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脸庞能看到残枯的头骨，卡在眼眶里的泥土，还有隐约看到的稀疏发丝间的活物，跟幻象里娇憨的小豆子扯不上一点关系。眼前的小女孩满是恶意，如果杭白川有阴阳眼，就能看到对方身上冲天鬼气。
杭白川没有说话，抬起的剑也没有过迟疑。
“难道，是因为小豆子欺负了村民？”小女孩又上前一步，剑尖与眉心的距离只有几寸，“可是他们就是这样对我们的啊......小豆子，小豆子只是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果然很有趣呢，难怪阿婆会把小豆子丢到山里。”小豆子咯咯咯地笑着，手舞足蹈起来，“我刚刚又把阿婆丢在山里，等到晚上就能看到很有趣的事情，姐姐要留下来，一起来看吗？”
“不，我要离开。”杭白川拒绝得很果断。
“你想怎么做，这是你的意愿，但我要离开。”
小豆子显得很为难，咬着手指，“可是...可是温姐姐不让你们走，我们不可以不听温姐姐的话，因为她我们才能活下来。”
那是当然，女妖把整个村子都划为自己的地盘。如果杭白川没有想错，她是在几十年前，收纳了死去村民的魂，以及所有从前被村民害死，充满怨气不愿消散的怨鬼。
让村民的死魂束在他们的尸体中，让其不得解脱，日日夜夜经受厉鬼的折磨。又或者女妖有那么一点仪式感，在每年的二十三号这一天，才会将村民的魂放出来，让他们再经历一次当年的噩梦。
小豆子这番说辞，可不是杭白川想要的。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悄悄拿出符纸，后退了几步，“如果我能说服女......你的温姐姐？”
“她就在这里啊。”小豆子指了指杭白川身后的水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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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这边。”梅九昭一行人，快速穿行在屋落的小道间。
这时候，梅九昭倒是不怕白况和刘敦怡背后算计她，毕竟除了杭白川就只有她知道幻象的边境在哪。梅九昭速度太慢，两人甚至会比她还急。
好在几人第一夜都是绕了村子，大致知道怎么走出去。一路上倒是没看到什么鬼怪，倒是能看到诡异的，每家每户门前像雕塑一样站立的人影。刚开始，他们还担心是僵尸什么，可能会袭击人，但发现这些人对他们熟视无睹，白况他们也就放下了心，不在特地为了直立的人绕路。
刘敦怡跟在最后，在经过一间屋子的时候，扭头那一撇，竟然感觉隐约看到了王宴欢。
“你看到没有？”刘敦怡根本不敢停，快速经过后，才狐疑的问白况。
“什么？”
“你看到王宴欢了吗？”刘敦怡皱着眉头，不断的回忆那几秒钟的记忆。
有一座屋子前站着的一个人，很像王宴欢的脸......
白况莫名：“他会在这儿？在了又有什么用？”
“活着我们要救他吗？死了又能怎么救？”
刘敦怡无言。白况说得没错，王宴欢的设定就是与他们敌对，就算那人是他，他们也不会救。
最重要的还是自己。
第90章 . 孤村叠影（十九） 灰色地图二……
侧身躲过女妖的背后偷袭, 杭白川也没想到女妖躲在水井里，闪身的动作有些狼狈。好在一旁的小女孩们并没有趁此偷袭，只是和小豆子一样, 歪着脑袋，脸上是僵硬的笑。
口袋里的符纸也不再藏着，夹在两指之间，示意身旁这群厉鬼不许乱动。杭白川最在意的, 还是女妖，除了用强光照射阻挡对方靠近以外, 就再无其它方法。
没法直接消灭女妖, 切断产生幻象的源头, 从而让其消失。那就只能说服女妖......杭白川只能把人气死，别说说服妖，人听了她的话估计只会更加逆反。
这对杭白川来说, 确实是一件难事。
而且，她打从心里，就对女妖没有太多敌意。以旁观者角度来说，女妖将整个村子圈画为自己复仇的场地，针对对象也只是鬼村村民，是玩家先行闯入, 才会有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要是杭白川自己，在报仇的时候被人打断，甚至还看到漏网的仇敌在眼皮子底下搞小手脚，她都不会让对方活到下一秒。
这种仇人或许不会影响到任何事情，可他存在于世，便会让杭白川觉得碍眼。当然，杭白川现在并不是复仇者, 她与女妖站在相反的位置上。情况不一样了，杭白川态度也会不同。
毕竟她，不是可以感同身受，共情到可以牺牲自己去成全别人的那种人。
双方能握手言和当然是最好的。
