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厌恶太过微妙也有些不可理喻,萧景廷懒得深思细究,只是暗暗的压在心里,偶尔表现在言行上。可是,这才过了几日,阮清绮连消带打,竟是莫名的将他压在心上的厌恶都减去了不少,连带着去坤元宫都快成习惯了。
萧景廷抬手在案上轻轻一叩,很快便回过神来,改了主意:“去长青宫。”
长青宫,乃是德妃寝宫。
王公公垂首应声,转身便去准备,只眼中悄然的掠过一丝深色:这几日,皇上与皇后虽未圆房,相处却是颇是和睦。他原以为皇帝是满意皇后的,或许要在坤元宫中多留几日,给皇后些体面。没想到,三日一过,皇上便又要往三妃处去.......果然,天子多薄幸,如孝成帝那般一生只得一后的终究是少见,更何况专情如孝成帝不也有了萧景廷这么个宫人所出的庶子?
做奴才的最要紧的就是忠心嘴严,王公公心下虽有许多心思,面上却是一句没有。待得御辇备好,他方转身回禀了萧景廷,服侍着人上了御辇,一路儿的往长青宫去。
萧景廷这一来,长青宫里的德妃不由也吃了一惊:萧景廷待她们这些妃嫔太过冷淡,那日在坤元宫遇上时还受了些冷遇,德妃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再忍耐一段时日的心理准备。
谁知,惊喜说来就来,皇帝也是说来就来。
德妃心下欢喜,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抬手拢了拢自己的鸦黑的鬓发,然后垂首抚了抚衣襟与袖口,最后方才往宫人处使了个眼色。
贴身大宫女慧文会意,笑着奉承道:“娘娘仙姿玉貌,淡妆浓抹总相宜,陛下见了必是喜欢。”
德妃挑眉,斜睨了她一眼,嘴上道:“就你多嘴。”话虽如此,她面上却含着笑,步履匆匆的出殿接驾去了。
萧景廷才从辇车上下来,便看见了立在殿门口的德妃。
她身着豆绿色宫装,鸦黑的髻上只戴了一对儿的翡翠珠花,立在殿门口,尤显得窈窕纤秀。当她对着萧景廷盈盈一礼时,腰肢微压,宛若新柳,盈盈不足一握。
大概是看惯了阮清绮那张白胖圆润的脸,此时再看德妃,对比还真是太过鲜明了些,萧景廷不免又多看了一眼。
德妃自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含羞带怯的垂下眼,口上道:“妾接驾来迟,万望陛下恕罪。”
萧景廷抬了抬手,道:“起来吧,进殿说话。”
德妃起身谢恩,眼角余光不由又悄悄的在萧景廷的脸上转了转,笑着道:“陛下来得正巧。妾正令人准备午膳,倘陛下不嫌,还请陛下尝一尝。”
萧景廷薄唇微抿,看她一眼,顿了顿,才道:“也好。”
事实上,若非德妃有个做吏部尚书的亲爹,萧景廷真想直接掉头就走——难不成,后宫这些女人除了吃吃吃就没其他话题了?
这般想着,萧景廷不免又想起阮清绮:阮清绮生得胖,吃得也多。德妃这般纤秀的,午膳多半也吃不了许多,忍一忍便也能过去了吧?
然而,想法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
待萧景廷在长青宫坐下,看见宫人们摆上桌案的一桌子菜,喉中隐隐有些恶心,再一次生出了拂袖就走的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 萧景廷:堵不如疏,朕就想着掐一把,不掐一下就总想着,掐完了就不惦记了.....就,掐一下?
☆、宫中宣召
若说阮清绮为了减肥特意吩咐准备的清淡饮食看着有点恶心,那么德妃这一整桌的大鱼大肉就不是有点恶心,而是非常恶心了。
只是,萧景廷素来喜怒不形于色,便是当真觉着恶心,他那张漂亮的脸上也没有一丝情绪:“朕没什么胃口,你先用吧。”
闻言,德妃抬眼看了看萧景廷的脸色,见他脸色苍白,不由蹙眉,显出几分担忧关切之色。
随即,她亲自起身,抬手执勺为萧景廷舀了一碗的胡麻全鸭汤,低声劝道:“既如此,陛下便喝点儿鸭汤吧。冬日寒凉,原就是要喝热汤时,这胡麻全鸭汤本就滋补,补虚养身,很是开胃.......陛下多少喝点儿,妾才能放心呢。”
说着,德妃手持羹匙,舀了一匙,小心的递到萧景廷的薄唇边。
这胡麻全鸭汤确实是滋补温热,里头加了人参、当归等药材,鸭肉也都炖得软烂,只是汤上还浮着一层油花,看着油腻腻的。
萧景廷尤其闻不得这味道,凑近了些便觉得恶心,胃里翻涌着什么,险些便要呕出来。亏得他自晨起便没进水米,便是要呕吐也呕不出什么来。他有心推拒,只是德妃一派殷切,他又不愿表现得太过突兀,只勉强低头喝了口。
德妃见他喝了,这才放心了些,将汤碗放在萧景廷的手边,重又坐了下来。
萧景廷神色不易察觉的冷淡了些,道:“你吃吧,朕看着你吃。”
德妃闻言,心下一软,颊边也浮起些微晕色来。
然而,萧景廷紧接着的一句话便是:“朕迟些儿还有事,再坐会儿就要走了。”
德妃一张脸立时便僵住了。
然而,萧景廷却全无怜香惜玉之心,只作不知,侧头吩咐左右:“倒盏热茶来。”
宫人不敢耽搁,这便起身斟茶去了。
萧景廷果真言出必行,就这样端坐在一侧,一面看着德妃用膳,一面品茶。待德妃搁下木箸,他便也将自己手里的茶盏搁下,淡淡道:“好好歇着,朕就先走了。”
德妃勉强挤出笑来,亲自送了萧景廷出殿。待得御驾走远了,她才咬了咬牙,吩咐下人:“派人问问,陛下这是去哪里?”
