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祀攥紧手,收紧牙关道:“你想如何?”
“很简单,”秦聂烛露出贪婪神色,“把鲛珠给我,我不但会给她解药,还能不让她祭天。”
静默片刻。
于祀沉声道:“不够。”
秦聂烛的话里有太多陷阱,不让尤许祭天而死,代表他还可以用其他方式让尤许出事。
秦聂烛颇为意外地挑眉,一副大方又好心的模样,“那便许你说出你想要的条件。”
于祀低下眼眸,看着她娇俏的面容,想起她说过的那句“我身是皇宫的人,死也是皇宫的鬼”,虽然他只希望她开心,但她有皇族血脉,注定也有皇族的信念与骄傲,如他们鲛人族一般,有不得已又是一辈子的约束。
“让她得到公主真正该有的地位和待遇,”于祀一字一句道,“任何人包括妖,不能伤及她,保证她一生平安。”
他抬眼睨视着秦聂烛,“你可做得到?”
秦聂烛勾唇:“当然。”
——
尤许清醒时已是第二日晚上,昏迷期间她能感觉到身体里面有一冰一火在对抗,寒刺和灼痛让人尤为难受。
有什么感觉不大对。
气味,哪来的熏香。
尤许猛地睁开眼,视线好一会儿才聚焦,入眼帘的不再是阴暗地牢,而是奢华至极的宫里,华金柱白玉地,琉璃饰品,翡翠灯盏。
她从地上坐起,看见不远处坐在祥云座椅上的秦聂烛,不动声色地问:“我为何在此?”
“不磕头恩谢?”秦聂烛居高临下地觎着她,“是我救了你。”
尤许轻嗤道:“不是你下的毒?”
“你倒是伶牙俐齿又聪明,”秦聂烛心情极好,没打算和她计较,从怀中拿出一颗淡蓝色泽的珠子,“救你的是这个。”
他当着尤许的面,吞下那颗鲛珠。
秦聂烛瞬间感觉到身体里的妖力大涨,他闭眼调动了□□内的妖气,而后睁开眼,眼底俱是精光得意,“不亏是鲛珠至宝,当真好用。”
尤许冷眼看他:“不亏是肮脏鼠妖,当真作呕。”
秦聂烛看她一眼,冷笑道:“今晚便是你最后一夜,明日在祭坛上,莫要膝盖发软痛哭流涕。”
他起身走到门边:“毕竟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他派人用软轿把尤许抬进皇宫,那鲛人便以为他会履行承诺,当真是愚昧不可及,鲛人给出鲛珠,既无抵抗之力,又没了价值,拿什么来跟他谈条件。
他秦聂烛可不受人约束,其他人只有被玩弄的份。
偌大的房间里恢复安静,尤许脑中思绪纷杂,极为担心于祀的情况,如今他没了鲛珠,最后一道护身符没了,处境相当危险。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定要想出解救之路。
她凭自身力量打不过秦聂烛,也逃不出皇宫,没有外援,不知要借助什么其他力量。
心口那股怨气越来越重,尤许几乎要压制不住,又躁又沉,很是奇怪,她立刻拉出七八问:“我这身子是怎么回事?”
前三个世界没有这个情况。
七八给她检测了一番,搭着手说:“发育不好,营养不良,体脂率过低,体重过轻,健康状况令人堪忧......”
尤许打断它:“讲重点,特殊的点,与常人不一样的点。”
在三点合一的要求下,七八轻咳一声,严肃道:“你的身体天生属阴,谁知还死得甚惨,死得无声无息不明不白,便积存了原身的怨气,久久不散。”
尤许点点头,思忖片刻:“可用?”
“这个嘛......”七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等我查一下这个世界的百科全书,梳理一下它的设定规则。”
尤许面无表情,这不是它来世界前就应该做好的功课吗,顾着玩了呗,一看就是假期好好玩,临场赶作业的选手。
她脑子里响起哗啦哗啦地翻书声,过了好一会儿,七八从书堆里抬头说:“你身上的怨气可以用,但还不够。”
尤许问它:“那要怎么整。”
“你要死得再惨点。”七八说。
尤许:“......”
这他妈是人话?哦,火柴人不是人。
“极大的冤屈加折磨惨死,”七八说,“你会变成煞鬼。”
它噼里啪啦地又敲了一会儿键盘,“根据我的演算推测,皇宫里面已积累许多怨气,到时会极大的增强你的力量,一举锤爆秦聂烛也不是没有可能。”
“好,我知道了。”尤许低下头,看着这具瘦小的身体,无声地说,“对不起了,我别无选择。”
明日便是祭天之日,那便是唯一的转机。
——
“走!”
