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英在旁边劝道:“妹子,快别哭了,喝了这杯酒,以往的苦日子就算是到头了。”
她倒了一杯酒送到白艳英手里。
白艳英握着酒杯,红着眼眶将酒一饮而尽。
众人都心里暗暗感叹道,这白艳英的确是要苦尽甘来了,她丈夫现在这么厉害,以后怕不是要成为官太太了,还用得着去宋贝的面店打工,估计下半辈子都可以躺在家里,吃喝不愁了。
不少心里有鬼的人额头上却是渗出冷汗来,他们怎么 听都怎么觉得柳卫国那番话是话里有话,像是在针对他们一样。
因为多了一桌子人,陈建林去吩咐了红星饭店的厨师们多做了一些菜色。
这天的酒席众人一直吃到黄昏时分才散去。
还有些小屁孩不知道厉害,想趴在宋奋斗的窗户下听墙角,却被大人捏着耳朵提留了回去,没瞧见人家老丈人在吗?敢去听墙角,不要命了吧。
柳卫国自知自己对白艳英母女亏欠诸多,因此除了在酒席上敬酒那会儿,其他时候他都没有插手婚礼的进程,怕耽误了柳韵诗的好事。
宋贝把他们的房间让给了柳卫国和白艳英,夫妻俩和白秀英他们都回了老家住。
“我跟亲家母要了一碗鸡蛋汤,你喝点儿吧。”白艳英端了一碗鸡蛋汤进来。
柳卫国接过鸡蛋汤,喝了一口后递给白艳英:“媳妇,你也喝点儿,今天酒席我都没见你咋吃东西。”
白艳英心里头酸酸涨涨的,柳卫国虽是个军人,但却也很体贴,以前他们年轻的时候,她身体不舒服,都是柳卫国第一个发现,也是柳卫国第一个照顾她,白艳英是在宋奋斗身上看到了柳卫国当年的影子,才愿意让柳韵诗和宋奋斗在一起的。她不是贪图富贵那种人,她图的就是希望女儿有个体贴的好丈夫。
白艳英没拒绝柳卫国,她接过碗喝了几口后,又递给了柳卫国,出去倒了杯水进来。
“下午你喝了那么多酒,这杯水放在这里,晚上你要是渴了就自己喝水吧。”说完这话,她扭身就要走。
柳卫国好不容易见到她,怎么舍得让她离开。
这些年,在国外经历了多少次死里逃生,每次都是白艳英支撑着他坚持了下来。
“你别走。”柳卫国拉住白艳英的手。
他一个大男人,一脸可怜样地看着白艳英。
白艳英原本想好好冷落冷落他,这么些年她一个人拉扯韵诗长大,心里头不是没有怨气的,可是瞧见柳卫国这张脸,她心里头便软了,偏生还要嘴硬:“松手,大老男人,还装什么可怜样。”
“我就算多老,我也是你男人。”柳卫国见白艳英没有真生气的样子,便站起身来,拉着她在炕上坐下,“媳妇,这么些年,我可想死你 了。”
“别说死不死的,这多晦气!”白艳英皱眉说道,“快呸三声。”
柳卫国连忙呸了三声,他露出一张笑脸,“还是媳妇疼我。”
“我疼你,我这是不想闺女没爹而已。”白艳英口是心非地说道:“你出现的倒是及时,咱们闺女结婚的日子你就出现了。你怎么不等我抱外孙的时候再出现?”
“媳妇,我是早上刚到的,一到了之后我就去咱们家找你,听人家说闺女今天结婚,我就立即赶来了,就怕错过闺女的大日子。”柳卫国说道。
白艳英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头才稍稍舒服一些。
她压低声音道:“这么些年,你就这么狠心,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一声?”
“我做的事情太机密了,盯着的人不少,我怕连累你们。”柳卫国说道,“这么些年,我也一直没有你们的信息,我天天都在担心你和孩子出事。但我不敢托人去问。”
光是听柳卫国这么一说,白艳英都能感觉得到他这些年心里头的焦虑和不安。
白艳英叹了口气,当年她看上柳卫国的时候不就是因为他是个军人,保家卫国的军人,“我也不问你到底这些年去干什么了,我就问你,你以后还走不走?”
“不走了。”柳卫国在白艳英头发上亲了亲,“我已经从岗位上退下来了,从此以后安心地守着你们娘俩过日子,国家这些年给我的工资和奖金已经发到我手上了,有几百万,我原本想带着你们娘俩去北平,让韵诗上大学,买个房子,置办一些产业,咱们安安心心过日子。现在韵诗既然已经结婚了,那这钱我就留着将来给你们用。”
白艳英沉默许久。
柳卫国低着头去,却见她突然推开他,双手一下扒开柳卫国的军装。
灯光下,柳卫国身上的各道疤痕显得尤为狰狞,尤其是一处临近心脏处的疤痕,更是看得人触目惊心。
“呜呜……”
白艳英捂着嘴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就知道你这人报喜不报忧,你这些钱都是拿命挣来的,我不花,你自己花去吧!”
