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之前就闻到药味了,只是没在意,这会儿看她忙着煎药,终于将话题转移到这上面,大伯母不阴不阳地说:“哟,这是得了什么病啊?”
苏蕙兰低着头:“没什么,就有点咳。”
大伯忙关切地问:“咳得厉害吗?”
大伯母竖着眉头瞪他一眼,扭头看向苏蕙兰:“我说蕙兰啊,你也太娇气了吧?我们乡下女人哪个不是今天头痛明天肚子疼的,忍忍也就过去了,人家小孩咳嗽流鼻涕也没这么大阵仗,你咳一下就惊天动地,当家里钱是大风刮来的?你男人不在了,你更要勤俭持家,这么大手大脚,是不知道看病多贵啊?我感冒药都舍不得买呢!”
二伯母也皱眉,她习惯让大嫂做出头椽子,凡事等大嫂先开腔,但她自己不跟着说两句心里也不痛快,就扶着奶奶去凳子上坐,对着奶奶抹泪:“这么乱花钱,是打算以后让我们两家养她们娘儿俩呢。”
苏蕙兰脸上青红交替:“不是,买药是用的荔荔做家教赚的钱,荔荔以后上了大学就能找个好工作了,我们没想让大哥二哥养……”
二伯母打断她的话:“说得倒轻松,上大学不花钱的?荔荔一个暑假打几份工能把学费赚够?还不是靠我们两家补贴?你们不会是把主意打到爸妈头上吧?我可丑话说在前头,他们老两口的养老钱,谁都不能动,谁动谁不孝!”
苏蕙兰急忙解释:“我们荔荔上学可以申请贫困补助的,你们看中学不就撑过去了?大学不光有补助,还有奖学金,我们自己可以的……”
二伯母再次打断她的话:“你不进厂眼界不开阔,当然不知道外面的行情,上大学可不光是学费的问题,开销大着呢,平时吃饭就不说了,自己生日要请客,别人生日要送礼,跟朋友逛街人家买你不买?逢年过节大家给老师送礼你不送?你现在上下嘴皮子一碰,真缺钱了还不是我们出?站着说话不腰疼呢。”
苏蕙兰局促得不知道说什么:“……”
米荔将药倒好,锅放在一边,抬脚越过众人就往外走。
大伯将她拦住:“荔荔你干嘛去?天都黑了。”
米荔回头看他,似笑非笑:“报警啊,去别人家借个电话。”
大伯神色微变:“你这孩子,多大的事,长辈说你几句你怎么上纲上线的,爷爷不是也没打你嘛!”
米荔眼底流露出冷意:“你们在这儿说了半天不就是为了钱么,我就奇怪了,我爸赚二三十万回来,够我们娘儿俩用多少年呐,我们怎么就吃你们喝你们用你们的了?”
大伯吓得面色发白,磕磕巴巴道:“小孩子家家听谁胡说八道的?钱是那么好赚的?哪儿来的二三十万,做梦赚的还差不多!”
米荔没接他的话,冷下脸加重语气:“我跟我妈到今天连钱影子都没看见过呢,这事儿今天不掰扯清楚,谁也别想睡觉,这笔账你们算不清楚,我就让法院来算。”
二伯也急了:“你这孩子怎么回事?都说没有那些钱了,你把事情闹大给人看笑话是不是?”
苏蕙兰已经彻底懵了,只愣愣地看着米荔。
米荔道:“有没有那笔钱,去银行查个流水不就清楚了?现在是法治社会,那笔钱是我爸的遗产,第一继承人是我妈,第二继承人是我。我跟我妈还没死呢,轮不到别人,谁抢谁犯法!”
这话说出来算是彻底撕破脸,在场除了苏蕙兰,其他人全都慌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父母、配偶、子女应该都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不分先后主次,这里米荔的说法是错误的,不过已经不好修改,所以在后文把逻辑圆过来了,这里设定成米荔是故意这么说的。【顶锅盖
☆、谈钱
米荔站在昏暗的夜色中,脸上的笑容很冷,眼里是俯瞰众生的淡漠,她扫视这些所谓的“亲人”,用一句颇有威慑力的话做总结陈词:“你们这是在犯罪。”
大伯母气不打一出来:“哟,念过几年书就是不一样,跟我们乡下人拽法律呢,一个小丫头片子口气倒是挺大,我还要告你污蔑诽谤呢,我告诉你……”
“闭嘴!”大伯气急败坏地扯了她一下,深吸口气看向米荔,却在她的眼神逼视下不得不移开目光,用安抚的语气道,“荔荔,你真是年轻气盛,怎么把事情说得那么严重?钱确实是有那么一笔钱,可爷爷奶奶只是暂时替你们保管,没有要私吞的意思啊,你看看你这话说的,多伤感情?”
