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看了一眼,面具后的面容看不清思绪,唯独一对上挑的眼眸跟渗了雾水似的有些让人看不透。
“他来不了,走吧!”
她说完,用力夹了一下马肚子,乌雷仰头嘶叫一声,扬起前蹄朝前奔去,扬起一地尘土。
梁怀璟被那尘土扑了满面,呛的忍不住咳了起来,用手挥了挥,策马追了上去。
迷雾散尽,入眼的是被白雪覆盖的白茫茫一片的山野,不远处的地上,到处都是血,以及满身是血的战士,死人叠着死人,流出的血水形成了一条条沟壑将地上的白雪全部融化,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铁锈腥气,令人作呕。
她觉得整个背都要开裂了,疼的厉害,忍不住□□出声,眼前跟个血人似的梁怀璟有些惊慌失措的捂住紧紧她背后不停渗血的盔甲,急得大叫,“殿下,你还好吧?”
她很想骂他一句,让他把手拿开,不被砍死,也要被他捂死了,但是她疼的厉害,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觉得自己要死掉了,她想起了还在京都的他,想起了还年幼的景和,想起了京都,只觉得眼睛热热的,她想哭。
梁怀璟手忙脚乱的替她摘取面具,只见面具下稚嫩的巴掌大的小脸没有半点血色,一张口便溢出血来,豆粒大小的泪不断从她眼里滚出来,混着血,让人心里生出无限的心疼,眼睛也跟着热了起来。
“殿下,你不该救我!”李朝可以没有他,但是不能没有长公主。
眼前的女子过了好一会儿,染血的嘴唇才动了动,梁怀璟赶紧附耳过去,只听叫她微弱喘息,“赢了……吗?”
“赢了,北戎首领已经被你一刀砍了脑袋,你撑住,我……”
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居然要她一个柔弱女子来救,若是她死了,不,她不能死,那些千方百计让她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家来打仗的人不就是盼着她死吗!
“殿下,你撑住,已经有人去叫军医过来了!”
她听到“赢了”,心里压着的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她摸了摸梁怀璟的脸,却发现抹的他满脸是血,这人向来臭美,她想笑,结果扯得伤口更疼了,咬着牙忍着疼说道:“你别哭,咱们京都的男儿都是爷们儿,本宫,不会死,景和,等着我,我的情郎等着我,绝对,不会死……”
梁怀璟小心翼翼将她放好,单膝朝她跪下,指天发誓:“从前往后,怀璟就是殿下的刀,指哪打哪,不分对错!”
李锦瑟在抽泣中醒来,睁开眼睛,摸了摸满脸冰凉的泪,只觉得方才梦里的感觉实在太真实了,她甚至能感受到那长刀砍在身上皮肉割破的声音,还有背后那条只要下雨天便会痒疼的疤痕,梦醒后,犹觉得那伤口在隐隐作痛。
她掀开被子起身,守夜的宫女连忙想要起来,她摆了摆手,“你回去睡觉吧,本宫想要一个人待会儿。”
那宫女点点头,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她裹着被子站在窗外看着东方初白,万物萧条的冬天,只觉得心里沉重的喘不过气儿来,她摸了摸伤口已经愈合的唇,想着也不知沈庭继醒了没。
情郎,原主的情郎是谁?沈庭继吗?那么,梁怀璟跟原主到底是什么关系,她竟舍命去救?
