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外面偷听?!”四婶语气不好。
没办法,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只能找别人撒气了,说着,就站起来大步往外走。
阿柔不仅不怕,反而大大方方地进了门去,与她对视:“来找我阿娘,但见婶婶们在商量事儿,就没进来。不过,左右也与我们二房有关,怎么也算不得偷听罢?”
“想听过来就是了,鬼鬼祟祟的像什么样子?”拿余光瞥她,一副看不上眼的表情。
她、她怎么这样呀?随随便便就骂人。
蜚蜚扁着嘴,小表情可怜兮兮的,十分委屈。
阿柔才不理她那一套,让蜚蜚坐在阿森旁边的凳子上,边给她倒茶,边说:“四婶教训的是,所以我这不就进来了吗?要不四婶再说两句?”
“你什么意思?”刘桂云瞅着她,不想承认,她现在有一种被这个小娃娃戏弄感觉。
阿柔一笑,语气乖巧地说:“我和妹妹都想看看,您的脸皮到底能有多厚。”
“你!”刘桂云指着她,气得手抖,“简直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蜚蜚倚着阿森,兄妹几个笑作一团。
不是他们有意嘲笑长辈,实在是她太无耻了,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这不是在做梦吗?
柏秋没听出来她们说了什么,只瞧见刘桂云一副要原地升天的模样,不耐烦地道:“总之,账在这儿了,若担心咱们坑你,大可以去找里正让人验看,顺便,也可以为咱们作保,两下方便。”
“不必!”二人异口同声,选择了拒绝。
开什么玩笑?
别说他们兄弟还没有分家,就算分家了,也顶多让里正等人过来主持一下,分个家产、划个地界儿还成——把账直接递出去给人看,他们可丢不起这个人!
何况,刘桂云这二十贯钱可不是自己花的。
若较真儿起来,让她去找娘家的麻烦,那才真是叫焦头烂额。
“那两位婶娘是认这个账喽?”阿林连忙撕下来两张白纸,写了几行字在上面,再分别推到二人面前,“欠条,按手印罢。”
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被小辈逼着签欠条。
“还是等你们叔叔回来再说罢。”三婶咧着漏风的门牙,语气尴尬,“等等,再等等。”
反正她们又跑不了,也不急在这一时,阿林遂点点头:“成。”
收起欠条,再将账薄一本本摞好,叫上兄弟几个,哼哧哼哧地搬回房间去。
这就等于没戏看了,阿柔抱起蜚蜚跟了上去,问哥哥们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三婶四婶突然就欠他们家钱了。
阿林长话短说地同她们解释了一遍,果然,惹来两小妞震惊的眼神。
“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阿柔差点儿笑出声,“那以后,咱们不就有钱了吗?”
阿娘还能轻松些,毕竟不用再管一大家子的账,只要顾好他们的小家就行。
她也不用再担心喜欢的布料和头花会被其他堂姐妹抢走,她可以做好多好多件新衣服,换着穿!
“自然。”阿林打着算盘,“方才算了一下,阿爹一整年大概拿回来十一贯钱,一大家子半年的支出在十贯左右。若咱们自己花,即使没有粮食,一年最多也只要四贯钱。但其实我打听过了,村里一年能花两贯钱都算多的。”
阿森不解:“那咱们前几年的支出为何这么多?”
“你傻。他们花的是自己的钱,自然能省则省。咱家呢?反正钱不是自己挣的,买布、买粮、补贴给娘家……不必要的支出多的是。”算盘噼啪作响,阿林脑瓜子转的飞快,“往后,他们等于是坐吃山空,定然能学会节俭,花销至少缩小三成;阿娘又没娘家,这样一算,一年加上给阿嬷那份钱,最多最多,只要四贯零五百文。”
蜚蜚张大了嘴巴,惊呆了。
“那……”阿森愣了愣,随即爆喝一声,“咱们岂不是发财了?!”
阿林得意地笑笑,拿算盘去敲弟弟的脑袋:“你说呢?让你平时好好学算术,你不学,现在知道厉害了没?学不好算术,银子都攒不明白。”
“我学,我今日便开始学!”阿森下定决心,除了认字儿学埙的指法,还得学算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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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之前,江敬武兄弟几个划好地界儿回来了。
除了当下没种的那块沙地,其余几亩都临着花江,土壤肥沃不说,还方便浇灌,弟几个都很满意。同时又忍不住心虚——二房分得的那块,实在是贫瘠了些。
可看江敬武的神情,似乎并无不满,而且,在瞧见沙地里的红土时,甚至笑了出来。
无法理解啊,莫非是挣的多,不在乎这点收成?
