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身上背负的责任,他比谁都清楚,可将来要面对的艰难险阻,他却无法预测。仅仅这两个月,为了自己的计划,他不是几次连个音讯都不曾留就消失了吗?他不是想给她留,他是不敢,他真怕哪一次道别就成了最后一次。
他会拼尽全力护她,他待她如生命。不,不对,他的命一点都不值钱,可她不行,他可以随时不要这条命,但是他要她安稳……
叶羡思绪再次飘回遥远的前世,眼前出现了那个将妻子送与的祥云穗子戴了十几年的人,即便随着时间的救援颜色黯淡得看不出本色,也磨得毛茬丛生,完全和他身份不配,但他还是戴着。这还说明不了他对妻子的感情吗?
其实盛廷琛一直都爱姚宝络,是他爱而不知自。上一世他不清楚他夫妻二人到底因何生了芥蒂,但这一世,盛廷琛已然面对自己的真心了,他应该会珍惜她的……
“吱——”门开了,宝珞淡然地站在他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夜光下,她双眸莹莹,似漫天星辰都映在了她眼底一般,美得让人窒息,叶羡心底的防线坍塌,可他还是绷紧了最后一根弦,随她进去了。
“叶羡……”宝珞低唤了他一声,清越的嗓音透着干哑,许她也察觉了,抿了抿唇轻松笑道,“我们就这样吧。”
☆、蛰伏
第99章
叶羡什么走的, 又是如何走的, 宝珞都不记得了,好似有意要抹掉这段记忆似的。
她以为换了个世界, 她完全可以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不过看来……还是自己天真了。
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所谓的自由,皇权大于天。
人生有畅意, 必然也有无奈,就看你愿不愿意妥协。
宝珞没办法不妥协啊,她还有家人呢。
打那之后叶羡再没来找过她,偶尔听闻他的消息,宝珞总觉得好似真的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但是, 他殿试她还是为他紧张, 她以为他真的会中状元,结果只是个探花, 不过在礼部的二爷回来说了, 殿试时他的表现完全不逊色祁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皇帝还是点了他个探花,有点让人唏嘘。
其实探花也不错, 只是宝珞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考状元,娶她。
宝珞自嘲地笑笑。就算他考了状元,他也娶不了自己了……
“姐,叶羡出事了。”清培看着正在剥核桃的姐姐道了句。
宝珞愣住, 蓦地抬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琼林宴上他喝多了,从马上掉了下来。”
宝珞还以为什么事呢,低头继续剥核桃。她是在给祖母剥,没有几天就要出嫁了,她想在出嫁前再为祖母做点什么。
“姐,你真不去看看他?听说他胳膊都摔断了。”
“不去。”宝珞一口拒绝,“跟我有什么关系。”
“姐,你真这么狠心啊?”
“是我狠心吗?他快为人夫,我要为□□,能随便见面吗!”宝珞塞了核桃仁进清北嘴里,“行了行了,你玩你的去吧,别在我眼前晃了!”
清北狠嚼了两口。“姐,你见过叶羡喝醉吗?没见过吧,他能醉到从马上摔下来,你都不想想为什么吗?”
宝珞手顿住,盯着自己通红发肿的指尖良久,最后凉声道了句:“中了探花,高兴的吧。”
“姐!”
“不用你操心!”宝珞打断他,“就像你说的,他什么时候喝醉过,他身手那么好,怎么可能真的摔断胳膊。”
这话说得清北愣住,好像还真是这样。
瞧着自己是真的劝不动姐姐了,清北无奈走了。他心里实在闷得慌,跑去见了雪蚕,和她对饮几杯,感慨这世上为何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雪蚕告诉他,这世上不只有情还有责任,大小姐肩上的担子比他们想象得要重。
清北知道姐姐是为了这个家,可她也是自己的至亲,他宁可豁出去什么都不要也要姐姐幸福。
雪蚕淡淡笑了,“有您这话,大小姐很知足了。”
是啊,宝珞知足了,有一个疼爱自己的祖母,有一个支持自己的弟弟,还有一个受人尊敬的父亲,她在乎的不是门楣,而是这些人,是他们之间的亲情。
他们那么可爱,宝珞怎么可能无脑到为了爱情放弃他们,她做不到。
然而对叶羡……
亦如他承诺的,她的这颗心也永远都是他的,不管未来命运如何。
……
眼看婚期将近,而西北也屡传捷报,西宁侯和祁将军势如破竹,西北边境暂时稳定,接下来由大同总兵坐镇,他们预计下月便可返回了。
这一走就是半年,可还是比预期要顺利得多,朝廷中不断有人上书为两人请赏,尤其是西宁侯,初战便立如此军功。
他们军功是立下了,可二皇子的心是悬起来了。
被这些清流派洗脑,老皇帝越来越重视西宁侯了。要知道西宁侯可是太子的老师,一旦他和祁将军回来,不仅仅是朝堂之上支持太子的人更多了,要紧的是两人可是手握兵权啊!
