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个把月呢,够住的。”阿嬷笑道,“再晚,胖墩家的身子更重,路上辛苦。”
她这样一说,二房便没什么可说的了。
真不是她们抠门,舍不得多出一张嘴的粮食,而是陈花心思太多,闹心的很。
不如给他们多备些盘缠,吃穿用度皆可自由支配,不比寄人篱下的强?
怕阿嬷心有芥蒂,柏秋便提前说与她听:“那我便从柜上多支些银子给胖墩媳妇儿。还有些沬州的特产,现在就得开始准备,给老大、老四家也捎回去一些。”
“可使不得。”阿嬷说道,“路上乱,带着银钱容易招祸。”
阿柔便说道:“不妨,到时候命几个镖师跟着就行,他们做的就是这一行。”
阿嬷自然欢喜,笑着答应下来。
知道三叔一家要离开,蜚蜚心里又怅然,又轻快。
轻快的是,胖墩兄弟俩和陈花不能在她眼前蹦哒了,怅然的是,没好好招待阿嬷和三叔、三婶他们。
心情有些复杂,书也看不进去。便待在院子里,打量墙角那几坛自己酿的酒。
她想拆开一坛看看,又怕拆开就坏了。
莹白的手伸出去又缩回来,想了想,又伸出去,结果又不忍心。
来来回回好几次,正打算放弃,就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声音有点熟悉。
蜚蜚忙回头朝他看去,不由一愣:“你怎么来了?”
顾瑾城左手随意地扶着刀柄,右手藏在身后,倚在院门边上,冲她挑了挑眉。
“你这人。”蜚蜚过去要把门关起来,“我大哥知道,又要打你了。”
顾瑾城撑着门,只说:“担心大哥打我才赶我走?”
“不是,你来后院没人拦你?”蜚蜚放开门板,瞥他一眼,“懂不懂规矩。”
小姑娘眼睛大,黑白分明的,这样瞧他一眼,不像发怒,倒像是在撒娇。
但顾瑾城知道,她才不是。
“你不是说不再见我吗?为什么还来?”蜚蜚见他不说话,心里慌慌的。
顾瑾城收了笑意:“同我舅舅一起来的。”
“然后,秋姨见我乖,舍不得拦我。”顾瑾城一歪头,“就你心思多,成天想些乱七八糟的,哥坦荡着呢,怎么就不能来见你?”
这话说的,好不要脸!
蜚蜚心砰砰地跳,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么,抬手便想把他往外推。
“你自己说的话,都不作数。”蜚蜚边推他,边气呼呼地说,“你想见我,我不想见你。”
顾瑾城见她炸毛,不再逗她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
“我是来给你传消息的。”少年拍拍她的手腕,“都说了是跟我舅舅一起来的,你怎么都不当回事儿?”
蜚蜚连忙松开他,握着被他拍过的手腕,心跳得更快了。
“你舅舅……”她一说,才反应过来,他舅舅,不就是纳兰卓他爹?
他他他,他来干嘛?
“来替纳兰卓提亲。”顾瑾城像是能猜出她的想法一般,“你说我该不该来找你?”
蜚蜚:“……”
“这个纳兰卓。”蜚蜚怒道,“不是让他跟国舅爷解释了吗?怎么解释得亲自来了!”
顾瑾城说道:“说明,我舅舅是真心想让你进纳兰府。”
“我才不要!”
蜚蜚连忙喊来不醉,让她给自己梳妆,她要亲自去见纳兰谦,向他说明白。
这样做,是很不懂规矩的表现,但她就是要让纳兰谦讨厌她——堂堂皇亲国戚,总不会娶个没有家教的姑娘做大夫人。
“你这样没用的。”顾瑾城却说,“流言只是契机,纳兰谦是想拉拢大哥,所以……”
“所以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蜚蜚更烦了,“告诉我这亲事必须成?顾瑾城,你真的很讨厌!”
