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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早已面目全非,黄符以一种特殊的位置贴在各处,老爷和其他下人都战战兢兢地站在道士围好的红线后,每一根红绳上都挂了几串五帝钱,最底下的一根上还绑了个荷包,道士千叮万嘱不能打开。
一口棺材横在院子正中央,送来尸体的知州府下人早就被老爷打发走,老爷和小人又被困在红线内不能随意走动。道士做法需要把棺材盖打开,再把尸体搬出来,放到之前安排好的位置。
这一切原本是徒弟应该做的,然而道士徒弟突然中邪,这些体力活就只能他自己来做。
杭白川蹲在屋檐上本想看好戏,结果下一秒,那棺材竟然从里面被掀开,躺倒在其中的尸体直愣愣地跳入眼眶。
一阵阴风袭来,四周的白烛齐齐熄灭,道士也被吓了一跳,举着桃木剑对着棺材。
杭白川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尸体的样貌,那尸体俨然是死去多时的死人,她离棺材极远,还能闻到淡淡地腐臭味。
事先挂好的铃铛声一通乱响,老爷站在红线内巴巴地看着,刮骨的风钻入骨髓,冻得他说话都哆嗦,“道,道长,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出意外了?”
“老爷放心好了,一切都在在下的掌握之中。”
杭白川盯着下面睁眼说瞎话的道士,又瞥眼瞅瞅棺材里的尸体,那尸体似乎睁开了眼又迅速闭上。杭白川来了兴趣,换了个姿势,看好戏。
第142章 . 丧嫁(六) 惩罚地图
不知何时聚拢的薄云遮掩住弯月, 雾蒙蒙的,只能隐约看到些月亮的影子,这点薄雾遮掩不了多少明亮, 没有多人人注意到此时与先前的差别。
前院这阵穿堂阴风吹得人几近魂飞魄散,贴在四面的符纸剧烈抖动,沙沙的纸打墙的声音更加剧了人们的恐惧。
“道长,风突然这么大, 会不会把符纸吹掉啊?”福伯哆嗦着双臂抱胸,今晚太冷被叫醒出门时他还特地穿了件厚实的袄子, 可这风阴森森的, 透过衣服和皮肉, 一刀一刀的刮着骨头。
几个年轻力壮的下人还行,福伯身上病痛不少,被阴风吹了一会, 就脸色发青,用不了多久估计得和知州公子一起躺棺材里面。
“老爷,知州公子真的是病死的吗,这么大的怨气,恐怕另有隐情。”福伯忌惮道士,在老爷身旁耳语。
福伯就算没有道士精通神鬼之术, 可他到底年长见多识广,也能一知半解地看出点门道。
“正常来说,这死人有了门亲事应该是高兴的,怎么会一见您就这么大动静,怕不是知州公子死前遭了什么怨,一口气没能咽下去死了......”
还没说完,棺材咚地一声巨响, 福伯和老爷眼望过去,差点没两眼一翻直接晕过去。
只见躺在棺材里的知州少爷站了起来,笔直地站在棺材里,不知是死是活。
“道长!”老爷捂着心口,感觉自己瞬间老了几十岁,要不是道长再三叮嘱,一旦开棺就不能随意离开红线,他绝对转身就走。
“你们放心,在下马上就能解决,切记不要离开红绳。”
道士神色凝重地看着眼前的尸体,夹着桃木剑,抓了把米洒向棺材中的尸体,嘴里快速念着咒。他绕着棺材走着方步,每隔一步就会抓一把米洒向尸体,等到道士转到原地站定,袋子里最后一把米撒完。
立起来的尸体一动不动,没有一点反应。
米能驱鬼,道士见用完之后没有作用,心里也有些发慌,他面上没有表露出来,手持桃木剑站在原地,等着这尸体下一步动作。
墙上符纸拍击墙面的声音越来越响,阴风一阵阵的从没停过,铜铃声剧烈乱响嘈杂得如众人忐忑不安的心跳。身上的衣衫被吹得猎猎作响,道士头上的帽子直接被吹走,像是在挑衅。
道士眯眼看见尸体,那尸体身上衣冠齐整,穿着一身白衣,长发披散在身后。而随着时间推移,白衣表面上逐渐洇染出大片大片的血迹,看到这些血迹道士脸变得青白。
“不妙啊不妙,师弟你究竟做了什么,这人怎会如此......”道士神色凝重,快步走到事先摆好的法坛,拿起一碗清水倒入口中,一口气喷在剑身上。
举着被淋湿的剑身,口中念着咒,两指在剑仞上那么一划,一道血痕顺着血槽直直地滑落至剑柄,道士拿了一张空白的黄符,以血为墨在纸上画了一道符文,随后飞快冲向棺材里的尸体,要把符纸按在尸身眉心处。
这时,一直僵硬站在棺材上的尸体动了,它一跳足有半尺,从架高的棺材里跳了出来,而后又直愣愣地站在原地。道士一脚踩在棺材壁上借力折身,手中的桃木剑奋力往后一伸,先前染血剑尖正好戳进尸体的脊骨,知州公子头往后一仰,一口污血吐了出来。
天上淡淡的薄雾散去,弯月重新显现在黑幕之中,阴风毫无预兆地停了。道士立马给尸体贴上符纸,重新点燃白烛,做完这一切,就捂着胸口扶靠在柱子旁。
“老爷可,可以出来了。”道士满头是汗,比之前虚弱了不止一倍,话才说完就喷出一口鲜血,“快点,把人放到棺材里,符纸绝对不能掉,不然我们都要完。”
见此,老爷急忙跨过红绳,指了两个下人快点把跳出来的知州公子赶快塞回棺材,自己则三步做两步扶着道士,忧心忡忡地问:“道长,这可和你之前说得不一样,现在可怎么办?”