“媳、媳妇……”柳卫国有些束手无策,他没想到他只是想告诉白艳英自己现在能够让他们母女过上好日子,可却忘 记了白艳英有多聪明,竟能够从那笔金钱联想到他这些年受的苦头。
柳卫国现在别人看着眼红,可谁知道他过去那十多年过的日子那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他身在国外,身旁都是盯着他的人,他连做梦都不敢熟睡,生怕不慎从梦话里泄露了机密。他所在的那个国家又对华人很是警惕,有好几次他都被机构试探,甚至还被严刑拷打过。
若不是他为了上司舍弃一条生命,替上司挡了一颗子弹,那些鬼佬绝不会相信他。
那一次他也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
但是在最后关头,是对白艳英母女的思念让他坚持了下来。
“你咋就这么拼命呢!咱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不成吗?我不稀罕那些钱,我宁可你这些年呆在家里,和我们平平安安地生活。”白艳英哭得厉害极了。
柳卫国手足无措,他一边拿帕子擦着白艳英的眼泪,一边道:“当年情况特殊,老大哥的态度突然变了,领导匆忙下达命令,我怎么能不去?何况像这种事,总要有人去干的。”
柳卫国这十几年来虽然过得很苦,但从未后悔过,他知道他经历的所有痛苦都是为了让人民,让他的媳妇和女儿过上平安的日子。
像柳卫国这样的人不在少数,也正是因为有他们这些人,一日三餐,粗茶淡饭才不再是奢望。
白艳英哭了小一个时辰,慢慢地才收住了眼泪。
她知道柳卫国做的是正确的事,但是心里头还是忍不住心疼他,“往后要是再有这样的事,你决不能去。”
“不去,不去,”柳卫国哄道:“我都这把年纪了,都到了要带外孙的年数了,还去干什么,我以后就在家里陪你。”
“油嘴滑舌。”白艳英嗔了他一眼,像是想起什么,“你这些年在国外有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
“没有,没有。”柳卫国说道。
“真的?”白艳英狐疑地问道。
“真的,你不知道我在国外都是骗他们说我阳痿,弄得那些人老是嘲笑我。”柳卫国道。
白艳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
“怎么样了?”柳韵诗拍拍宋奋斗的肩膀,问道。
宋奋斗就趴在墙壁上,听着隔壁的声音,这要是有人来听墙角 ,保管要被笑死,这小两口洞房花烛夜不在床上,偏偏去听人家墙角。
“妈好像没哭了,还笑了。”宋奋斗说道。
“不可能吧?”柳韵诗皱着眉,她拍了拍宋奋斗的肩膀,示意他走开后,自己趴在墙壁上,也不知道她听到了什么,脸上涨得通红。
“怎么了?你听到什么了?”宋奋斗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柳韵诗忙说道。
“不可能。”这回轮到宋奋斗怀疑了,他看着柳韵诗,道:“我来听听。”
“听什么呀。”柳韵诗急了,她爹现在正搂着她妈说情话呢,这要是被宋奋斗听了,她哪里还有脸见人,“都这么晚了,咱们快睡吧。”
这话完全是脱口而出,等她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话后,脸上更加红了。
宋奋斗的脸也红了,他拉着柳韵诗的手,小两口上了床去。
他们睡下了。
可是今晚红兴村却是有不少人睡不着了。
“怎么还不睡啊?”陈伦文媳妇听得他在旁边翻来覆去,忍不住问了一句话。
“我哪里睡得着,我还想着白天那事呢。”陈伦文说道。
“白天啥事啊?”他媳妇睡得稀里糊涂的,片刻后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事:“你说奋斗老丈人那事?”
“对,那可是位老首长啊。”陈伦文激动不已。
“你知道他多厉害吗?他身上那军服据说可是司令员才能穿的。”
“司令员很厉害吗?”他媳妇不解地问道,她们能接触到的最高的官员无非就是县长了。
“那可厉害着,比咱们省的省长还厉害,今天可真的感谢人家宋贝,在老首长面前提了我一句,回头咱们得拿些东西去送送人家。”
陈伦文心里有数他这官位今天压根坐不上那桌子,要不是人家宋贝帮忙说了一句,人家老首长能知道他是谁?能夸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