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次看她身形晃了晃,却没倒下,像满载积雪的树梢,被压低却不折。
最后到洞口那一下,尤许没注意到脚下的石头,被绊了一下,往前一摔,下意识护住闻术,瞬间痛得眼泪花都被激了出来。
尤许将闻术安置好,便出去寻树枝木条,打算生火取暖,不然在这冷洞里待一晚,怕是会染上风寒。
天色太暗,又无星月,寻物困难,尤许找了许久,才寻到一些可用的木条。
当尤许走向山洞,便看见洞口有个人影,扶着旁边的树干,身形微晃,似乎还有向前跌倒的趋势。
尤许快步走近,扶住他:“怎么出来了?”
闻术喘了口气,缓缓道:“找你。”
“我没事,别担心,我们先回洞里。”尤许以为他只是担心她的安危,却不知他微微睁眼时,见到她离去的背影,心头一阵尖锐的痛。
好似曾经有许多次,他都只能看着她离开的身影。
重新回到洞里,尤许将木材堆起来,从衣裳里掏出火折子,也许是之前看李一二用打火石起火那么艰辛,她出门下意识带了生火的东西,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火苗燃成小火堆,洞穴里亮起温黄的暖光。
尤许拍了拍手上的灰,转头检查闻术身上的伤,之前天暗没看清,现在发现他身上的擦伤比她多太多,明显是他护着她,替她挡了不少碎石草木。
闻术见她又心疼又难过自责,便抬起手,想遮住她的眼,“别看了。”
尤许刚想挡开他的手,注意到他的手心被磨得血肉翻出,还在渗血。
“怎么搞的?”尤许刚说完,便注意到他大腿两侧被磨得破皮,若不是有裤子,怕是大腿内侧也该被磨出血了。
尤许明白了,闻术赶路赶得急,日夜兼程,才弄成这副模样。
她的心脏好似被剖得稀巴烂,又被泡进了咸水里,又痛又麻。
尤许鼻子发酸,声音有些哽咽:“你傻不傻?”
闻术用衣袂盖住腿,说道:“值得。”若是他再晚来一步,怕是......他不敢想,一想便整个人如坠冰窟,心寒得害怕。
这一刻他才发现,她竟然真的在短短几个月内,悄悄地在他心里占据下这般重要的位置。
尤许不知该说些什么,脑袋乱嗡嗡地有些发懵,转头面向火堆。
洞中央的火堆轻响火花,外面飘荡着雪花,他们在这狭小的洞口内迎来了今年的初雪。
闻术侧靠的岩壁,垂眸看她,她蜷缩着,两手抱着腿,脑袋搭在膝盖上,露出嫩白的颈脖。
她看起来很沮丧,眼眸氤氲着水光,被火光照亮得像一颗颗细碎的星星。
莫名地,闻术想起十年前,外面同样飘着雪,小破屋内,一人一猫并坐着,互相依偎,度过银冬和寒风。
那时,他们面前也有个小火堆,也同样照亮他们的半个身子,他们的眼里有暖黄的火光,余光里也都有对方。
像此刻一般。
闻术心神一动,莫名地心悸。
尤许盯着火堆,努力消化压抑乱七八糟的情绪,忽然感觉身上一暖,被人搂到了怀里。
他的下巴落在她的发顶上,细细摩挲着,带着一种安抚。
尤许刚憋回去的眼泪,差点又溢出来,她强行转移注意力道:“你是不是很冷?”
“嗯,冷。”
距离太近,尤许能感觉到他胸腔轻微的震动,伴随着清浅的气息,说出来的两个字。
让人有点脸热。
尤许想起上次他被下药,被她调戏得有些妖异又艳丽的模样,忍不住清咳了下,“你冷的话,我脱衣裳给你盖罢。”
说着,她便伸手去解自己的腰带,闻术阻止她,声音有些发紧:“不可。”
尤许本来没想歪,一下给他暗哑的声音带歪了:“大师你想什么呢?虽然此处不是佛门圣地,但你身上这么多伤,怎么可以呢?不是我不愿,但我也得为大师的身子着想,你说是不是?”
闻术:“......”
“但是做事要懂得变通,”尤许一板一眼地提议道,“若是大师实在是想,又不方便动,不如我来,我觉得我可以。”
闻术:“............”
见他不说话,尤许抬头,发现他喉结动了动,耳根子红了。
她又把头埋回去,不由得感叹,越是禁欲的人,越容易被撩拨动欲。
过了会儿,外面的风呼呼灌入,吹得火光摇曳,洞内忽明忽暗。
尤许还是有些担心他:“大师真的不冷吗?”
