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从外面回来,邀请老太太在另一张茶座坐下。
保镖和助理在挡住老太太,形成一道人形隔墙。
岳文建带岳樱和岳峯起身,准备离开,经过老太太身后,故意看了几眼。
老板说:“唐老夫人,您这幅画,是真品。”
岳樱也伸长脖子去看。
即使她不会鉴宝,也知道这幅《墨松图》是假的。
真迹《墨松图》的主松干上有一处错误,而这幅画没有。
因为距离太近,唐艺伸手推了一把岳樱:“乡巴佬,看什么看?”
岳樱细眉一蹙,轻轻拂了拂被对方碰过的肩部,嫌弃道:“主人看着高贵有风度,养的狗怎么这么没素质。”
她轻拂肩部,仪态优雅矜贵,仿佛一个公主,正冷言冷语训斥下人。
唐艺气得瞪大眼:“你——”
岳樱拿目光直视她,气势强势碾压,高攀立下。
岳文建打断女人说话,对唐老太说:“老夫人,您这幅画,大体看,的确以假乱真,可惜,赝品只是赝品,抵不得真。”
第9章 09.古筝
唐老太太见这一家三口,虽然穿着打扮寒酸,可骨子里的贵气掩盖不住。
尤其是那小姑娘,看着十七八,年龄不大,嘴上功夫却很端正。
骂唐艺的同时,还不忘抬高她,让她这个做长辈的不能指责。
如果她向小姑娘一家发难,反而落一个小肚鸡肠欺负人的话柄。
唐老太见这一家三口气度不凡,也没纵容侄孙女,低声呵斥:“小艺,平时怎么跟你说的?”
唐艺退下,狠狠瞪了一眼岳樱。
唐老太扭过身,看向岳文建:“哦?这位先生是觉得,自己的水平比郭老板还要高?”
这家店店面不大,靠的全是郭老板的鉴宝准确的口碑。
郭老板认得岳文建。
昨天岳文建来他这里卖过石头,这人口才了得,对古董文玩也有一定了解。
昨天他跟岳文建聊过之后,就觉得这人有些本事。
今天见他插手唐老太的《墨松图》,皱眉说:“岳先生,我知道你有些本事,也不是胸无点墨。我郭麒在圈内还是有些人脉,你想来惹事,也先掂量一下自己能力够不够。”
章英生前作品民间有很多临摹版,真迹留存不多,有些作品就连所谓的专家,都分不清真假。
那些来自岳朝的临摹版,虽然也都是古董,可和正版还是有区别的。
岳文建为了摆高姿态,特意装腔,对岳樱说:“樱儿,你来告诉他们,这幅画为什么是假的。”
岳樱“哦”来一声,颇礼貌地看向唐老夫人。
她说:“书画造假手法主要有两种,一种是临摹。另一种是借作者的名义,完全凭借自己想象伪造。”
岳樱笑容得体,在旁人眼中,俨然就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名门闺秀。
唐老夫人见多识广,她觉得,一般小康家庭,可养不出这么有教养体面的闺女。
岳樱唇角两只酒窝时深时浅,说:“这幅画属于前者,是伪造者对照真品临摹的。这个伪造者倒是很聪明,挑的纸张是章皇后喜用的进贡纸,笔触也模仿的一样。”
唐艺皱眉:“你这白口一张,就说这是赝品,你倒是拿出证据啊。”
唐老夫人邀请岳樱一家三口进来坐。
人体保镖墙让开一条路,岳樱一家三口走进去,同唐老太一起围茶座坐下。
唐老太注意到,岳樱和岳峯坐姿极端正,很懂礼数,却丝毫不抢父亲的风头,仿佛在刻意压低身上气场。
尤其是这姐弟俩饮茶的动作,姿态,明显是经过训练的。
这种仪态,没点家族底蕴,可还真教不出来。
唐老太不动声色把目光落回岳文建脸上。
岳文建说:“樱儿,你继续说。”
岳樱颇谦虚地点头:“父亲,如果我有错误,您一定要指正。”
她不会鉴宝,但她会坚母亲的画。
毕竟,她是曾经被母亲成日摁在书房陪练画画的悲惨闺女。
等岳文建点头,岳樱抬手,隔空指了一下画,又说:
“判断这幅画是否是临摹品,主要综合两点看。第一点,真迹墨松的主干,有一处顿笔错误,这是章皇后在儿女干扰下,心神不宁的产物,为了掩盖,特地又勾了一笔。若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
唐艺皱眉,冷嘲:“这都编起故事了?有证据吗?”
