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着可能皇帝并不想要他小命,再想寻人讨回私房,那些人怎能愿意。吴公公气瘫在炕上好几日,终于停止了折腾。
第一件事掖庭众人皆知。
第二件事,废殿里,知道的只有明珠一人。
猫儿被再次带回废殿的当天夜里,一阵清风吹过,守夜的春杏倒了下去。
明珠立刻上前打开配殿门,跳进来两个黑衣人。
照例是黑衣郎中上前探脉,萧定晔猫着腰躲在一边,先细细看了一回猫儿的脸。
昏暗灯烛下,猫儿额上一块青紫,面上重叠着几个巴掌印,是她“泼妇”的印章。
萧定晔低声一笑:“打的够狠的,同离雁有一拼。”
明珠住在废殿时日久了,便有些向着猫儿,纠结了半晌,鼓起勇气补充了一句:“胡姑姑送给楚姑娘一对乌青眼呢!”
萧定晔想起楚离雁那从未见过的狼狈相,绷着面上笑意,同意明珠的说法:“这只猫略占上风。”
此时郎中已探完脉,苦着脸道:“如何醉不住她,属下想不明白。此前只遇见过深醉难醒,未遇见过醉了一半就醒的。”
萧定晔一挥手,转头问明珠:“白日可有闲杂人靠近此处?”
明珠忙摇头:“一只鸟都没有。兴许泰王那边被皇上敲打过,暂且不敢冒头。”
萧定晔听罢,含笑再瞧了瞧昏睡的猫儿,摇头叹了句:“还真是一员福将,我倒是小瞧了她。”
三哥原本预谋好要提前出来,重掌礼部,把接下来的祭拜皇陵和春闱两件事做好,重新立威。
礼部虽不是实权部司,但掌管着每三年一回的科举之事。三哥主持春闱,天下士子皆自称学生,是笼络人才的大好路子。
如今提前结束思过之事被胡猫儿搅和了不说,好不容易得来的礼部大权也自此旁落,十几年内只怕再不能明里沾手,倒是损了夫人又折兵。
他叮嘱明珠:“这两日又往周围派了几人监视这里,但凡有任何蹊跷,你就向外传信。我自有办法收到。”
明珠忙忙应下,正要再说,床榻上的猫儿又说起了酒话:“……我才瞧不上你表哥,丑……”
萧定晔见她闭眼昏睡,竟还在梦着和楚离雁打斗之事,不由摇摇头,却对着她道:“你才丑,本王人见人爱。”
明珠见他心情极好,顺着势头便探问道:“皇后娘娘极疼爱楚姑娘,今儿胡猫儿将她打的不轻,不知明儿皇后娘娘会不会又拉姑姑去打板子。”
萧定晔哼了一声,道:“她这个性子,我觉着得好好打,日日打。今儿她是凑巧没乱说,倘若说出任何不妥之言传到三哥那里去,只怕我等要被一窝端,见不得明日的太阳。
外间梆子敲了三声,他脸色已肃然,再叮嘱明珠:“看好她,若她再跑不见人,你也不用活了。”
郎中加上一句:“醒酒汤谁提的点子?尽添乱。这几日灌些清水稀粥就够了。”
两位上官的离去令明珠压力倍增。
明儿皇后娘娘到底会不会动手啊?若动手,她该不该传信出去啊?
胡姑姑何时能醒过来啊,若旁人问起来,她该如何搪塞呢?
明珠整宿的守着猫儿,第二日一早换班时,并未等来皇后娘娘的人,先等来了皇上的人。
小内侍催促道:“快,皇上寻胡姑姑问话,让她收拾收拾跟咱家走,莫耽搁功夫。”
明珠向小内侍赔笑道:“昨儿……姑姑在御花园里,被人打坏了脑子,如今还昏睡着……”
内侍伸长颈子往配殿窗户望了一眼,八卦道:“哟,严重吗?”
明珠讪讪一笑:“说是,睡几日就好……”
内侍为难道:“这让咱家如何回禀?”