分明道士说得好好的,尸体进门一点事都不会有,只需要暂时把固在知州公子身上的死魂收过来,今天这场法事也就可以结束。道长只说收魂过程中,如果死魂怨气过大,可能会有挣脱地风险,可他没说冤魂还可以控制尸体。刚才那副模样可不像是鬼,反而更像僵。
道长叹了口气,撑着墙坐下。
“这事,也怪贫道。早就知道我那师弟心术不正,喜欢搞些旁门左道,还派他去知州府。”道士挥挥手,表示自己衣襟上的血不要紧,缓了口气,继续说道:“我那师弟,肯定是和知州府那边又做了交易。”
“人死了是没错,但不是正常病死的,你看它白衣都染成了红色,身体上是有伤的。贫道记得没错的话,知州公子是内病,如果正常病死怎么会体外有伤,加上棺开尸身就立了起来,如果我猜得没错,知州公子已经下葬过一次,而且当时是直着棺材下葬的,入土时人还没咽气。死的时候最后一口气没能完全吐出,人死成僵,才到现在这种地步。”
一听躺在棺材的不是人,而是僵尸,搬尸体的两个下人吓得连连后退,就扶尸体的两只手都有种不想要的冲动。
“这,这可怎么办,几日后的婚事还能成吗?”
坐在屋顶的航阿冷嗤,就是这个时候,角色的亲爹最关心的,还是冥婚的事情。
道长看了老爷一眼,摇摇头“冥婚...成是能成,可是鬼和僵还是有差别的。鬼的话,只要礼成之后,找人将它超度,让其转世投胎,就不会再有后患,可是僵不同......要是一不小心就会后患无穷,也有损府中小姐今后的福泽,老爷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我还能怎么考虑,小女正好与知州公子八字相合,杭家火烧眉头的时候人生命垂危,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机缘。当初你也说,此事能办成,现在又说要我再考虑考虑,这是什么意思!”
老爷异常焦躁,吼了一通,叉腰背过身到一旁冷静冷静情绪。
被逼无奈,道长长叹口气,只得点点头。
“既然这样,贫道只得尽全力。但是有件事,老爷我们还是私底下谈好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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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话音刚落,夫人才带着几个下人匆匆赶到,后宅距离前院太远,她们还是来迟了一步,一切都已风平浪静。
夫人有些不甘心,偏头看向一旁带着斗笠遮掩面容的道士,想知道他能不能看出什么门道。老杨请来的道士只是微微摇头,并未多言。
“你来干什么?”
老爷要与道士到屋内是商议事情,抬脚欲行迎面就对上了夫人,脸色有些难看。他清楚道士让他再考虑考虑,多半是因为女方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他才答应了道士务必让冥婚照常,现在见到夫人心情复杂得很,不知是愧疚多一些还是莫名的羞恼多上一些。
但这些混杂在一起,全都变为出口地埋怨和怒气,“大晚上的,你跑到这来做什么,还不快回去!”
“急什么,这位的房间安排好了吗,你知道哪间能住,哪间房不能住?”夫人直接呛了回去,说得老爷哑口无言。
她刚走到前院,所有的一切便尽收眼帘。
下人的情绪,福伯的模样慌张,特别是自己多年的枕边人,躲躲闪闪恼羞成怒地模样,让她再熟悉不过。
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夫人不动声色,凑近棺材要往里面探。
“夫人!”道士警惕地看着棺材,及时出声阻止,“夫人,尸身腐坏味冲,还是离远些为好。”
老爷这时候也想起来,连忙拉着人衣袖,把夫人扯离了棺材“对对对,看这些晦气的干些什么,夜也深了,你且快些回去睡去,这些事情我来处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