他们还不知道江家这些年的账目如何,感受不够直观。直到三婶四婶各自同自家男人说要还二房多少钱的时候,他们才惊觉。
——这么大一笔收账,哪怕就是不种地,也足够他们吃个几年的!
可是,他们哪来那么多的钱去还呢?
三房还算好的,孩子小,花销不算大,又不往娘家送,顶多在吃上面花费大一些,几年下来,手里还是有点余钱的,往后延缓几年,还是能还清的。
四房就惨了,不仅家底都补贴给了娘家弟弟,而且还急需一大笔钱给刘贵请状师。
难啊!
只有大房,搂着柏秋划给她的三百六十文钱,当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非要一次性算总账,现在满意了?”江敬全郁闷地喝着冷茶水,“这都多少次了,你怎么就不长记性,二哥对咱们还不够吗?你到底要作到什么时候才能满意?”
刘桂云哭哭啼啼的:“你还看不出来?他就是针对咱们!”
江敬全懒得和她吵,腾地站了起来,闷头朝外走,似乎是想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你去哪儿!”刘桂云焦急地问。
“我如今还能去哪儿?”江敬全不耐烦地凶她,“不找找挣钱的法子,拿什么填上这个窟窿!”
他一走,刘桂云更加难受,趴在那儿呜呜地哭了许久。
外间的大虎躺在那儿,听着母亲哀戚的哭声,眼神里闪过一丝凶狠,转瞬即逝,没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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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阿林的汇报,二房可谓是一片欢喜。
他们账上本就还有些余钱,再加上这笔进账,虽然达不到豪绅的级别,但也算得上十分宽裕了。即使三房四房段时间内还不上钱,也不妨碍他们小小地开心一下。
“马上就要过年了,”江敬武决定慰劳慰劳几个崽子,“明日到县里去,阿柔和我们小蜚蜚,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阿爹有钱!”
没说完,阿森就急急道:“那我和大哥二哥呢?带咱们去吗?”
“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儿,买什么买?”江敬武逗他们玩,“咱家分了块沙土地知道吗?那地,可太苦了!明日你们就翻地去罢。”
三兄弟:“……”
当然,闹归闹,隔天一早,江敬武还是带上了他们,一家七口出发到县里去了。
第19章
出发去县里之前,阿柔找宁大夫拿了根人参,要帮他问问行情。
“你不是说自己还有一堆吗?”阿柔道,“反正你自己也不吃,卖给药行救别人,哪里不好?”
她是看宁大夫实在是太清苦了。寒冬腊月的,连件像样的棉衣都没有,还靠长衫取暖。又不是赚不到钱,大可以不必如此。
宁大夫却仍有顾虑:“换了钱又如何,我也不能出去花,平添烦恼。”
“怎么出不去?”阿柔疑惑,“宁大叔,你别是被下了什么降头,离了这茅屋就会暴露原形罢?”
“你又看什么闲书了?”宁大夫执拗道,“左右我用不着钱,你要是缺钱了,拿几条去,换了钱自己留着。”
阿柔愁的直扶额。
低头的时候,余光瞥见床上的男孩儿,话锋一转:“你这不是有帮手了吗?想买什么就让他帮你跑腿,反正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到他家人。”
“休想给我下套。”宁大夫道,“说了我不养的。”
话虽然说的很强硬,但眼神却柔软,望着男孩苍白的脸色,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担忧。
“算了算了。”嫌弃地扬扬手,从橱柜里拿出一条品相不是很好的老参,塞到阿柔手里,“拿去,换了钱买些米面回来。若有卖羊奶的,也帮我称两斤,没有羊奶就换成豆浆或豆花。”
这态度变化的,未免太快了……
阿柔揶揄地瞧着他,知道他心里别提多焦虑了,就是口是心非,不肯承认。
“知道了。”阿柔说,“要是没人买,我再给你拿回来,放心。”
宁大夫知道她是和家里人一同前去县里,应该不会被坑,也就没说其他的,只让她千万不能暴露自己的行踪。
“真是会给我找麻烦。”宁大夫道,“若没这个病病歪歪的臭小子,我才不会冒这个险。”
阿柔很不理解,他到底在怕什么。
问他,又胡乱拿话打发她,显然是不想让她知道真相。
这话题也不是头一回提及了,他总是不愿说,阿柔也不能逼他,确认一遍他要买的东西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