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意闻言抿紧了唇,低声说道:“塞缪尔让我追查走失的血奴……我去调查了。”
但是她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刚刚调查回来,而是遇见什么让她伤心的事,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
苏格犹豫了一下,想到今天见塞缪尔说过的话,最终还是说道:“你先跟我过来。”
任意跟着他下楼,刚刚站定还没说话,就听见苏格轻轻叹息了一声,随后就被狠狠揉了一下头:“对我都不说实话吗?”
这一句话让任意鼻子一酸,她小声道:“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三十四章 童话故事(三十四)
话音刚落,她低垂的眼眸中就落下一滴泪来,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她抬起手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低声说道:“没什么……”
她只是回了一次家,想到自己再也不能进去,否则就是在伤害他们、把他们的生命置于险境,有点伤心难过罢了。
苏格始料未及,愣在了那里。他见过这个女孩太多固执坚强的模样,却从来没有看过她落泪。此刻,他才突然意识到,她虽然一直在努力,掩盖住自己的脆弱、让自己坚强起来,但她自始自终,都只是一个未满二十岁的女孩。
她会伤心,会难过,会哭泣,会觉得未来无处可走。
她的年龄,本就不应该承受这些。
苏格有些恍惚,在很久之前,他是为了保护像梁薇这样的孩子、保护弱者踏上了战场的。而如今,梁薇就站在他面前,双目含泪,无助而彷徨。
自责,这是苏格首先涌上来的情绪。他略显僵硬地帮梁薇擦了擦眼泪:“别哭。”
任意抽噎了一下,忍着哭腔道:“我没事。”
苏格的心脏被狠狠蹭了一下,他忍不住上前,揽住女孩的肩,低声安慰了几句。只不过他素来不会安慰人,言语没有什么说服力。
好在任意只是心中太过难受了,只掉了一会儿眼泪就止住了泪水。
她在苏格的肩头蹭了蹭眼泪,闷声说道:“我没事了。”
苏格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低声道:“你不必太勉强自己。”
就算就此放弃坚持,接受自己成为血族也没什么错,你已经足够努力了。
任意苦笑了一声:“我也不想……但是塞缪尔让我去追查‘血奴’。如果我不把人抓回来,他就会派人把所有人都杀掉。”
她用手掌轻轻盖住眼睛,不想再让自己在苏格面前流露出懦弱的情绪:“如果最后我没有阻拦成功,让他把所有人都杀了,我会觉得那是我的错,苏格。”
“如果一直留在这里,他们或许还能活着。”
任意抬起头,眼中一片茫然,她是真的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手足无措,只能尽力向后拖延。
苏格说道:“那不是你的错,留在这里,他们也会被处理掉。”他说着安慰的话语,心中清楚如果是他处在和梁薇相同的处境中,他大概也会觉得那是他的责任。
如果他一开始就没有插手,他不会觉得自责。但一旦他插手了,那么这件事的结果就一定有他的责任。
任意平复了一会儿情绪,红着眼眶对苏格笑了一下,说道:“总还是要想办法的,你不用管我。”
她向告诉自己一样说道:“我有办法解决。”
苏格是塞缪尔的手下,他有他的原则与忠诚,她不想让他在塞缪尔与她之间为难。
苏格还想在说些什么,任意却想赶快结束这次让她有点尴尬的对话:“我先回去了,我们明晚见,战场上小心……”
说着她转过了身,想要往楼上走去,然而她刚刚转身,后面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塞缪尔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和苏格,眸光冰冷,暗色翻涌。
任意把未完的话咽了下去,想到被她救走的那些人,她没有跟塞缪尔对着干的意思,说道:“塞缪尔大人。”
随后,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度。塞缪尔扶着栏杆,自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的衬衫下露出一小块白色的皮肤,柔软的发梢搭在精巧的锁骨上。他挑着眉,嗓音低沉沙哑,一派慵懒的姿态:“梁薇,血奴呢?”
