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明寺离京城不远不近,快马拉车一个时辰左右的距离,天瑜的马车没走多远,天上就开始大颗大颗地砸雨点子。
车夫快马加鞭,马车却跑不过乌云,黄风卷起,天色骤然一暗,接着就是瓢泼大雨哗啦一声就像从天上往下倒水一般。
惊雷从天边滚滚而来,闪电炸裂般在头顶轰鸣,这鬼天气,就像有什么妖魔鬼怪出来做法一样。
车夫小太监被淋得急了,把车赶到树底下躲雨。
天瑜忙叫道:“不行,危险,雷电天气不能停在树下。”
小太监只好把车又赶到路边。
她已经上桃花和另一个随行的小宫女在车里躲着了,有心让车夫也上来,可太监也是男子,实在不合适。
天瑜正一筹莫展得看着那小太监无遮无拦暴露在雨中,浑身衣服湿透,淋得脸色苍白发青,眼睛都睁不开。她心里难过了一下,将心比心,谁不是妈生父母养的呢,这小太监也是个人哪,这么淋着真的不行。
天瑜把心一横:“小公公,你也……”
一声骏马嘶鸣,天瑜的马车旁边又停下一辆马车,车窗打开露出孟蓉蓉的脸,她焦急道:“五公主也是从觉明寺上香回来的吗,这雨太大了,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我家有个别院在前头不远,不如去躲躲吧。”
天瑜看见来人是女主孟蓉蓉,心里一虚,本能地不想去,她觉得自己好像撬了女主墙角,不好再欠女主人情了。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天瑜一眼又看见那个在暴雨中淋得缩成一团的小太监,那孩子一脸青涩的模样,这年纪要是在现代,高中都不见得上没上,估计也就是个初三的小男生而已。
天瑜于心不忍了。
这时候“啪嗒”一声,一粒雨点从马车登顶上滴了下来,落在她手背上。
天瑜盯着那粒水珠,无奈道:“好吧,叨扰了。”
天瑜出门的时候还带着几分期待,说不定顾清晗结束的早会来找她,所以挑了一辆非常公主的雕花马车,漂亮是漂亮,但是挡风遮雨的性能差了许多,再这么淋下去,马车也撑不住了。
孟府郊外的别院果然很近,就在去觉明寺上香的必经之路上,向前一转就到了。
孟蓉蓉进了别院就派人把那浑身淋得湿透的小太监带下去换衣服,又特意嘱咐厨房煮点姜汤给他喝。
雨太大,天瑜下车走了几步裤脚就湿了,孟蓉蓉把天瑜带到了后院的闺房里,拿出一身没穿过的衣裳,温柔又殷勤:“公主殿下换身衣裳吧,秋雨淋不得,免得生病了。”
天瑜觉得孟蓉蓉有些一反常态,往日她对天瑜也是客客气气的,但是她的温柔小意里一直藏着高高在上的轻视傲慢。
天瑜能感觉得到,孟蓉蓉今天似乎不一样。
她想了想,还是接过了孟蓉蓉递过来的衣裳,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这湿漉漉的裤子穿着难受不说,万一真生病了,这个时代医术不咋地,感个冒都容易要命。
孟蓉蓉关上门退出去了。
天瑜换好衣裳开门,感激道:“今天多谢孟小姐了,这身衣裳算我买下来的吧,银子回头我派人送到贵府。”
孟蓉蓉极快地瞟了一眼屋内,看见那件搭在木施的脏衣服后,她立刻露出了微笑,眼睛亮得吓人:“不用了,一件衣裳而已,公主见外了,能被公主穿着是这件衣裳的福分,臣女也觉得与有荣焉。”
第88章 人证物证俱全
端康太后壮年丧夫, 为了扶持幼子坐稳皇位,殚精竭虑数十载, 掏空了身子,所以她很喜欢天瑜。
不仅是因为天瑜的脸让她想起自己年轻无忧无虑的时光,更重要的是天瑜的眼神干净赤诚,毫无算计别人之心。
和天瑜在一起, 端康太后觉得自己能放下所有的防人之心, 惬意舒适。
天瑜也很喜欢待在慈宁宫,深宫日子无聊,听太后娘娘讲过去那些事情就像看宫斗剧一样精彩。
玉华以前总是敷衍地请个安就走, 一来是待在太后身边太拘束了, 二来是她看见天瑜就烦。
最近却突然变孝顺了,紧挨着太后坐下:“儿臣也快到出嫁的年龄了, 等将来出宫了,就不能时时刻刻陪在皇祖母身边了, 儿臣要抓紧时间多陪陪皇祖母。”
太后娘娘掀开眼皮:“哀家听说礼部选了李锦州家的六小子是么?”