米荔噎死人不偿命:“谈钱本来就伤感情啊。”
大伯:“……”
爷爷又想打人了,让奶奶一把拉住,老太太嘴里不饶人,看着是个蛮不讲理的泼妇,其实比老头子会看脸色,这会儿看大儿子这态度就知道米荔绝不是闹着玩的,她扯扯老头,拉着他去一边坐下,打算等儿子说得差不多了再出来卖个惨。
二伯看大伯低声下气,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忙在一旁帮腔:“荔荔啊,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什么事先内部解决了,这才是和谐的正道,这件事本来也不算个什么事,就一个误会,咱们把话说开了,误会解除了,不就万事大吉了嘛!”
米荔转身看他,笑了笑:“照大伯二伯这么说,钱只是暂时替我们保管?那钱呢?”
老太太急了:“钱当然在,但现在不能给你们!你妈守寡好几年了,谁知道她外头有没有人?谁知道她哪天改嫁?这钱给了她,万一便宜了别人怎么办?奶奶也是为你着想,有了后爸就等于有了后妈,这钱给出来,我怕用不到你身上!”
苏蕙兰脸涨得通红,又羞又气,急得恨不得以死证清白:“妈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空口污蔑人,是想逼得我去上吊啊!”
米荔抬脚就走:“不给就不给吧,看来还是得报警。”
大伯、二伯急忙将她拉住:“哎哎哎,荔荔啊,有话好好说,咱再商量商量!”
见老太太还想说什么,大伯母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她嘴巴捂住,二伯母也赶紧过去劝她少说两句,老太太听她们说不给钱就要坐牢,总算闭嘴。
米荔快要失去耐心:“这有什么好商量的?你们就说给不给吧。”
“给给给!”大伯急忙点头,又期期艾艾、吞吞吐吐道,“但是呢,你也要有孝心不是,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这钱就算给了你们,你们也还是要拿一些出来给他们养老,我看这样,那笔养老的钱干脆就放你爷爷奶奶那儿,怎么样?”
米荔很爽快地点头:“行啊,现在大学生一个月吃饭消费三百就够用了,爷爷奶奶在乡下其实花不了什么钱,一人一个月一百不算少吧?那算下来一年两千四,爷爷奶奶长寿,再活个二十年没问题,那就是四万八,再添点医药费吧,五万。我爸留了二十八万,那应该给我妈二十三万。”
前面算账的时候,老太太听得云里雾里,等最后那个数字出来,老太太眼睛一翻,直接晕过去。
大伯二伯脸色都白了:这丫头连总共有二十八万都知道,她到底是哪儿来的消息?
米荔气定神闲地看着大家,她不光知道她爸留下来二十八万,还知道老太太手里紧紧攥着十万没动过,另外十八万给两个儿子平分了,大伯家自己填补填补在镇上给儿子米诚买了套房子,二伯家买的是二伯母工厂的集资房,才花了五万,剩下的四万是留着给米姝当嫁妆的,这会儿她能直接要回来的估计只有十五万。
二伯急得不行,好言好语道:“荔荔啊,咱打个商量,你也知道,你哥哥姐姐他们都大了,哥哥儿子刚满月,姐姐也快成家,用钱的地方太多,我跟你大伯呢,在爷爷奶奶那儿借了点应个急,这会儿二十三万实在拿不出来,咱少点行不?”
米荔淡笑:“还可以借啊,早知道让我妈也借点了。”
二伯被他说得连耳根都红了,脸不知道往哪儿搁,可这钱米荔已经作出让步,就算把老太太那十万全拿出来,他门兄弟俩也还要各补六万五,钱花都花了,让他们上哪儿凑那六万五去啊?可不还的话,看米荔这架势肯定要报警,那就不光是钱的问题了。
二伯朝大伯投去求救的一瞥,大伯也头疼不已,继续跟米荔说好话。
兄弟俩磨破了嘴皮子,米荔终于松口:“都是一家人,我也不想闹得太难看,那就再少点,给个整吧,二十万。”
老太太刚幽幽转醒,听到这句话大受刺激,扯着嗓子哭起来,大伯母、二伯母也跟着哭,米姝本来就是个没用的,回家告状哭,现在看米荔咄咄逼人,更是要哭,四个女人哭成一团,左右邻居听到都跑出来探头探脑,但是这会儿跟白天不同,白天他门去看热闹可以说为老太太打抱不平,这会儿人家几个男人都在家呢,没借口去,大家听得心里直犯嘀咕:不知道的还以为死了人呢。
大伯和二伯也快急哭了:“荔荔啊,再少点吧,你看我们刚买房子,手里真的没钱啊!”
米荔点点头:“那就给十五万。”
大家面色一喜,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她道:“剩下的五万写借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