杭白川强光手电筒对着女妖，桃木剑下是下垂的符纸，那只手对着幼鬼们，脸上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要来和谈。
“我们和王宴欢不是一伙，更不会伤害你们。”声音冷淡，看起来跟念台词似的。杭白川也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太能被信服，双眼游离了一会，思考这种情况究竟该怎么做。
女妖整个人站在水井边上，后脚跟悬空，只要她想，随时能回到井底。女妖表情凶恶，眯着眼睛，手臂挡在额前。似乎对强光的反应非常强烈，如果杭白川此时能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有细微的黑色粉末从女妖手臂飘散到空中。
就好像，她在一点点消散。
即使是这样，女妖也没有离开。目光如刀，一刀一刀都割在杭白川的身上，像是要将她整个切成片。
“你在害怕？”杭白川手放在手电筒开光上，“我们可以先做个小交易，你站在这里不动，我就关掉光。”虽然不知道女妖对自己的怨恨从何而来，可不管怎么样，一开始就让女妖答应放人，还是不大现实。
底线是一步一步退让出来的，从最简单的一个小交易还是，之后的才能有可能。
女妖没有说话，双目圆瞪，恶狠狠地盯着杭白川。额角的青筋暴起，再因为她已经是死人，暴露在皮肤上的静脉不是青色，而后污血沉淀的乌黑。温媛的面庞，整个人皱得发白，这让黑色的经脉更加明显。
两手已经不是人的皮肤，褐色粗大的兽类模样，手腕和指尖都有由粗糙表皮折叠起来的褶子，指缝间带着小小的蹼，黑色的长指甲将井边的石块戳了个洞。
女妖的看起来很奇怪，不想是个心存执念，有清醒意识知道如果复仇，却折磨仇人的女妖，此时的她，反而像是不通人意，浑身冒着警惕，时刻准备进攻的兽类。
不过说起来......大鲵这种生物，真的会有进攻这种意识吗？在这种时候，杭白川脑子一歪，思绪跑偏了一秒。
在血夜幻象中，对妖物的一瞥，让杭白川确定了那玩意的品种。大鲵，也就是娃娃鱼，因为传说会发出婴儿哭泣的声音，才会有这样的俗名。虽然叫娃娃鱼，实际上它在自己的生态域内，几乎是没有天敌的存在，且食肉。
这是肚子饿了，打算吃掉自己？杭白川想着，手电筒对上了对方的眼睛，果然看到女妖下意识闭上了眼，张开了嘴。
娃娃鱼一般生活在阴暗的环境里，对强光肯定是不适应的。娃娃鱼的一切特征都应验在女妖身上，所以温媛连带这她几十年前的长辈，都是一只娃娃鱼精？
怎么可能。
要是真是这样，几十年前她就不会如此轻易的死去。
抬眼视线划过女妖的脖颈，上面的伤口小而多，一点一点的，密密麻麻布满裸露在外的肌肤，而后延伸到衣服底下。看起来非常恶心。
一开始，杭白川还以为这就是造成温媛死亡的伤口。可她们现在在水井边上，如果杭白川猜得没错，之前的血夜幻象就是水井内部，头顶不会手天气影响，一直明亮的圆月，就是井口。
每个幻象都映现了女妖的内心。女孩们都好好的活着，是她的愿望，那血夜就是她沉入水底后，挣扎时对井的幻想。头顶白亮的井口，女妖能看见外面，却永远无法够到井口从中爬出来。
她是被淹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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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在井底被淹死，还将水井想象成满是血液的罪恶之地，并且将其变成惩罚村民的地方。这也就是显现了一点，她对水井是畏惧的。
女妖将困在水井看做惩罚，看作为恐怖的地狱。
可她刚才却是藏身在水底，像是捕猎的大鲵一样。淹死的经历让女妖畏惧水井，但又因为大鲵的天性离不开水。甚至又因为某种原因，必须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回到水井。
杭白川想着，垂下眼做出决断。
她主动收起了手电筒，杭白川并没有关掉开关，只是偏了一下，不让光线直对着女妖。另一只手拿了袋糯米出来。
看到会威胁到自己的东西，小豆子身后的幼鬼都躁动起来，伸出爪子，张开嘴冲着杭白川跃跃欲试。还是小豆子回头，冲他们呲了下牙，将群鬼震住。
杭白川速度很快，没有一点停顿。用糯米画了个圈，将自己围起来。这样她才能放心对于女妖。
先收回手电筒，就是杭白川给女妖的投名状。
“现在，我们谈谈交易。”
“温媛，你想不想摆脱控制？”
...
......
有了杭白川的牵制，梅九昭很顺利的就找到了幻境边缘，甚至还看到了，杭白川帮自己做的记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