说完,闻术左手臂搂紧了她。
静默片刻,他忽然没头没尾来地说:“我只有一边手......”语气无波无澜。
他只有一只手,无法全部拥紧她。
断臂这么多年,他第一次遗憾自己的残缺。
尤许悄悄扬起脑袋,看到他眼底的晦暗,瞬间明白他在想些什么,她能体会,喜欢一个人便是想给出最好的,与此同时又觉得自己不够好。
“闻术,我可以拥住你。”
不需要多想,无须要担心,我可以紧紧地拥抱你,只要你想,我便会做。
闻术微微一怔,眼底那些晦暗淡掉,被微光取代,像阴霾被暖阳拨开一般。
“会放手吗?”他艰涩小心地问。
“不会。”
漫天细雪,北风呼啸,狭小的洞穴内亦如十年前的小破屋,里面透露出的些许火光。
火光后相互依偎的影子,一同度过漫漫长夜。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热乎乎的二更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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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你是算我的12
积雪消融, 放晴明媚的日子多了起来, 万物复苏,嫩叶点缀树梢。
李一二早早出了门,去往和小猫常去的小湖, 一整个冬天, 小猫少有吃饱的时候, 他想多弄些鱼回来给它, 让它能一次性吃个饱。
希望过完冬, 它也不会离开他。
严冬之时, 漫天飞雪,难以找到容身之地, 它愿意同他缩在小破屋里, 可过完冬呢?
它这般通人性,招人喜欢, 怕是不少人家愿意收留它, 它再也不必担心挨饿。
李一二知晓的, 小猫常去街尾盲眼婆婆那里,盲眼婆婆会给它吃的, 有时他担心,它还会不会回来, 每次回到家,见到它在那儿,他会暗自松口气。
他想,冬日已过, 吃食易寻,只要他不会再让它挨饿,它便不会离开了吧。
李一二每日来看,终于等到那片小湖湖冰消融了,那些冰块变成薄薄一层地裂开,顺着水流流动,像锅里浮动的饺子。
李一二弄来一袋虫子和蚯蚓,便用自制的鱼竿钓鱼。
时过正午,湖边来了三位渔翁,其中一位还架了两副竿,他们很老练也很沉稳,不多时已钓上来两三条鱼,而李一二只钓上来了一条。
到傍晚时分,渔翁们陆陆续续离开,有位胡子花白的渔翁经过他旁边,看了眼他旁边的鱼,忍不住称赞一句:“如今还有这般沉得住气的小娃子。”
他说完便缓步离开,李一二没理他,专心钓着自己的鱼,他的鱼竿不太好,好几次都让鱼跑了,但这已经是他在现有材料上做得最好的鱼竿。
月亮爬上漆黑的天空,几颗星星忽明忽暗,夜晚的温度骤降,李一二感觉守久了,膝盖以下没了知觉。
最后掉上来一条小鱼,一共十条,这是收获最多的一次。
小猫一定能吃饱,它一定会很开心,李一二高兴地想。
他将鱼全部串在鱼线上,拎着它们,踩着月光回去,他甚至哼起了小调,一首不知名的小调,是他姐姐常哼给他听的。
走到半路,他注意到路边一丛小白花,不知叫什么名,生命力很强,他弯腰顺手摘了一小把,不知怎么地,他相信小猫会喜欢。
走到小破屋门前,李一二愣了愣,他隐约闻到细微的血腥味,他心下一惊,小猫受伤了?
李一二急忙推开门,小屋内过于昏暗,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他看见小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扔下手中的鱼和花,跑过去将它抱起来。
手中粘黏的液体和冰冷的温度,让李一二整个人僵在原地,他半天回不过神来。
好半晌,他轻轻晃动了下手心的小猫,怕把它碰坏一般的小心翼翼,他艰难地发出嘶哑的声音:“猫......猫......”
但它给不了他任何回应。
李一二踉跄起身,抱着它往外走,经过门槛时被狠狠绊一下,他护紧怀中的猫,自己在湿滑的地面上滚了一圈。
李一二顾不上其他,借着月光低头看怀中的小猫。
小猫的头被砸破,肚子被人开膛破开,肠子内脏流了出来。
李一二浑身血液凝固,数九寒冬抵不过他此刻的骨血发寒,他指尖发颤,小心地将它的内脏放回它早已凉透的身体内。
他倏然站起身来,猛地向前跑去,片刻也不停,因为快速奔跑,喘不上气,心肺都在剧烈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