任意深吸了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正在追查,塞缪尔大人,你得给我点时间……”
“可以。”塞缪尔点头,“三天的时间,我希望可以看到人。”
任意抿着唇,怎么也说不出答应的话。
塞缪尔却一点都不急,他缓缓从楼梯上走下来,走到任意的身侧看着她,冷淡的眼神中掺杂着让人看不懂的复杂。
他轻笑着道:“别让我失望,我也不想亲自处理这种琐事。”
“……我知道了。”任意沉默了一会儿,绕开了塞缪尔,“我先回去休息。”
塞缪尔在她绕开的一瞬间,唇边的笑意淡了下去。然而他什么都没有说,任由梁薇离开了。除了故意为难,他也真的想看看梁薇能想出什么样的办法来处理这件事。
自出现后,他都没有看苏格一眼。
苏格叹了口气,平静地跟塞缪尔打招呼:“大人。”
塞缪尔从他身边停下来,点了点头,说道:“战况吃紧,你可以慢点回来的,耽搁时间。”
苏格心情有些微妙:是塞缪尔把他召回来的,现在又觉得他耽搁时间了?
比起梁薇,苏格当然更了解塞缪尔,在今天晚上跟塞缪尔的谈话中,他就意识到塞缪尔对于梁薇有着特殊的好感。
而且,苏格说不上嫌弃还是无奈:他吃醋吃得太明显了吧?
苏格应了一声,让开位置让塞缪尔过去。等塞缪尔走到他身边的时候,苏格抬眸说道:“大人,您其实知道梁薇没有寻回血奴的意思吧?”
塞缪尔不甚在意地说道:“她把人救走了,又怎么可能想要把人寻回来?”
苏格叹了口气,望着他道:“那您有为什么让她去寻回血奴呢?如果怕那些血奴泄露消息,您可以让其他人来处理的。”
他纵容梁薇,对梁薇留情,又何必一再逼迫梁薇呢?
塞缪尔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格:“你很担心?”
苏格不想引起他的怒意,顺从地低头解释道:“我希望她能安稳地待在血族。您知道,我是欣赏她的。”
苏格对梁薇抱有着什么样的感情,塞缪尔当然看的出来。他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不悦毫无道理,兴致索然:“她能想出办法的,你不想知道她能想出什么办法来解决这件事情吗?”
塞缪尔似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眼眸中兴味盎然:“压力不会让她倒下的,她会竭力想办法应付我,坚持她自己的原则。”
“不得不说,”塞缪尔的手指摸索着深红色的扶手,“那时候的她耀眼无比。”
苏格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他,直言问道:“您是喜欢她在悬崖边缘、挣扎求存时的耀眼,还是真的喜欢她呢?”
第三十五章 童话故事(三十五)
“喜欢……”塞缪尔两道好看眉毛微微蹙起。他是喜欢梁薇的,然而在苏格问他之前,他都没有深想过他究竟喜欢梁薇什么。
他喜欢看着梁薇,看她在所有人之间周旋,看她坚守自己的原则,看她仰头微笑仿佛眼中有光的模样。
脑海中浮现出花园里那一幕,梁薇仰着头、笑容灿烂柔和,干净而美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是对苏格笑的。
但比起她环膝坐在树下,神色平静到虚幻的时候,要好得多。
塞缪尔垂下的手指轻轻动了动,面容上掠过一丝诧异,双唇抿紧。他想要看到的,似乎是梁薇的笑容。
苏格没有错过他的表情变化,相处近两百年,塞缪尔信任他,他也足够了解塞缪尔。
苏格后退了一步,鞠躬道:“我一直认为由人类转化而来的吸血鬼跟人类在本质上并无不同,如果喜欢一个人的话,绝不会想要看见她痛苦。”
他微微一笑:“当然,您可能觉得冒犯。”
塞缪尔自上而下地看着他,略微有些恼怒:“我的确觉得冒犯,区区人类……”
他未说完,便发觉自己失态他从来不会如此鲜明地表达自己的情绪,像是在遮掩什么一样。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苏格,你最近很有时间?”
苏格的面容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他后退一步说道:“您如果有时间的话,我想向您汇报一下战况。”
他神色肃然:“有些异常我认为必须讲给您听。”
塞缪尔敛尽情绪,眼眸中倒映着华丽精致的楼梯与窗台,他道:“到我书房来。”
……
繁星闪耀,月牙淡得几乎看不见身影。这是任意被责令追回血奴的第三个晚上。
双黑的少女从高高的塔尖上跳下来,踩落在地上,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嗒”。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被惊起,飞快地离开。
任意扫了一眼,看向了眼前的建筑,一家颇有教会风格的建筑,红色的十字昭示着它的身份,这是一件教堂医院。
看起来有点古老,任意挑了挑眉,看来猎人协会和曾经的教会似乎有点关系?
不过她对教会与血族的历史,也没什么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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