不行,绝对不能等到他们回来——
萧元泰招来了自己的心腹,商议下一步对策。
“如今圣上日薄西山,一旦他大去,那太子顺理成章就会继位,必须赶在这之前让圣上废太子改立。”文渊阁大学士郑重道。
这道理谁不清楚,若是换做以前二皇子一点都不担心,因为皇帝早就有此意,若不是萧元敬年长根本不可能立他为太子,萧元泰才是他最得意的儿子。
可是如今,萧元敬不声不响地,甚至没什么动作就博得了皇帝的青睐,只怕皇帝废太子的心思已经动摇了。若是在发展下去,只怕二皇子是彻底没望了,西宁侯一回来他必然全盘皆输。
“他不废,我们让他废!”萧元泰突然冷声道了句。
几人都怔住了,穆王试探着问了句。“殿下这意思是?”
“不能再等了。”萧元泰仰起头,傲视着门外的蓝天,“我准备了那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天。”
大伙似乎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眼中皆带着难掩的惊惧。“殿下,您确定要这样做……”
萧元泰冷笑没应,唯是对着门外的侍卫道了声:“去请衡南王!”
……
自打叶羡摔断了胳膊他就一直在家养着,据说连房间都不出,皇帝听闻免了他觐见,又将郑太医派到他身边照顾,对这位表外甥也是用心了。
皇帝对叶羡用心也不止是因为他是自己的表外甥,更是因为他没想到这孩子还是个金玉明珠,那日殿试简直让他刮目相看。他做状元当之无愧,只是因为他是皇亲,为了避嫌便给了他一个探花。
状元探花都是小事,皇帝考虑得可不止这些。淮阴侯府后人,各个是勇武将才,如今又出来这么个从文的,一举就入了翰林院,往后必是内阁的候选人。朝廷人才济济是好事,但这文武均被淮阴侯府占据,对皇帝而言就未必是件好事了。
皇帝知道自己日子所剩无几了,这都是后人的事,他不愿去想了。可是不行,祖宗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他好不容易兴盛起来的国邦,他不想毁在后人手里,千秋万载他不企盼,但不想威胁出现得太早。
还有立国本的事,虽说如今萧元敬是太子,但他性格太过清正。为帝哪怕是为政都必须懂得权术,可这个儿子,怕是太单纯了吧。倒是萧元泰更像自己,秉性简直跟他一模一样。
思绪飘向了当初,他想到了自己还是皇子时发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一幕幕……
也许是自己真的老了,所以才忍不住回忆;也许是他真的大限将至,所以他总是能梦到父兄们来召唤他。
尤其是三哥和六弟,不停地在他耳边念叨,让他放下,放下吧。
而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他以为自己会怒斥,结果却是跪在他们面前一遍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他这辈子对不起的人太多了,他为子不孝,为兄不恭,为弟不睦,为父不慈……他眼里只有权力,什么所谓的情分都没有,所以到如今他才真的是孑然一身,最孤单的那个。
皇帝黯然伤神中,宫人来报:九公主来了。
他赶紧唤女儿进来,平日一月都见不着一次,这会儿他莫名地想念她,喊她来榻上坐自己身边。
萧钰儿有点受宠若惊啊,那是皇榻啊,虽说小时候父皇身边那她没少坐,但她七岁以后就再没有那样放肆过。
见女儿犹豫皇帝也没勉强,赐坐让她坐在自己脚边。
可萧钰儿还是没坐,而是噗通一声跪在了父皇面前:“父皇,儿臣今日来是有一事想求您。”
看着严肃的女儿,皇帝懂了,脸色当即沉了下来。“我知道你想求什么,这事没的谈。”
“父皇!”萧钰儿抬头镇定唤了声,“你总得容女儿把话说完吧……”
☆、出嫁
第100章
再如何抵触, 成亲的日子还是一天天逼近。
宝珞收到父亲来信, 道下个月便能回来,她以这个为理由想要推迟婚事。这请求一点都不过分, 哪有成亲高堂缺席的, 再说里外也不过就差一个月,没什么不能通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