这么真实的记忆,让她不知所措。
一切的一切,就如同梦里的浓雾,伸手不见五指,让人忍不住想要看见黎明破晓时分,阳光底下散去迷雾的样子,那是一切真相的样子,她迫切的想要知道。
……
摘星阁。
阿德觉得近日驸马有些奇怪,也不知那日他与公主二人单独喝酒发生了何事,只知道公主好几日都没有来摘星阁了,只偶尔让桑琪送了一些抄好的书。
驸马摸着那字发呆,偶尔嘴角还挂着笑意,他也曾偷偷看过那些抄好的纸张,只见那上面的字歪歪扭扭,他心想,这字丑成这样,也不知驸马他在乐什么,不过,他一向本分,从来也不敢多问一句。
更奇怪的就是第二天一早,他便瞧见驸马的唇有些破损,驸马好像还很欢喜,从来都不大爱照镜子的人,居然让他找来一面女子的妆镜一天照了好几次,然后摸着有些破损的嘴唇露出他形容不出来的笑意,嗯,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宠溺,对,就是这样。
他初时见到那伤口有些差异,怎么好端端就破了,驸马只是神秘的说,是被一只发了性的野猫给咬了。
他颇有些担心,也不知那野猫干不干净,若是染上什么毛病怎么办,这事儿,要不要告诉公主呢,他十分犹豫,从前记录那是公主要求,公主现在都不要求了,若是悄悄告诉了公主,他岂不是有背主的嫌疑。
算了,他还是好好当他的差,做好自己的本分,若是公主问起时再说吧。
……
“桑琪,你说,本宫以前同驸马感情好吗?”李锦瑟待在自己的屋里,百无聊赖的翻着手里的折子,一边用朱笔批注,一边问一旁正在给她收拾衣柜的桑琪。
桑琪说,快要年关了,阖宫夜宴的时候,要提前备至些新衣裳,李锦瑟瞧着满柜子的衣裳,几乎就跟新的一模一样,心想最近递上来的帖子处处都嚷嚷着要钱,能省则省吧,她觉得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好了,便叫她将平日不打穿过的整理出来便可。
桑琪知道平日公主爱极了浓烈鲜艳的颜色,挑了几件绯色齐胸襦裙出来交给一旁的侍女,交代她们拿下去浆洗熨好,然后走过来给她研磨,想了想回道:“公主与驸马自幼相识,感情自然是极好。”
“那,除了本宫,还有谁与驸马交好?”李锦瑟将一本批阅好的奏章放到一边,望着窗外晴好的天,有些心不在焉,“本宫自上次摔了头醒来,有些事记得不大清楚了。”
桑琪停下手里的动作,仔细想了想,“与驸马交好的女子,奴婢也不大清楚,不过,您与严相家的大姑娘一向交好,还早些的时候,经常是在一起玩耍,就是皇上登基之后,公主太忙了,就不怎么来往了,再后来,您就跟驸马成亲了。”
“严家大姑娘?”
“对啊,就是浅浅小姐,是个极好的人。”桑琪提起她还笑了笑。
“公主,您的嘴巴怎么了?”
桑琪好似才发现一样,有些心疼的看着公主嘴唇有破了皮,自责昨晚不该听公主的去休息,才一晚上功夫公主就受了伤。
李锦瑟闻言老脸一红,赶紧伸手摸了摸,还是有些疼,她看着一脸自责的可爱姑娘,赶紧拉了拉她的手,“本宫没事,就是,就是不小心被狗咬了一口!”
对,那姓沈的就是条狗,她才不过刚贴上去,还没砸吧出味来,便被他一口擒住,她起初还以为他要舌吻,谁知他竟一口咬了上来,咬完之后,居然还睡了过去,气的她反咬一口,然后着急忙慌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忒不是东西了!
“公主骗人,咱们府上根本没有养狗!”
“额,没养吗?那就是不知从哪儿跑来的野狗,桑琪,真的没事!”
桑琪赶紧从妆奁找了一精致的小盒子过来,先用帕子替她轻轻擦拭了一下伤口,然后从小盒子里抠出绿色透明带着香气的药膏替她涂上,一边涂一边担心道:“也不知那狗有没有什么毛病,若是被传染了什么疾病可如何是好,不行,奴婢待会儿赵太医来看看,还有李管家,要多找几个人巡夜才是!”
李锦瑟觉得那药膏敷在嘴巴上凉凉的十分舒服,有些心猿意马的想,有没有病谁知道呢,这个得去问驸马啊,不过话说回来,触感还是挺不错得,软软的,滑滑的,跟果冻一样……
“公主,您怎么脸红了,是奴婢擦药太用力了吗?不过话说回来了,您好像还为了驸马跟浅浅小姐生过气呢,您忘了?”
李锦瑟:“……”
浅浅!
李锦瑟方才还云里雾里的脑壳子一下子就清明起来,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这严浅浅不就是女主吗?她这好日子过的太顺畅了,差点把她是病娇反派女配的事儿给忘了,这戏演着演着,怎么还入戏了!
桑琪见着公主方才还好好的,面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有些担心得问道:“公主这是怎么了?”
李锦瑟摇摇头,有些艰难得问道:“那,那我与梁将军从前是不是关系极好?”
桑琪点点头,“现在都很好啊,怎么今日公主问得问题如此奇怪?”
“好到什么程度?”
“这个,奴婢也不好说,总之特别好!公主与梁将军有同袍之宜。””
李锦瑟只觉得桑琪说这句话得时候眼神有些闪烁,她仔细将那本书回忆了一下,却怎么也没有找出原主与梁怀璟交好的只言片语,难道是日子太久忘记了。
同袍之宜?什么袍?战袍还是睡袍?这原主几个意思,吃着碗里得还惦记着锅里的?
还有女主,她怎么能把这么重要得事情给忘了呢,现下她该怎么办,这人的花花肠子都给勾了出来,她心都恨不得掏给沈庭继了,结果晴天霹雳才想起来她不是官配!
她心里面有一万头草泥马跑过,小心肝被践踏得疼得不要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