顾瑾城眼中闪过一丝难受的神采,但很快被他压下去了,快到让人根本看不出来。
只能瞧见他用来掩饰伤心的笑容。
“好人真是不好当,”顾瑾城右手藏在身后,左手在刀柄轻点几下,笑容邪肆,“还是欺负你比较有趣。”
蜚蜚瞪了他一眼,“嘭”的一声将院门关上,把他拦在外面。
面对着门板,顾瑾城默默站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过身,将背在身后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两盏漂亮的花灯。
和蜚蜚昨晚在渔灯节买的那两盏,一模一样。
垂眸望着花灯上面憨态可掬的兔子图案,顾瑾城满脸的懊恼。
明明……是想和好的,怎么又吵起来了?,,
第70章
蜚蜚故意让不醉给她梳了很丑的单螺髻, 尖尖的发髻戳在脑袋上,簪什么都不好看。
不醉梳的时候,就一副不忍卒睹的表情, 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 不顾她的反抗,硬是将发髻加以改进, 虽然还是很奇怪,但不至于丑到没眼看。
衣服没有专程换, 干干净净的粉色襦裙, 戴一副简单的水滴形的玉耳坠, 整体看上去还算活泼可爱。
只是那个发髻,不醉看一眼难受一次, 坚决不肯承认是出自她之手。
再次打开院门,顾瑾城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蜚蜚还四下张望了片刻,没有瞧见他的身影,心下又着急, 便没有管他,拎着裙摆往会客厅去。
按理说,江家没有答应媒婆的提亲, 就等于明确地拒绝了纳兰府,即便纳兰府来人, 也该是大夫人周氏过来,国舅爷却亲自来了。
“他们家人怎么这样?”蜚蜚不满地说道,“专程来施压不成?”
不醉不敢妄议主人家的事, 便只在旁陪着,没有吱声儿。不多时,两人来到了会客厅,蜚蜚让不醉先进去通报。
得到肯定的回复之后,蜚蜚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顾瑾城也在里面,原本只是随意瞥她一眼,待看清楚她的头发,险些笑喷。
但眼下毕竟是相对严肃的场合,顾瑾城只得忍了忍,尽量不看她,挺直腰杆,一本正经地坐在那儿。
忍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忍住,以拳抵唇,偷笑了出来。
蜚蜚默默翻了一个白眼。
不过,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规矩地朝纳兰谦福了福,讲了几句客气话。
纳兰谦倒没觉得她不懂规矩,反而喜欢的紧,瞧向她的目光充满了慈爱。
还让人给她见面礼,是一副一看就很贵重的玉镯。
蜚蜚:“……”
顾瑾城笑不出来了,脸色难看地望着纳兰谦,唇边带着一丝冷笑。
他天生一副上翘的嘴巴,平时不笑,嘴角也是弯弯的,带着几分桀骜的坏。
此时,瞧着却有些邪气,手上慢条斯理地摆弄着从蜚蜚院子里摘的一朵海棠花,总感觉下一刻他就要撒泼了。
“您太客气了。”蜚蜚拒绝道,“东西我不能收。”
纳兰谦也不生气,似乎早有心理准备,正要用他的法子劝蜚蜚收下。
却听见蜚蜚大胆地说道:“上回有幸去了一趟贵府,听闻府上只有几位公子,怕是纳兰伯伯想认我做干女儿,才送我这样贵重的礼?”
“蜚蜚!”柏秋急急打断她,又朝纳兰谦说,“国公爷海涵,小女年幼,不懂事。”
纳兰谦却哈哈大笑,反倒说:“我说怎么觉得瞧这丫头顺眼,原来是有做父女的缘分——确实,这礼轻了,改日我另备些,再来认亲,如何?”
“使不得!”柏秋连忙说道,“国公爷身份尊贵,这不是折煞咱们吗?万万不可。”
纳兰谦却决定了似的,瞧了眼蜚蜚脑袋上的单螺髻,笑了笑:“就这么定了,改日我再来叨扰。”
“国公爷,国公爷……”柏秋还想说什么,纳兰谦已经起身离开了。
纳兰谦这些年极少露面,传言他一直求仙问道,今日穿的也是道袍,着玉莲冠。皮肤有些病态的苍白,浓眉大眼的,并不显老态。
蜚蜚自知说错了话,在原地望着他,见他走起路来步伐很慢,像是身体不太好。
“傻了吧?”顾瑾城说道,“让你不听我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蜚蜚气的,手肘猛地向后,想要撞他,却让身手敏捷的少年握住。
反将那朵从她院子里摘的海棠花插;、在她鬓发处。
垂眸,瞧见她那个尖尖的单螺髻,少年又笑了起来。
“不对,你什么时候给我出招了?”蜚蜚捕捉到他话里的意思,“你有办法?”
顾瑾城笑着看向近在咫尺的女孩儿,点头:“自然,这么点儿小事,能难到你哥?”
“你才不是我哥。”
“怎么不是?”
“你姓顾,我姓江,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小没良心的。”顾瑾城又犯坏,故意气她,“等你当了我舅舅的干女儿,敢说不是我表妹?”
“你!……我才不会认他!”
蜚蜚遇上他心情就不好,伸手要把他插;、在鬓边的海棠拿下来。
“别摘。”顾瑾城握她的手腕,认真道,“戴着好看。”
“我才不要你的东西。”
顾瑾城见她真的生气了,心里又猫抓似的难受。
挠了挠头,妥协,示好:“那、你难道不想知道我给你想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