明珠忙忙塞上一个银锭:“公公便说,胡姑姑醉的深,今儿还醒不来。若这般昏沉沉跟去,冲撞了皇上……”
内侍立刻想到如何将话说圆,看在赏银的份上多关心了一句:“这般躺着也不成,寻个小医助,开两副药治治。”转身急急去了。
五福在一旁听得担忧,想到姑姑原本没见饮过多少酒,却睡了这般久不见醒,只当她真的被打的不省人事,只将手中木块一甩,吱哇哭嚎着就要往配殿冲进去。
明珠立刻让开道,送上注目礼。
让这娃儿哭上一嗓子,也好堵上外界猜疑。顺便让皇后娘娘也知道知道,楚姑娘虽然被打却只受了皮外伤,胡猫儿却是结结实实瘫在炕上醒不过来。那顿板子能免,就还是免了吧。
这个夜里发生的第三件事,连明珠都不知道。只有潜伏在外萧定晔的暗卫,才知道个大概。
夜依然是如常的冬夜。
到了三更时分,飘了一阵雪花。
又是一阵清风吹来,还带了淡淡香气。
守夜的明珠、春杏双双睡倒。
殿门扑的一声被风吹开,跳进来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上前一把揪起猫儿衣襟抖了抖,唤不醒她,再看见她额上伤处,不禁有些为难,一把抛下她,喃喃道:“果然被人打傻了?接下来的事可如何做?”
泰王是个永远往前看的现实之人。
猫儿坏了他的好事固然可恨,然而皇帝宣召,这一茬倒能利用。
可如今她瘫在床上,该如何是好?
他捏了捏手里的解药,决定先不留给她,先回禀了主子再说。
第二日辰时,柳太医携带药箱而来。
他面上一派肃然,只低声解释道:“本来说要给她制笔,昨儿听闻她受了伤……”
明珠往前路一拦,笑道:“姑姑不喜欢欠人情,大人还是请回,待姑姑醒来,再请您来诊脉。”不能让他进去,万一他察觉出姑姑食了丹药怎生是好?
柳太医立刻拿出官员的架势,沉声呵斥道:“迂腐,事关安危大事,哪里有你这小宫女置喙余地。”
他一手推开她,在五福殷勤的迎接下,大步往配殿而去。
明珠一只手立刻摸进腰间,按住了一只飞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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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葬礼(一更)
配殿里,明珠堵在门口,掌心捏着一枚如蚕豆大小的乌铁飞镖,眼神如刀一般钉在柳太医身上,随时准备取其性命。
配殿炕边上,被紧盯着的柳太医坐在冰冷木凳上,将手指搭在沉睡的胡猫儿腕间,一言不发已有一刻钟。
末了,他淡淡问道:“胡姑娘这两日吃了什么?”
五福瞧了眼明珠,见她并没有回话的架势,便忙忙道:“饮过两口酒。饮的不多,主要是被人打了脑袋。”
柳太医一抬眼皮,目光在猫儿面上停留许久,面上并未透露任何情绪,心内却掀起轩然大波。
脉象紊乱,时快如奔流,时慢如泥流。
究竟为何会如此?
决计不是饮过两口酒的原因。
她体内原本就有七伤散,又有何人给她下了什么药,将她脉象影响至此?
他转身握笔,要写下药方。只提笔间笔锋晦涩,指尖颤动,十来字写完,竟仿似赴了场大考。
他将药方递给明珠,淡淡道:“有些人是须臾饮不得酒的,饮酒如服毒。其实无大碍,歇息两日便好。这一剂药,可服也可不服。明日我再过来看过。”
明珠不动声色收回飞镖,接过药方,目送他离去,这才低头往药方上看去。
葛根、万年甘……都是普通解酒的药材,没有可疑物。
她将药方收进衣襟,五福却来拉扯她,急冲冲道:“怎地,你不想为姑姑抓药?我去抓!”
明珠只迟疑了一息,便将药方给他,再塞给他一粒碎银,刻意道:“快些去,姑姑能不能挨到煎好药,还说不定。”
五福明明听到柳太医说“无碍”,却被明珠的话惊得魂飞魄散,呜咽抹泪,急急往太医院值房跑去。
春杏对明珠的行径十分看不惯:“作甚捉弄五福?姑姑何时到了咽气的地步?”
明珠并不理她,转头进了配殿,坐在炕边看着熟睡的猫儿,微微叹了口气:“外间都知道你病的重,该不会来打扰了吧……”
她想多了。
五福回来的不多时,废殿就客似云来。
先是工部值房的几位役臣念着前恩,借着进掖庭修葺被大雪压垮屋顶的当口,前来探了一回胡猫儿,慨叹天妒英才,掬了几捧同情泪,怅然离开。
再是不知做什么的一个太监,送进来两根不壮不细的人参,也不自报家门,只对着猫儿磕过两个头后,语焉不详的同明珠道:
“我家友人多亏了胡姑姑,才重获起复。友人说,如若姑姑真的仙去,丧葬礼仪他来置办,一定将姑姑打整的妥妥帖帖。”
明珠还没听出个门道,随着一声长泣,李巾眉的一条腿跨进了破围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