上保持着微笑，啥也没说，跟上车去了。
徒留八爷一人滞留在琉璃厂的巷口，看着车驾离去的方向，卷起地上飞絮漫天飘散，甚是凄凉。
再看看自己空落落的掌心，连半点温存的痕迹都寻不着。
八爷有些想不明白，宁汐为何会对他这般提防，他们充其量也才第二次见面，哪来这么重的戒备心？不说十四，便是太子，她好像都对他们更加亲近自然。
缘何就对他如此这般的？
想了半天无果，八爷索性放弃。
计划既已落空，也只能先打道回府去，至于其他的，再另做打算。
宁汐坐在毡帘边，揪着一角偷偷往外觑，就怕八爷会再跟过来纠缠。
“到爷这儿来坐。”
宁汐这才想起来，马车里还坐着太子！
他语气平缓，比起刚刚同八爷较劲的那股劲儿，温柔了许多。
宁汐时刻记着自己在太子面前的人设，赶紧跪在他脚下，后怕道:“奴婢给殿下惹麻烦了吗？”
“不与你相干。”太子扶着宁汐的双臂，把她拉到了自己腿上坐着。
不是边上，而是腿上，这么亲昵的举动，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
“吓着了吗？”挑起宁汐的下颌，就望见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像是随时都会滚出泪花，却还在那儿极力含着。
“奴婢不怕别的，就怕变成攻讦殿下的工具。”为了稳住在太子这儿的人设，宁汐刻意带着哭腔说。
太子便受不了了，胸臆间满溢着被温柔以待的幸福。
可算起来，这丫头整整小了他一轮不止呢，正是该被宠坏的年岁，可她却懂事的让人心疼。事事都把太子放在了首位，这样的一个女孩，他能不心生欢喜才怪。
未免把人吓着，太子轻轻揽住了宁汐的肩，将她摁进了自己怀里，再慢慢的，慢慢的把手圈紧，以此来证明，这人是在自己身边的。
而后才悠悠说道:“往后别再落单了，八阿哥几个没安好心，你若是见着他们，记得要绕的远远的。”
宁汐嗯了声，“殿下往后也别再为了宁汐冒险好吗？宁汐只是个奴才，不值当您这样对待。”
也是慢慢回过味儿来，今天这事要是传进皇上耳朵里，估计第一个要遭殃的就会是宁汐。
太子也是这些日子才发现，你越是把人当一回事，越是不忍心轻易把诺言挂在嘴上，尤其上次宁汐被召进乾清宫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原来什么都不能为她做到，要不是假借递折子进去，怕是要整晚难眠。
“膝盖还疼吗？”
宁汐赶紧摁住太子的手，“已经好了殿下，小李公公后来送了药油来，已经没事儿了。”
太子知道梁九功的做派，无利不起早，能由着小李子这么亲近宁汐，未必没有打算。
可他如今连身边的人都是皇上安排来的，想做点什么，真的是难上加难，唯一能做的也就只能熬着。
然而他却不能保证宁汐也能同他一样熬得住，漫说是老四，就连老十四似乎也被吸引了似的，走哪都把人带在身边，生怕给弄丢了一样。
“你再耐一耐，爷会想到法子的。”最后，能说出口的，仍是这么一句不切实际的话。
宁汐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眼看着不时掀动的毡帘外已经到了前门大街上，忙对太子说:“殿下在前面的药铺把奴婢放下去吧，十四阿哥估摸着也要过来了。”
实在是不想再一次看到琉璃厂那儿的情况重复上演。
何况十四爷不像八爷，惯了明人说暗话，那个直肠子，不定吵起来打起来都是有可能的。
太子知道外头不适合亲近，所以也没打算真怎样。
就是有些不舍，这么久没见，难得有个机会独处，还让老八给搅和了。
“汐儿，亲爷一下可好。”
他就那样近乎诱引无知少女似的，低声下气地哄着，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宁汐看到了太子眼中那团炙热的火焰，她缩着脖子做出娇羞状来，“殿下之前不是说好了。”
太子也觉得自己要疯了，他为什么非要许这种诺言，能看不能吃，不是要命是什么。
为了不失信，“只是亲一下。”亲一下也好啊。
如果只是亲亲，宁汐自然没问题，但是太子的反应来看，估计亲完了就会想要更多。男人嘛，还不都是一样，嘴上一套，身体一套。
所以，在太子俯首下来的时候，宁汐忙忙从他腿上滑了下去，再回头往他脸上吧唧一口，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顺势叫停了马车。
谁知，太子竟一把拉住了宁汐的手，在马车停下的惯性作用下，被反拉着跌回进他怀里。
太子轻笑着:“爷教你甚么叫亲。”低下头，就准确无误地亲在了宁汐的唇瓣上。
虽然没有深入，浅尝辄止也让太子心动不已。
这个吻，他已经在梦里执行了不知多少次，真正触碰上的时候才知道，竟比臆想中的还要甜腻丝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