尤许被一群侍卫压上了高大的祭台,祭台上有个巨大的祭坛,两侧是石龙柱,黄纸白花装点着祭台。
祭台远处的高台上坐着小皇帝、妙菱萱和站着的秦聂烛,祭坛之下俱是密密麻麻的士兵和宫人。
天空湛蓝,少有白云,阳光落下,金黄色的飞瓦和士兵身上的盔甲被照得发亮。
“众所周知,此妖童降临尤国,触怒上苍,致使尤国祸乱不断,百姓生活疾苦,受上天示意,于妖童及笄之日献祭祈福,平息上天怒火,保佑我尤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作为上下百姓信仰的国师,秦聂烛当然不介意搞这种形式来安抚民心,统一信念。
由此愚民会情愿为他做牛做马。
“诛杀妖童,祈福尤国!”
“诛杀妖童,祈福尤国!!”
下面的士兵整齐划一的振臂高呼,声音响彻云霄。
接着,一队行刑之人手拿刀具,一步步走向祭台。
行刑之人一共六个,其中五个分别按住她的头手和脚,还有一个人拿起薄如纸片的月刀,刀刃在光线下发出寒光。
有位站在不远处的总管太监,他尖细着嗓音道:“时辰已到,行削肉剔骨之刑。”
当那把月刀割向尤许的小腿,她才明白为何要用这种刀,此刀每次割下的肉平而薄,让人痛苦折磨,又没那么快死去。
尤许在脑里疯狂大喊:“啊啊啊啊啊——七八,我他妈快要痛死了,不是开了痛觉屏蔽系统吗?”
七八都不敢多看她:“开到七级了,我努力开到十级。”
“我要十二级。”尤许咬牙说。
“好好好。”
花了三倍的积分,将痛觉屏蔽系统开到顶级,依旧扛不住削肉的疼痛,她能感觉到,每割下一片肉,心口那股怨气便会暴涨一分。
鲜血沾染行刑者的手,也染红白石祭台,鲜血顺着阶梯往下蜿蜒。
最残酷的刑罚,却对应最激动人心的欢呼声,气氛陷入一种狂热。
正午的太阳极为炽烈,时间过得无比漫长,尤许感觉到生命在不断流失,而她体内的怨气不断累积。
终于,尤许的心脏停了。
刹那间,阴风大作,将祭台上的人掀了下去,而那具尸体上,黑气不断涌出,最后实化成了煞鬼。
与此同时,花田里的红花瞬间枯萎,冒出流云状的黑气,缓缓涌向尤许。
她变成了煞鬼。
她在笑,带着浓重的恶意。
“不好!”秦聂烛最先反应过来,“快走。”
尤许冷笑一声,直径朝他飞去,尖长的指甲化作利刃袭击秦聂烛。
有了鲛珠的秦聂烛自然不弱,毫不犹豫地反击,但他发现——根本伤不了她!
不管是法阵还是法器,直接穿过她的身体,却无法打击到她,而皇宫里面的怨气在供应她,使她不断地增强力量。
几招之后,秦聂烛显露颓势,尤许将他甩来的拂尘撕成两半丢在地上。
秦聂烛被逼得退无可退,露出慌张神色:“有事好商量,尤、尤国还给你。”
尤许冷笑道:“现在想商量,晚了!”
她抬手掏穿他的心脏,对上他瞪大的眼睛,“偷来的东西,你也配肖想?”
尤许收回手,拿出浅蓝光泽的鲛珠。
看了眼倒在地上的秦聂烛,她飞向地牢,挥手打破地牢法阵,轰烂了地牢。
沿墙倒下,两人便没有阻碍的对视上,于祀看清她的样子,眼瞳瞬间骤缩起来。
她不是去过属于公主该有的日子吗,为何,为何会如此......
他看见此时的尤许为黑色的魂体,身上幻化着还在流血的样子,走过的地方皆留下黑红色的怨气痕迹。
尤许摊开手,鲛珠静躺在她的掌心,见于祀没反应,她这才注意到鲛珠被鼠妖血弄脏了。
她把鲛珠擦干净,再将他的嘴捏开,直接塞了进去。
于祀视线落在她的后方,见到了高台上的那具尸体,她那身破烂衣服都被染红了,瘦小的手和腿只剩下白骨,旁边是堆着的肉。
她静静地躺在那,就像被人踩烂的花瓣,将要悄无声息地回归泥土当中。
于祀呼吸停了,指尖颤抖地伸向魂体尤许,眼眸里的浅蓝顷刻变成漆沉的暗涌,里面的情绪浓烈痛楚。
尤许正欲说话,被他身下倏然出现的深蓝色法阵隔开。
下一刻,狂风暴起,吹乱他的银发,他闭眼念着咒语,法阵不断扩大,笼罩住整个皇宫。
于祀再睁眼时,双眸血红,面容狰狞,干净的气质不复存在,变成阴鸷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