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还是活的,没有彻底凝结,这个姿势让血不用穿过手掌,直接就可以滴进水中。
“滴答——”
丑东西看似笨拙,可血一落,它便摆尾游到了正下方,探出水面张开嘴,血正好落在嘴中。吃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尾巴一摆,钻入水底。
“可怕的东西。”王宴欢敢保证自己从未见过这玩意。
不过,这一点都不妨碍他捉回家交差。毕竟雨这么大,除了这东西,王宴欢就再见不到其它,老娘让他捉鱼,两者都是水生生物,这个也一样......吧。王宴欢心虚的想着,手指还晾在水面上“钓鱼”。
这东西在尝了几口血后,似乎不太满足,开始对水面上方的手指跃跃欲试。
第一次还只是探出了头,第二次竟是直接冲向了手指,大张嘴越出水面,还好王宴欢手快,不然那些小而密的牙齿要是真啃上手指......
“嘶。”想到会产生的后果,王宴欢有些后怕。
这么一想,他也不敢逗了,直接用篮子将鱼捞起来,准备拿回去给老娘去炖。
-
可惜,等王宴欢回到家,却得知鱼已经不需要了。
“又怎么了?”他手指还在疼着,王宴欢口气很不好。
一大早就被叫起来,又冒着雨被赶去捞鱼,还被东西划伤了手,好不容易弄来了,却又说不需要了。任谁遇到这种事都会烦躁。
“人没了,就不需要了呗。”老娘带着老花镜,坐在门槛上做针线活,拇指上带着顶针,“把屋外的剪纸和灯笼都撤下来,人都没了,还挂着这些,看着都晦气。”
“能不能让我休息一下!”王宴欢气恼。今早起来,他就没有休息的时候。
这么硬气的一声,让老娘停下了手里的活,抬高老花镜,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此时无声胜有声,虽然老娘没吭声,王宴欢却感觉已经听到了无数句。
你想死啊,让你干活你不干,就知道吃白饭。人大了就使唤不动了是吧,果然是个小白眼狼,现在都这样,等我以后老了估计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行!行!我马上就干,绝对把东西撤得一干二净!”王宴欢一个激灵,转身就要跑。
老娘这才重新带上老花,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
“记得提醒你六大伯那几家。”
王宴欢远远的摆手:“知道了!”
“不撤下来,半夜里真招来了新娘子可咋办?”老娘低声呢喃,看着绣面上鲤鱼,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讽刺的冷笑几声,“来了,也好,反正没几个好东西......”
-
王宴欢六大伯那几家,都是几个独居老头。老头年纪大了,脑瓜子不好,话都说不清几句,家里也没人照顾,老娘这才让王宴欢去帮忙撤东西。
说起来,村子里没有多少年轻人,王宴欢十五六岁,而村里跟他一个年纪的同龄人屈指可数,女孩子就更少了。村里的小孩不少,可很容易夭折,尤其是女孩。经常王宴欢几天前见过的才出生的妹妹,几天之后据说就得重病夭折。
甚至王宴欢有段时间怀疑自己衰神转世,不然怎么只要他一见过,就会病弱夭折。
到了后来,王宴欢才明白,不是他的原因,而是因为某种更为尖锐的东西。
王宴欢打着伞,本来打算按照老娘吩咐的,先去六大伯家再去摘家里的灯笼,可走到半路,他才发现自己臂弯上还挂着篮子,里面是二婶要的“鱼”。这个丑东西王宴欢自己也不想要,想了一下,索性还是送给二婶让他们自己处理要怎么办。
顺便去看看热闹,他实在是好奇,他们那个媳妇究竟怎么回事。
第86章 . 孤村叠影(十五) 灰色地图二……
“你不是说人没了, 人影呢?”
“不会是跑了吧?”
“跑了可不得了,现在世道不一样了,要是让山下邻村的人知道......咱们都脱不了关系。”
“妈的, 你能不能说句话,人生前在你们家,你会不知道尸体在哪?”
二婶家外有一条蜿蜒的小路,两边茂密的树林很遮挡视线, 站在二婶家门外很难发现小路上站着人。倒是站在小径里能观察二婶家。
王宴欢隔着老远,就听到村民争吵的声音, 刚开始还没什么, 可听到后来发现这件事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什么叫“咱们都脱不了关系”?这些村民究竟是干了什么?
也不知道怎么的, 小小的一个村子,他们也都是聚居在一处,王宴欢熟悉每一个人, 认识每一句话是谁说出来的。这些人明明都是朝夕相处的同村、邻居,可当隐约探知他们的面目没有平时那样和善时,王宴欢没有一点怀疑与挣扎,心中的天平直接倒向了自己的判断。
他们就是这样的人,你没错,这不是冷血。心里有个声音这么说着。
-
“哟, 你怎么来了?”