不一时,被派去打听的宫人便回来了——
“陛下去了坤元宫。”
德妃气得咬牙,将适才御前对应想了一回,仍旧不知自己今日做错了什么,竟惹得皇帝起身就走,还直接去了坤元宫......
她越想越觉惶然,待回了殿中更是坐立不安,只得安慰自己:帝后大婚三日也都过了,今日怎么也该轮到她了,等到晚间,皇上必是要来的。
然而,皇帝这一去竟是就没再回来。
德妃自觉丢脸,气了一夜,第二日直接告了病,卧床养着。
虽只是塑料姐妹花,但德妃这一病,贤妃与淑妃也不好装不知道,只得过来探病,眼见着德妃面容憔悴,少不得安慰几句,劝她好生养病,莫要气坏了身子。
德妃品性温柔,这回病中却少了几分耐性,见这两人貌似关切实则幸灾乐祸,索性便冷笑道:“两位妹妹也不必着急。如今皇后圣眷正盛,我今日所尝的滋味,两位妹妹过几日想必也能尝着。”
这话说得实在有些难听,贤妃与淑妃闻言,皆是怫然:明明是德妃自己没本事,皇帝亲自来了长青宫,她也留不住人,反把人推去坤元宫,怎的还迁怒到她们身上?竟还咒起人来了?
贤妃与淑妃心下不悦,也懒得多说,只敷衍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只有德妃躺在榻上,连连冷笑。
果然,没过几日,德妃的话便应验了——接下来几日,皇帝不过是去贤妃与淑妃处坐了一会儿,回头又去坤元宫歇着了。
这下子,不仅德妃,贤妃和淑妃都想病一病——都说人活一口气,皇帝这样,她们要是不病都没脸见人。
幸好,德妃几人比阮清绮早入宫,宫里各处也都打点过了,事后也都悄悄的问过敬事房,知道帝后二人至今还未圆房,方才暗暗松了口气——幸好,要是帝后真就圆房了,她们都要怀疑皇帝是不是品味特殊。
若皇帝喜欢琴棋书画骑射歌舞,德妃等人还能努力配合着,若皇帝真就品位古怪到专爱阮清绮这般又丑又胖的,让德妃她们把自己折腾成阮清绮那样,那她们也......也只能来个臣妾做不到了。
不过,哪怕知道帝后没有圆房,眼见着皇帝连续几日都歇在坤元宫里,诸人气闷之余还是有些疑惑:就阮清绮那模样,皇帝究竟是看中了她哪儿?
这真是当今后宫的不解之谜。
阮清绮作为当事人都不大明白,她现下还在努力减肥,当然不觉得萧景廷跑来坤元宫陪她困觉是馋她身体,反倒怀疑萧景廷这是故意给自己拉仇恨。
只是怀疑归怀疑,没有证据,她也只能跟着胆战心惊的观察着,就怕萧景廷某天忽然发疯。
这般过了几日,到了腊月里,天气渐冷,萧景廷方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提醒她一句:“你先时说要请阮夫人和你二妹妹入宫说话,可是准备好了?”
阮清绮心知他这般说应是把燕王与阮樱樱的事情查的差不多了,心下稍定,便道:“是,我正想着派人去阮家传个话,叫她们明儿过来一趟。”
萧景廷闻言,倒也没再多说了。
阮清绮得了他的话,当即便派人往阮家跑了一趟,让阮夫人徐氏明日带上阮樱樱,一起入宫请安。
.......
自阮清绮入宫后,徐氏就一直等着宫里的宣召。可真等宫里来了人,宣了皇后口谕,徐氏这心里反倒有些不是滋味。只是,她到底当家理事许多年,很快便稳住了心神,转头便问了內侍几句话,又叫人给了赏,客气的将人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