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下来,两边都积了一团的火,只是引而不发罢了。
阮樱樱却是不管这些的。她自觉是在徐氏这里受了气,满腹的委屈,这便红着眼睛跑去书房时。按理,书房毕竟算是重地,是该先令人前去通禀的,只是阮樱樱在阮修竹跟前最是得宠,素来不必讲究这些规矩,这会儿她气鼓鼓的,都不肯叫人通禀,就这样疾步闯了进去。
侍从眼见着拦不住,只得跟着追了几步,欲要入内请罪。
这般一前一后的推了门,动静自然不会小,阮修竹正忙着,闻声便抬头看了眼。
正见着阮樱樱推门而入,眼眶通红,泫然欲泣。
守门的侍从跟在阮樱樱身后,阻拦不得,只惶然跪下,欲要请罪。
眼见着这般情形,阮修竹自是立时便明白过来了,真是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过了一会儿,他才朝那跪在门边的侍从摆了摆手,示意对方退下。
侍从稍松了口气,忙不迭的行礼退下。
阮修竹这才从书桌后起身,抬步往阮樱樱处走去,口上轻叹了一口气,温声问道:“这又是怎么了,是哪个不长眼的惹着我们家樱樱了?”
阮樱樱红着眼眶,小声道:“我,我想爹爹了。”
阮修竹闻言一笑,伸手抚了抚阮樱樱的鬓角,揶揄道:“你呀,就只哭鼻子的时候会‘想爹爹’。”
闻言,阮樱樱不觉赧然,颊边生晕,羞于去看阮修竹。她急忙忙的低了头,抬手拭泪,姿态尤其小心。
阮修竹瞧她模样,心下也有些心疼,那些气自然也都全消了。他素是个聪明人,只略一想便明白了阮樱樱这是怎么回事,开口问道:“可是你娘和徐家那些人给你气受了?”阮樱樱在家好端端的,也只有徐氏以及徐家那些人能惹到她了。
阮樱樱忙摇头:“不是的,娘还有外祖他们对我都很好。”
说到这里,她语声一顿,似是有些哽咽,慢慢的又低了些下去:“......就是,就是有些怕。”
“怕什么?”阮修竹最是见不得她这样子——这是他宠着长大的女儿,他只盼着她能一辈子天真烂漫,无忧无愁的才好。
阮樱樱含着眼泪摇头,就是不肯再说下去。
阮修竹又抚了抚她的鬓角,难得的软下声调:“有什么话不能和爹爹说的?”
阮樱樱沉默片刻,这才在阮修竹的安慰下,细声说了话:“我怕,娘生了弟弟或是妹妹,爹娘就不疼我了。”
话声未落,阮樱樱便已经有些受不住了,抽了抽鼻子,鸦黑的眼睫轻轻的扫落下来,一颗颗的眼泪便跟着往下掉。只见她红着脸,又羞又愧的模样:“我,我知道我不该这样说的——这是喜事,我是做姐姐的,我该照顾弟弟妹妹的........”
说着说着,她再忍不住,哭出了声。
阮修竹怕她哭得背过气去,连忙替她抚背顺气,又安慰她:“快别哭了。樱樱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阮樱樱闻言,仰起头,含着眼泪看她。
她的眼睛还是雾蒙蒙的,鸦黑的眼睫湿漉漉的,眼角还有晶莹的泪珠,一张雪白的小脸便好似凝着雨露的花苞一般,湿漉漉的,娇嫩洁白,仿佛马上便要绽开一般。
阮修竹这般的定力,竟也不由被她看得晃了晃神——他竟是想起了大徐氏。
当初她临去前,也是这样含泪看着他,依依的看着,连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是他答应了会替她照顾女儿,会将阮樱樱当做亲骨肉一般的疼爱,大徐氏方才安然过世。
那时候,他是真正的对林氏生出了厌恶——当初,是他辜负了大徐氏,方才会令对方半生坎坷,华年守寡。正因如此,重逢之后,他才会起意补偿对方,接她来京,替她置办府宅安置。虽然,他确实是再次动了心,也想过要纳人入府,可大徐氏有了身孕,自两人重逢以来便一直都是发乎情止乎礼。若非林氏不知分寸,不管不顾的闹出来,如何会将事情闹成这样?如何会害得大徐氏难产而逝,令他一生永失所爱?