见到王宴欢,几人的争论立马停了,重新挂上平日和蔼的笑,“拿着什么东西,是你老娘叫你过来的?”语气中的责怪虽不明显,可王宴欢还是听得清楚。
雨水将泥土泡得稀烂,空气中弥漫的那种土腥味与树林里沉闷的气息混杂, 让王宴欢有呕吐的欲望。
他低头,抬脚点了点面前的水坑,恹恹地反驳:“是我自己要来的,把二婶要的鱼带过来。”
“什么鱼?”一个老头摘下耳边的卷烟,想了想还是揣进口袋,“她自己没手没脚还让你来送?今天雨这么大,外面危险得很。这个老婆子,什么事都办不好,成天就会使唤孩子,好不容易给她儿子找了媳妇,连人都看不住......”
我分明说得是自己要来,王宴欢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话。他看得出来,这些个人都对二婶心存不满,想找个由头骂人而已,他说什么他们都会拐弯抹角的归到二婶身上。
王宴欢没再搭腔,扭头看了一圈来二婶家的村民。村里能来的、家中管事的基本都来的,唯独最终的一家没见过身影。
邻居一家,也就是温姊的家里人。
“二婶,圆婶人呢?”说来也奇怪,邻居这么多年,王宴欢竟然不知道邻居一家子叫些什么,只隐约记得,村里人管邻居叫圆姑。
村子里的人大多姓王,以姓氏相称未免弄混,不是亲戚的同辈就叫名字,小辈们根据长辈的话加些敬语唤人。
圆姑丈夫早死,家里难得,有个躲过村子奇怪诅咒的女儿,现在应该也就十岁左右,再就是几年前被村民们“救下”的新娘子。圆姑一家在村里不怎么显眼,更没有什么话语权,二婶提起圆姑时,脸上总是会不自觉显露几分轻蔑。
“她?她来有什么用?”
“她不是新娘子的家里人......”随手将篮子放在井边,二婶如影随形的视线让他不大自在。
“这种事情你少管,”二婶的胖手挥了挥,“瞎掺和什么,没大没小的,这不是你玩游戏的地方,快走!”,说着,还想拿起井边的篮子,还好王宴欢及时阻止。
“这什么玩意,别丢一些垃圾到我家。”
“这是你是要的鱼,给你带过来了,我家不吃鱼。”王宴欢推拒着篮子,要让二婶收回去。
二婶本来就有点奇怪,盯着王宴欢将篮子放到井边时,有些一惊一乍的。在王宴欢说是鱼的时候,她那张气球一样的脸整个皱了起来,推拒的力道加大了几分,声音变得异常尖利。
“不要!快点拿走,你这黑心的家伙,这种晦气玩意也往我家里送!”
篮子就在两人中间胶着,二婶眼睛不小心往下瞥了一眼,见到篮子里的东西跟鱼一点关系都没有,瞬间爆发出一声尖叫。
“啊——这,这是什么!”
注意力这么一转移,她这边的力道也便收了,王宴欢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拽着篮子一边往前冲,还好中途即使脚下偏了方向,让自己趴在了井口边。
王宴欢还好没什么事,倒是篮子里的怪鱼,趁着篮子倾斜的机会,滑进了井里。
“哎呀,惨了,这可怎么办?”王宴欢扒在井口边上,连伸手的机会都来不及,就见它钻入水底,一阵涟漪波纹过后,一切了无踪迹,“这还能喝吗,要不要捞上来?”
井里头黑漆漆的,压根看不见水里的情况,水面就像一面镜子,反射出王宴欢的脑袋,除此之外内里的一切什么都看不到。这就好像一个天然的阻挡,外面的人永远不知道里面会有些什么。
而沉在水底的人,睁大着眼睛,在水面下静静地看着一切。
...
......
“捞什么捞!你个臭小子,丢条鱼进入,把井水都污染了!算了算了,这口井我也不要了,什么时候封掉,再让你老娘出钱帮我打一口。”女人有些色厉内荏,可温媛知道,她是在心虚。
她不敢让人下井,因为这里有不可告知的秘密。
由水传播出的声音格外不同,闷闷的,还带着水流的咕噜声。
青丝纠结在一起,让视线变小了不少,还有一根发丝戳进眼睛里。可惜温媛闭不上眼,她有知觉有痛苦,能听能看,却动弹不得,一切都维持在她落入井底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