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瑜抬头奇怪地看他:“我又没说找你帮忙,我找皇帝爹帮忙不行吗,天下还有皇帝摆不平的事情。”
顾清晗怔住,带了一丝失落道:“当然,没有。”
“难道鱼汤不好喝吗?”
顾清晗摸不清天瑜什么意思,老实答道:“好喝。”
天瑜扬扬下巴:“那你瞎操心什么呢,好好喝你的汤吧。”
顾清晗端起碗,想了想仍然坚持道:“臣虽然愚蠢,但和殿下是夫妻,殿下有事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天瑜放下筷子:“我谢谢你,我好得很,用不着人理,再说你的使命也不是守护我。”
这个迂腐的家伙,为什么一点拎不清呢,真是的,一点身为男主的直觉都没有!
顾清晗有些呐呐道;“臣晓得,臣的使命是忠君爱民。”昨天接圣旨的时候刚复习过。
天瑜:“……”
很好,好极了,这才是一个男主该有的觉悟,工作的男人最帅气。
*
刑部的杂役奉了茶来,顾清晗坐在那若有似无的茶香里凝神思索。
因为前日里得了嘉赏,他今日进宫面圣谢恩,出来的时候特意去了趟太医院找交好的徐太医借了几本医书出来。
顾清晗觉得公主同以前不一样了,白日里行事有些小小的不同,但那浅薄陋直的脾性仍能看出是她,锱铢必较。
晚上却是大变了,她似乎对之前爱做的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了,这到底是何缘故,现在看来最大的可能是她小产伤了身子。
顾清晗忆起当日天瑜落胎之后的情形,她颤抖着蜷缩成一团,就像一只受伤的幼崽躲在大床的角落里,她的眼神清澈,分明对他没有丝毫的怨恨,甚至还在关心因误会被关在大牢里的孟蓉蓉。
顾清晗想起从小听奶娘说过,母亲体弱不好生养,前头丢了几个胎儿才生下了自己,每一次落胎母亲都哭得心肝俱裂,以至于到老了眼睛不好。
天瑜那夜流着冷汗苍白的面容和毫无怨言的眼睛清晰浮现在顾清晗脑海里,他回忆起自己当时连一句安慰都没有给她,心里某个地方突然就被摁进一根钉子,伤口丝丝缕缕的流着血,他越想越觉得心疼她。
公主失去孩子的那日,想必心里也是很苦的吧。
顾清晗轻轻叹息,她如今神思恍惚,意趣皆无,想必身子没有复原。如此看来,我也同父亲一样,是个子女缘分薄的人。
他忽然觉得,若是能有个孩子,跟在腿边跑来跑去叫“爹爹”,仿佛也是件十分不错的事情。
顾清晗做了决定,一定要想法子替天瑜好好调理身体,千万不能让她落下病根。
四驸马董高朗敲了几下门,不等顾清晗答应就抬起长腿踏进来,亲亲热热叫了一声:“五妹夫忙着呐。”
“董主簿有事?”
顾清晗正在凝神思虑,见有人进来了,顺手将面前的书卷合上放在一边,从桌案后面抬起头看来人,眼神沉静没有一丝温度。
董高朗热情的笑容冻僵了,顾清晗这个人家教极好,他身上没有一点豪门贵公子的骄奢习气,对谁都客气而谦逊,但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其实是一道屏障,让人很难真的靠近他。
董高朗猜想顾清晗大约因为正在审阅凶杀案卷的缘故,所以态度严肃了一点,刑部的大人们工作起来都是这种状态,于是他定定神又笑了一下,“有点小事。”
董高朗从怀中掏出一把长条形锦囊,解开一头的系带,里面是一只折扇:“顾爵爷请看,这是近来在南方几省声名鹊起的诗人白建修亲笔题写的扇面。”
他把那紫檀木折扇打开,把正反面都展示给顾清晗看,卖弄道:“爵爷应该也听过此人吧,近半年来他的诗集传遍了大半个启朝啊,这副登高思远图,字画诗俱是一绝。”
顾清晗看了一眼,点点头道:“甚好。”
董高朗见顾清晗点头了,高兴地把折扇一合塞进了锦囊里,躬身呈给了他:“顾爵爷既然喜爱,那这礼物我算是送对了,请您笑纳。”
顾清晗秀长的眉毛微挑,凉声道:“董主簿怕不是走错了房间,张尚书的公房在前头。”
“不不不,我不是给张尚书的,我就是送给你的。”董高朗把扇子往顾清晗手里塞。
顾清晗手掌反推,拒了他:“董主簿,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在贿赂上峰。”