天瑜不喜欢李文韫,可是哲昭皇帝见了李文韫一面之后对他印象还不错,当然好感度主要是源于他爹官声不错, 便让李家送了此子的生辰八字来, 跟玉华的合一合。
玉华一提这件事就生气:“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她满心都是卫怀瑾,哪能看得上李文韫,打听到这个李文韫本是皇后给天瑜选的,天瑜不要才轮到自己的,更气了。
太后只当她是害羞了, 笑了几声:“小丫头长大了,以后要有大人样了。”
天瑜觉得今天慈宁宫异香扑鼻,吸了几下鼻子,发现香味来自玉华,微笑着夸了一句:“妹妹身上好香啊,简直花仙下凡。”
玉华眼睛一瞪,噘着嘴不高兴:“你这话什么意思,不就是你有醉香胭脂我没有么!我自己配点香料用你还奚落我,瞎显摆什么啊!我都跟父皇说过了,父皇说等今年的贡品到了一定会给我一盒。哼!”
天瑜的笑容僵住了:“你从哪儿听出我奚落你了,我夸你一句都不行,你这个小姑娘太难沟通了。”
太后娘娘也有些不悦:“玉华你如今是大姑娘了,不可动不动就使小性子,皇帝都说了给你,你还闹个什么。”
玉华只好不情不愿道:“儿臣知错了。”
转脸看见天瑜,玉华眼睛一亮,转脸就笑嘻嘻道:“儿臣知道皇祖母都是为了儿臣好,数落儿臣是因为疼儿臣,儿臣这脾气是得改改,不然像五姐姐这样,嫁到婆家不受待见,被驸马退回来就不太好了。”
天瑜:“……”
她气呼呼地告退了,回去以后秀竹姑姑发现她脸色很差,嘴唇发黑,忙问这是怎么了。
天瑜也觉得自己有点心慌气短,她压着火气道:“没什么,估计是刚才在慈宁宫里被玉华给气的。以后她去的时候,我就不去。”
天瑜不去了,玉华往慈宁宫跑的更勤了。
太后最近有些神思恍惚,老人大多睡眠不好,她以为是春困秋乏,秋天到了人难免乏力,可是越来越严重。
后来一日,皇后带着宫妃去请早安,皇后的客套话还没说完,太后竟然晕倒了。
皇后急忙派人去寻皇帝。
皇帝正在早朝,闻讯急疯了,扔下文武百官就冲到了慈宁宫。
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来了,会诊之后,大家的脸上都是惊疑和恐惧。
皇帝慌了:“可是太后不好了。”
徐太医是院正,他自然要挑头说话,硬着头皮凝重道:“太后凤体微恙,不碍大事,但是……”
“太后都这样了,你还但是什么!”皇帝气地拍了桌子:“大胆地说,朕恕你无罪!”
徐太医把心一横:“太后娘娘这是中毒的症状,所幸中毒轻微,并无性命之忧。”
太后中毒!
这四个字犹如平地一声雷,炸得在场所有人都愕然了。
太后是启朝最尊贵的女人,谁敢对她下毒,又为什么要对她下毒。
皇帝震怒:“给朕查,找到下毒之人,朕要把他千刀万剐!”
龙颜一怒,满屋里除了皇后还能坐得住,其他人都吓得跪了下来。
玉华跪在孟贵妃身后,瑟缩了一下。
天瑜担心太后,连忙问:“皇祖母中的是什么毒,可有法子解?”
徐太医道:“是什么毒要看到毒物才能知道,解毒倒是并不难,太后娘娘中毒不深,脉象依旧稳健,即使找不到毒物,下官也有信心解得。若是找到就更好了,对症下药更快一些。”
侍卫们立刻把慈宁宫团团围住,内务府把太后吃过的东西,用过的物品,居住的地方都细细致致查验了一遍。慈宁宫里所有的宫女太监都被带走录了口供。
一切如常,既没有找到被下毒的东西,也没问出什么可疑端倪。
这就很奇怪了。
就好比杀人肯定有个杀人凶器。
投毒也一定会有下毒之物,不然人是怎么中毒的呢。
除非是太后根本没有中毒,可是整个太医院都认定了太后是中毒症状,还能几十个太医都诊断错误了么?
皇帝端坐在正中龙椅上,脸色铁黑,眼神阴沉。
对旁人来说,太后只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对皇帝来说,她是娘,是养育他长大,扶着他坐稳江山的母亲。
皇帝一声不吭,大殿内的气氛越来越压抑,众人跪在地上战栗不已,有个胆子小的妃嫔已经开始小声辍泣。
孟贵妃心里正不是滋味,平日里皇帝宠爱她,她觉得自己无非没有那个空名,旁的地方并不比皇后差,如今皇后坐着,而自己跪了半天了,皇帝竟然没有特意叫她起身。
听见那低等宫妃一哭,孟贵妃烦躁了,她娇柔地开腔想引起皇帝注意:“妹妹别哭了,有这哭的劲儿,不如想法子为圣上解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