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定晔着急道:“知道知道,求求三哥快走。你再耽搁我,今后我就住去泰王府,日日打断你同三嫂。”
泰王虚空指一指他,含笑出了帐子。
待行出几步,他的眸子变冷,叮嘱侍卫:“整晚监视好各皇子帐子,记清楚出入有哪些人。便是五弟,也不能忽视。”话毕,继续去寻向别的帐子。
萧定晔听得脚步声走远,这回却不能轻视,一边紧捂着猫儿的嘴不放开,一边虚弱的向随喜使个眼色。
随喜上前,一掌劈在猫儿后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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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气有些阴沉。
猫儿几回无法接近萧定晔的帐子,此时正郁郁抱膝坐在榻上,一边揉着颈子,一边听明珠为她讲《大内深宫存活指南》。
明珠没有照本宣科,她直接跳到了“对待主子的正确态度”部分。
“……瞧见了人影,下跪都怕来不及,哪里能去咬耳朵?哪里能追着跑?我瞧着姑姑是聪明人,怎地到了五殿下面前就犯傻?
莫说殿下耍弄你,便是打你板子,你也要磕头谢恩。主子打奴才,那是瞧得起奴才。”
猫儿点头。
确实不能咬耳朵,不能追着跑。
这种处处给她找大茬、给她喂毒药的,就该拿刀砍了他。
谨小慎微的对待权贵有用吗?
或许她可以不去招皇后、皇帝眼,远离他们,她就能活到出宫。
然而她怎么做到不招萧老五的眼?
她最初也是谨小慎微、态度很好的好吗?!
可他抓她去箭亭挨箭时,有想到她态度好吗?
他在堆秀山凉亭里撕了她衣裳同她演戏时,有想到她态度好吗?
他将她从破庙逮回去的时候,有想到她态度好吗?
他在金水河里威胁她时,有想到她态度好吗?
她都逃出了宫,他还让随喜把她捉回来,他有想到她态度好吗?
他挑了只老虎让她又抱又搂,有想到她态度好吗?
没有,从来没有。
他要玩弄摆布她,与她态度好坏、恭敬与否半点关系都没有。
她乜斜着明珠,冷冷道:“我问你,昨儿我被骗上山的时候,你去了何处?你莫不是与萧老五合起来整我?”
明珠心里一惊,一边打量着猫儿的神色,一边大呼着冤枉:“昨儿歇晌我外出解了回手,回来便不见了姑姑。等听闻姑姑竟然跑去给老虎镇魂,我立时上山寻了一趟。”
她将裙摆掀开,撂起裤腿:“心里担心姑姑,一不小心就摔破了膝盖。后来听闻你追着五殿下去了,我在帐子里等了半宿……姑姑怎能冤枉好人。”
猫儿看她膝盖上果然磕破了皮,方放下疑虑,又叹了口气:“我便是怀疑你,也怀疑不了几日了……”被喂了毒药,谁知道还能活到哪一日。
外间传来脚步声,进来的是个面生的小太监。
小太监识得大名鼎鼎的胡猫儿,向她恭敬一礼,压低声音道:“姑姑得闲,随我去一趟。司衣局的廖公公,想同姑姑商谈‘对食’之事。”
猫儿一抚心口,眼眸半眯:“姑奶奶借你个胆儿,你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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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发到这一章,也算是点明了本文的主旨了。
为什么一个做妆品、卖妆品的故事要发生在大内?因为这里是各路人马都在伪装自己的地方。
男主和女主,都有背在身上、不可摆脱的身份,都有要掩饰的秘密,都有要隐藏本心的那无数个瞬间。
在明知道要伪装、却管不住自己、流露出真情的情况下,这种情才最动人。
不知道PK结果如何,不知道这篇文能不能如期写下去,不知道我的笔力能不能把这个复杂的故事讲完整。
感谢大家的一贯支持,鞠躬、亲嘴、睡觉。晚安。
第53章 地道
“对食”这个词的使用场景,只会出现在皇家。
起先,“对食”是很有正能量的一个词。宫娥与太监在宫里结成对子,相处如兄妹、如友人,互助互爱,互相扶持。
然而,随着太监的势力比宫娥大,“对食”变成了一种打擦边球的男女关系。
太监怎么了?身体残缺了,欲望照样在。不能向娘娘下手,宫娥便倒了霉。
猫儿没想到,时至今日,她已是大名鼎鼎的、由阎罗王加持了的人,竟然还有死太监光明正大的来寻她对食?
对他妈的头。
明珠眼见着她蹭蹭起了火,一边安抚的拉住她,一边急急问小太监:“对什么食,你莫不是听错了?胡姑姑是什么身份,廖公公是嫌好日子过腻了?”