岳樱笑了一下,说:“这是我在一个民间鉴宝古书里看来的,真实度不可考。但另一处错误,却是可考证的。”
“这幅临摹品,用的是启元23年的进贡宣纸,启元23年的宣纸与以往工艺不同。”
岳樱手指挪动,隔空点在右下角的印章处:“章皇后的印章,在启元22年摔碎了一角,一直到启元23年才更换新的印章。这幅画,印章缺了一角,说明创作于启元22年,可这张纸却是启元23年进贡的。”
岳樱看向唐艺,温柔地声音听不出一点挑衅:“难不成这张纸能穿越?特地穿越到一年前给章皇后用?”
唐艺不服气:“那就不能是章皇后在启元23年,用了旧章?”
岳樱:“章皇后的作品在民间很多临摹品售卖,为了避免假货横行,她更换印章时就已经销毁了旧章,这点,在鉴宝行业,应该不是什么秘密吧?”
在行业内是不是秘密,她不知道。但她清楚记得母亲销毁旧章的时候,特地公布,史官也有记载。
郭老板皱眉,质问岳樱:“你一个小姑娘,又是怎么判断这是启元23年的进贡纸?”
岳樱把锅甩给岳文建:“靠我爸那双可以鉴宝眼啊。我爸很厉害的,就没有他一眼看不穿的宝贝。”
她骄傲地一挺胸脯,马屁拍到恰到好处。
岳文建适时插话:“唐老夫人,你想知道这是不是正品,找专业机构鉴定一下这张纸是否出自于启元23年,就知道了。”
郭老板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老夫人,纸张鉴定不是我的擅长,我知识有限,也不能断定这宣纸到底出于哪年。”
唐老太看了一眼郭老板,又看向岳文建,没说话。
沉默片刻,对唐艺说:“小艺,收画。”
“嗯。”
唐艺收了画,护送老太太出了古玩店。
岳文建带儿女走出店面,唐老太降下车窗,邀请他一起喝茶。
岳文建转身跟岳樱和岳峯叮嘱了几句,便上了唐老太的车。
目送岳文建乘坐唐老太的车离开。
岳峯拿胳膊肘子倒了一下岳樱,问:“王姐,这唐老夫人,什么来头啊?”
岳樱毕竟来锦城也有大半年,对锦城几家豪门还是知道些的。
她说:“锦城有三大家。北城商家,南城唐家,东城傅家。商家老爷子是军人退下来的,膝下几个儿子,从军的职位不低,从商的身价不低,我也是那天看了新闻才知道,商嘉扬是商家唯一的孙子。”
岳峯咂舌:“商丞相在现代如此有钱有势,那天我们如此对他,他不会记仇吧?王姐,我们那天是不是干了蠢事儿啊?”
“是的。”
两人说话间,还不忘东看看,西看看。
这条街大多都是假的古玩文物,一些小玩意还都挺有意思。
岳峯又问:“刚才那个老太太,就是南城唐家的?”
“对。”岳樱想了一下,解释:“如果我没记错,这个唐家家大业大,老太太当家,下面几个儿子女儿每天盼她死,好瓜分家产。另外一个傅家,我就不太清楚了,关于他们家的八卦,网上还挺少的。”
岳峯啧啧感慨:“看来钱权争斗,过了多少年都还是会有的。王姐,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不用提防后宫和朝堂的尔虞我诈,我只想好好地和王姐一辈子。”
岳樱在摊贩上挑了一只檀木发簪,插在自己盘起的丸子头上,扭过脸问他:“好看吗?”
“好看。王姐戴什么都好看。”
摊主立刻就道:“王小姐,你戴这个真好看,买一个呗。”
岳樱搁下发簪,反问摊主:“我不姓王。”
说完,拉着岳峯转身离开。
摊主一脸莫名。
咋回事?刚才那小伙子不是叫“王姐”?
岳樱拉着弟弟擦过人群,才说:“你这性格,还真不适合当太子。父王独宠唐柔,也宠爱六王子。即便大岳不亡,你也迟早会被那个女人玩儿死。”
“我知道,可我从来不在乎那个东宫之位。再说了,商嘉扬虽然不是个东西,但他为了你,也会帮衬我几分。”
岳峯在一个只卖发簪的摊位前停下,挑了一支祥云纹的木簪,给她插在丸子头上。
“我在乎的,只有王姐。”
摊主看看岳樱,又看看岳峯。
现在的孩子看着不大,咋谈起早恋这么肉麻呢?
摊主:“小哥哥,这簪便宜,35元,买一个送女朋友呗。”
岳峯从裤兜里掏出一张五十的,递给摊主,买下。
付了钱准备离开,听见有人叫“岳峯”名字。
商妍从旁边一家古玩店跑出来,几步跨下台阶,来到两人跟前。
她看了眼岳樱,又看岳峯,拿出班长的架势严厉道:“岳峯,你一个多月没上课,怎么不在家好好复习,跑来外面晃荡?不要以为你历史考满分,就可以放松了,你英语数学都没及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