这样的遗憾和无能为力,令阮修竹一次次的在心里美化着他与大徐氏的事情,连带着爱屋及乌,将那些溢出的情感都倾泻到了阮樱樱的身上。每每见着她便觉心软,再生不起气了。
阮修竹心里一时转过许多念头,很快便回过神来,肃然与阮樱樱许诺道:“你放心,无论你还会不会有弟弟妹妹,我和你娘总是最疼你的——只要有我在,这家里谁也越不过你去。”
阮樱樱听着那句“无论你还会不会有弟弟妹妹”,隐隐觉着似是意有所指,只是她不愿多想,只一脸感动的看着阮修竹,破涕为笑:“我就知道,爹爹最疼我。”
顿了顿,她又认真的点点头,为自己描补了一句:“我也会疼弟弟妹妹的。”
听她这样说,阮修竹不由失笑,轻轻的在她额上叩了叩:“你这不着调的,哪里有做人姐姐的模样。”
说话间,他眸光微沉,下半句话便没再说出口了:徐氏便是有了孕,这孩子也不一定就能生出来。
当然,这事肯定是要好好处理的,若是逼急了或是激怒了徐氏,让人闹腾开来就不好了——林氏当初留给他的教训,实是令他印象深刻,正所谓兔子急了也咬人,哪怕他再如何的瞧不起这些后宅女人,也不会再让她们坏了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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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家的那些事且不提。
阮清绮的坤元宫倒是难得热闹了一回。
本来,因着阮清绮嫌麻烦,也不想搞什么宫斗,便免了三妃请安之事。三妃一个个的都是心高气傲,瞧不起阮清绮,自然也不会没事找事过来低头请安,阮清绮敢免她们的礼,她们自然就敢不来。
只是,这回帝后要去西山行宫避暑,三妃听着消息也就来了坤元宫——她们倒不怕别的,就怕阮清绮这做皇后的嘴甜心苦两面三刀,到时候故意与皇帝进言,借机把她们三个撇在宫里.......为此,她们也只得来几趟坤元宫,看看能不能碰着皇帝,或是在阮清绮跟前刷刷好感度。
为此,阮清绮也是颇为头疼,入夜后忍不住与萧景廷抱怨:“她们怎么就不去寻太后呢?”这种事,难道不是太后比她更好插手?
萧景廷倒是看得明白,一针见血:“太后的话自然比你的有分量,可太后的话是这么好得的吗?”
说到底,柿子挑软的捏,三妃也就是瞧着阮清绮好欺负这才敢一个个的过来说话。
阮清绮颇是头疼,不禁使脾气道:“不如便叫她们都留宫里,省得到了行宫又惹事。”贤妃且不提,德妃和淑妃可都不是简单的,阮清绮想着那些事就觉着有些心有余悸,颇是怕麻烦。
萧景廷对此不置可否,只是道:“随你。”
阮清绮不知怎的,心里又生出些莫名的滋味来,忍不住从丝被里伸出手,轻轻的推了推他:“你就没别的要说的?”
萧景廷本还有些睡意,被她这般一推倒是散去不少,不禁回头看了她一眼。
如今已是入了夜,殿中也熄了灯,床帐的遮掩下,榻上黑沉沉的,只能勉强看见对方的脸部轮廓,甚至都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情。然而,萧景廷的目光却是如有实质,这般沉沉的看过来,无端端的便叫阮清绮红了脸。
阮清绮多少也有些羞恼,不过还是悄悄的松了口气:幸好,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就算红脸也瞧不见。
就在此时,忽的便听见萧景廷笑了一声,随意道:“你要一个不带,只怕她们又有别的话了。”
他的声音不同于白日,听上去微微的有些沙哑,但仍旧是极具质感。
阮清绮只觉得脸上更烫了,又气这夏日炎炎,如今都要把人惹出毛病来。她顿了顿,只勉强稳了稳声调,接着问道:“说我什么?”
萧景廷仍旧是看着她,似笑非笑,声调仍旧是平平的,只是意有所指:“说你是妒后。”
阮清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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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报应
大概是穿书后一下子年轻了好多岁, 阮清绮觉着自己如今的脸皮也嫩了许多。两人说的明明是很普通的事情,萧景廷的口吻听上去也甚是寻常, 偏她却被这么寥寥几句话给说得红了脸。
她脸上发烫,也不想多说了,只拉起身上的丝被,蒙住脸, 故作镇定的道:“不说了, 我要睡了。”
丝被蒙住脸,眼前重又陷入寂静的黑暗里。
然而,这样的寂静并未为此太久, 紧接着便听到了萧景廷的声音——
“你这样, 不闷吗?”
压低过的声音听上去微微有些冷沉,然而阮清绮听入耳中却总觉得他这是故意调侃, 一时间竟是有些恼羞成怒,偏那盖在脸上的丝被确实是闷人的很,她整个人又闷又热的,仿佛是堵着口气,怎么也出不了。
最后,阮清绮干脆不再理她,背过身去,用后脑勺对着身后的萧景廷, 沉默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