小太监笃定的摇摇头:“没听错,廖公公说的正是‘对食’。”
猫儿在被强喂了毒药之际,破罐子是随时抱在手里准备英勇就义的。
她起身四顾,抱过一个瓦盆,对小太监道:“开路。”
小太监客气道:“姑姑人去便够了,哪里用的着送礼。”
猫儿跟着他出了帐子,大义凌然往前行,拐个弯,再拐个弯。
到尙衣局帐子前,小太监停住身子,将帘子撩开一道缝,转头向猫儿一笑:“姑姑请进。”
清晨光线透过帘子而去,已隐约可见人影憧憧,迎接着猫儿而来。
猫儿冷冷一笑,一步跨进。
帐外的小太监将帘子放下的一瞬间,先听得里间“欻拉”一声闷响,随之传来一声痛呼,紧接着是瓷器落地摔碎声。
帐子里,随喜捂着脑袋蹲在地上,一旁的太监一边着急着帮他擦拭头上鲜血,一边压低声音埋怨着猫儿:“姑姑怎地不看清楚就打人啊,随喜公公可是红……”
随喜一摆手,用巾子压了伤处,忍痛站起身,急急道:“咱家不同你计较,快随我去。”
猫儿并不因打错了人而愧疚。
相反,这个差错,错的十分划算。
萧定晔的狗腿子,没有一个好人,人人得而诛之。
她二话不说,转身便要掀了帐子离开。
随喜立刻上前,沾满血的手一把拉住她衣袖:“解药,你不想要了?”
猫儿转头看他,冷笑一声:“不想要了,反正迟早得死。早死早超生,我阿哥会给我找户好人家。”
随喜却不松手,抛出了第二条诱饵:“五福……”
猫儿倏地转头:“五福怎地了?”
随喜瞧出她是个念旧情的,只淡淡一笑:“五福现下还无事,可之后会不会无事,咱家便不知了。姑姑自起死回生也有些日子了,该听过些宫里摧残人的手段,那是比青楼里管制姐儿的手段还狠辣。”
猫儿一急:“你威胁我?”
随喜抹了把面上血迹,摇头道:“是不是威胁,端看姑姑的心意。若好好配合,咱家便只是提醒。若好话赖话听不进去,那便不是威胁,是预告。”
后槽牙被咬的阵阵发疼。
猫儿想起她刚穿过来险些饿死,趴在门缝处往外瞧,是经过的五福停下脚步,一边自我安慰他“火焰高”,一边壮着胆子塞给她半块馒头。
她想起她欲通过老本行安身立命、苟延残喘时,是五福先不收她银子为她雕刻口红管子,丝毫未想过她承诺日后结账是不是诳他。
她想起他常常将膳房剩下的饭菜带来给她充饥。
她想起他投奔她的坚决。
她想起她逃宫时,他舍不得她的哭声。
这位阿弟,对她不薄。
她便是要毒发身亡,没有拉自己人垫背的道理。
她缓下怒火,冷冷道:“走吧。”
旁边太监闻言,立刻弯腰掀起地上毯子,再拉起毯下小门,露出一小节地道:“姑姑,请。”
地道潮湿的能滴水,显见才挖通不久。
随喜在前带路,猫儿随行,再是另外一个太监殿后。
脚步窸窣,无人说话,只通道经过的头顶,能传来各帐子中的隐约人语声。
不多时,通道尽头现出台阶,随喜几步窜上去,往木门上咚咚敲了两下,再敲了三下。
极轻微的一声“吱呀”声后,白日的光线照了进来。
汤药味大盛,帐子里站了几位敞着头脸的黑衣暗卫,盯着猫儿,并不说话。
靠墙的榻上,萧定晔双眼紧闭,呼吸粗重,满头大汗,面色红的仿似随时要燃起来。
猫儿觉得身心舒畅。
她懒懒往椅上一歪,轻飘飘道:“姑奶奶又不是郎中,若是想让我超度你家主子,我倒可以求我阿哥亲自来一回。”
随喜胡乱绑了头上的伤处,转头看向猫儿。此时他眼中再无威胁,满脸都是央求:“姑姑梳妆手艺好,求姑姑再出一回手。今儿殿下与诸皇子还要伴驾去温泉,不能被瞧出来……”
猫儿讥诮道:“一下水,妆粉全冲掉。你与其求我,不如去求神,让神仙施一回障眼法。”
随喜见她竟然是个硬骨头,只得再说了声:“五福……”
猫儿烦躁的一挥手:“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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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道崎岖。
浩浩人马绵延一里地,缓缓往栖梧山腹地而去。
皇帝彰显着文武双全的才能,跨坐在高马上,亲自带队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