董高朗一听这话,知道顾清晗是误会了,连忙解释道:“顾爵爷不要多想,我送这把扇子是为了感谢你家天瑜公主,她心地善良,又敢仗义执言,简直女中豪杰。若是没有你家公主为我家玉润出头,我和玉润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如今我们夫妻和美,全是托了你家公主的福。我晓得爵爷府上是不缺好东西的,所以这扇子并不值什么钱,白建修也就是最近才有些名气的文人,谁也不知道他将来能不能成大家宗师。我送这把扇子类似于赌石,图个有趣,博个好意头而已。”
顾清晗本来有些不耐烦了,可听着董高朗一口一个“你家公主”,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越听越顺耳,竟然由着董高朗说了一段长篇大论没有开口打断。
顾清晗的口气不那么冷了,他淡淡道:“既然是感谢公主,你应该直接送给公主殿下。”
董高朗一拍脑门:“对呀,顾爵爷言之有理,正好也到下衙的时辰,那我便跟您一起去府上拜见公主殿下,亲口道谢。”
顾清晗的公房书架的角落里放着一面小小的铜镜,不独是他,诸位官员的房间内都有,用来上朝或者面圣之前检查一下自己的冠服。其实这个习惯一直保留到了现在,机关事业单位仍然还有,只不过它有一个新名字,叫风纪镜。
董高朗急急忙忙走到书架旁边,拿起铜镜举起来,先是整理了一下衣袍,又以指为梳抚弄了几下头发。
顾清晗薄唇微抿,蹙着眉看董高朗摇头摆尾像一只梳理羽毛的孔雀,转来转去忙得不亦乐乎,他轻咳了一声。
董高朗转脸看见顾清晗一脸矜贵寡淡地望着自己,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我是想着,你家天瑜公主那样国色天香的人,去拜见她的时候若是仪表不整就太失礼了。那个,顾爵爷你瞧我现在怎么样,可还齐整?”
顾清晗瞪着董高朗那张俊秀的脸,脑海中突然想起他拍着巴掌夸天瑜那双小手好看的事情,心里一阵莫名地恼火。
顾清晗起身出来,从董高朗手中夺过折扇,自己都没意识到口气中带了烦躁:“不必麻烦董主簿了,我带回去转交给公主便可。”
“哎别啊,我觉得还是亲自去一趟显得有诚意。”
董高朗追着顾清晗到了书案边,赫然发现他书桌上放着的几本书是:《妇科玉尺》、《千金要方》 、《产后编》……
他怔住了,一脸愕然地看向顾清晗:“顾爵爷,你这是……打算改行做妇科郎中吗?”
顾清晗当班摸鱼被董高朗撞破了,他气急败坏地抄起那几本书挟在腋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董主簿还不走,是打算改行做看门的杂役吗?”
第31章 趁着过年赶紧让公主再怀一个
永城侯府办宴席, 邀请了不少平日里交好的达官显贵家的女眷们去吃酒。
顾清晗的母亲王夫人也在受邀之列,说起来王夫人和永城侯的夫人还带着亲, 两人都出身于遂安伯王家,亲戚血缘隔得不远,是近房的堂姐妹。
遂安伯王家的女儿里,属这两位嫁得好, 一个是国公爷的正妻, 一个是侯爷的正妻。因为王夫人年长一些,老国公爷爵位也更高,京城贵戚们都尊称一声大王夫人, 永城侯夫人便是小王夫人了。
王夫人生性不喜交际, 她和那些在内宅里缠斗,个个精明如猴的女子不同, 平国公当年专宠她一个,所以她没有几个能说得上话的老年闺蜜, 每一次遇到这种应酬的时候总是会尴尬。
如今她经受了丧夫之痛,儿子又尚公主做了驸马,更加不想赴宴, 但是架不住永城侯小王夫人是她的堂妹, 对方下了几封帖子邀请,她再不来便是不给面子,只好惴惴不安地来了。
王夫人挑了个僻静处拘谨地坐下,期盼着宴席早些开始,早些结束。
她知道自己同别的夫人们话不投机, 她们总是在聊自家夫君的小妾如何风骚狐媚,庶子女如何不懂事,该使出何种手段收拾这些不守本分的家伙。她接不上话,一向也没什么人理她。
永城侯小王夫人正和一群贵妇们谈笑风生,看见她进来,殷勤地招呼道:“堂姐来了。”
小王夫人话音刚落,立刻就有几位太太靠了过来,笑容满面地围着王夫人:“哎呀,王夫人,我们可就等你呢,一定要好好谢谢你。”
“谢谢我?”王夫人睁眼看了看,这几位有个共同点,全是驸马的娘,她勉强笑了一下:“谢我什么?”
一位太太笑容满面地握着她的手:“谢谢您家天瑜公主啊。”
“对对,”见王夫人一脸迷惑,另一位太太殷切地解释道:“多亏了天瑜公主将那些恶奴的事情禀告了皇后,如今我家儿子可算能跟公主儿媳出双入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