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生日在春末,过完这个春天,她就六岁了。往年生日都是萧岚几个人给她过,煮碗面就算是庆祝了。但今年肯定不能再像往年那样随意。
彭满在林帝身边伺候多年,是个心思玲珑的,最会揣摩圣意,开春之后便在林帝耳边提了一嘴,说五公主的生辰快到了。
林帝回想之前那五年自己对小五的不闻不问视而不见,内心泛起了一丝丝愧疚,当即大手一挥吩咐下去,今年五公主的生辰宴必须大肆操办!要办得响亮!办得盛大!
这宫中许多人都没见过朕乖巧可爱的小五,天下百姓更有甚者连他有个五公主都不知道。趁着这次的生辰宴,让小五亮亮相,也算给她正名。
于是宫中提前两月便开始为五公主的生辰宴做准备。皇宫众人得了这个讯号,都知道这五公主如今是当宠了,再不可同日而语。
但令人奇怪的是,林帝这宠爱就只给五公主一人,半点都不分给生她的岚贵人。而这五公主也甚是奇特,能得陛下宠爱必然聪明伶俐,却从不为自己母妃说上半句话邀宠。
宫中心思各异,有的遗憾有的旁观有的幸灾乐祸,但对当事人没有任何影响。
萧岚就不用说了,本来就不爱出门交际,现在出门遛弯也不担心会受到刁难,生活一如既往的平静。而林非鹿在前不久得了林帝入太学读书的旨意,正高高兴兴地准备上学呢。
大型NPC聚集地,她来了!
上学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她从幼儿园念到研究生,如今又要在不同的时代体验一回,还是很有新鲜感的。
一般人都要配书童或者伴读,林非鹿没要,只让萧岚给她缝了个小书包,装上内务府送来的笔墨纸砚,等太学第一天开学,带着松雨先去长明殿叫林景渊起床,然后再跟他一起去上课。
林景渊打着哈欠,迈着沉重的步伐,忍着内心不想上学的痛苦,看着旁边蹦蹦跳跳的五妹,郁闷道:“也不知道去上学有什么好开心的,哎,你都不知道你失去了什么。”
林非鹿背着小书包笑眯眯的:“上学就是很开心啊,可以读书写字,答疑解惑,还可以认识很多新朋友!”
林景渊瞬间清醒:“哪有什么新朋友,都是一群与我不相上下的纨绔!你去了离他们远一些,挨着我坐!”
林非鹿:…………
你倒是对自己的认知很准确。
到了太学,周围这些锦衣华服的少年少女们果然通通一脸痛苦,不想开学还是真是古往今来逃不掉的灾难。
下人不能入殿,走上台阶之后松雨便去偏殿候着了,林景渊牵着林非鹿的小手,背脊挺得直直的,把周围悄然打量的目光全都瞪了回去:“看什么看!”
比起大皇子和太子,众人其实更怵这位顽劣蛮横的四皇子,都赶紧收回目光。
林非鹿觉得他要是生在现代,那必然是个校霸。
宫内宫外消息互通,其实大家都早已知道五公主得了圣宠,被陛下赐了入太学读书的资格。他们年前就见过这位常陪在四皇子身边的小公主,瞧她总是乖巧笑着,对她印象还是挺好的。
只是跟四皇子在一起时,就像恶霸和民女一样,令人心痛。
在太学读书的人都是皇亲国戚,还有一些格外受林帝重视的朝臣的子女,但殿内的座位却并不按照身份地位来排。
靠后的座位极为抢手,除了那几个好学的,没人愿意坐在前排,比如林景渊和奚行疆的座位就在倒数第二排,林倾和林廷的则在第一排。
此时铜钟还没敲响,上课时间没到,殿内闹哄哄的,像极了寒假开学后的班级。
林景渊一进去便把同桌奚行疆的东西全部搬到了另一边的空位,然后把林非鹿按在了奚行疆原本的座位上,“你就坐这!”
林非鹿环视一圈,自己大概是太学内年龄最小个头最矮的一个,这古时的课桌不比现在,都是那种低矮的案几,人则跪坐在蒲团上,她往那一坐,小小的一团,案桌都快比她高了,啥都看不见。
林景渊还怪得意的:“这样多好啊,随便你吃东西还是睡觉,太傅都看不见。”
林非鹿:“…………”
这个校霸加学渣!!!
林倾恰好从外面进来,听这话毫不客气斥责道:“胡闹!五妹一心向学,哪像你这般不上进!”
他是知道自己这个五妹好学又熟读古文的,俯身把林非鹿从蒲团上抱起来站好,又拎过她的小书包,“到前面来。”
林景渊嘴噘得能挂水桶了,又不敢跟自己三哥叫板,目光幽怨地看着林倾把林非鹿拉到了前面。
众人一看五公主身边的人换成了太子殿下,这下不怕了,纷纷上前来请安行礼。
林非鹿歪着脑袋看他们,任谁来问都甜甜一笑。
在太学读书的公主只有长公主林念知和四公主林琢玉,长公主刁蛮,四公主木讷,以前那位三公主更是不讨喜,如今这位乖巧可爱的五公主简直令人意外又倍生好感。
不过一小会儿时间,林非鹿就认识了不少人,什么丞相家的二公子,皇叔家的堂兄,姑姑家的表姐,这古时的家族人员构成太复杂了,她觉得自己需要画一个树状图来梳理这些人物关系。
虽然太学的官员早知五公主要来上课,但想着不过五岁大的小女孩,来这也不是真的求学,便把她的位置安排在靠后的地方,跟另外两位公主挨在一起。
就像转学生来了新班级前面没空位一样,太学前排暂时也没有林非鹿的位置。
林倾看了一圈,出门去吩咐官员重新给五公主排位,再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林非鹿抱着自己的小书包,乖乖坐在了第一排最边上的位置上。
那位置四周的案桌都隔得远远的,像被单独孤立出来,从来都只有一个人坐。
林倾微一皱眉,走过去道:“五妹,我已吩咐了他们重新安排座位,过来吧。”
林非鹿摇摇头,小声说:“不用麻烦啦,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又近又宽敞。”她眨眨眼,七分乖巧三分天真:“太子哥哥,我可以坐这里吗?”
林倾虽然知她聪明,但也知道她年纪小,国与国之间的恩怨对于五岁大的小女孩而言还是为时过早了。他身为大林太子,当然也说不出这是宋国质子的位置你不要跟他坐一起这种话。
便只能委婉道:“这位置有人坐的,你与他不熟,要与他坐在一起吗?”
林非鹿开心地点点头:“要的!正好可以认识新朋友!”
正说着话,身后有人走近,回头一看,是那位宋国质子来了。
他仍是那副不急不缓逢人便笑的温雅模样,走到身边略一行礼,对于自己位置旁边突然坐了个人也不惊讶,温声道:“太子殿下,五公主。”
林非鹿仰着小脑袋看他,眼睛弯弯的:“是你呀!”
林倾想起之前太学考核作诗时五妹帮他搭档过,倒也不意外他们认识,当着宋惊澜的面再说什么落了大林气度就不好了,只好嘱咐林非鹿几句坐回去了。
宋惊澜目送他离开,一撩衣摆跪坐下来,开始整理案桌。
林非鹿歪着脑袋看他,用小气音偷偷说:“殿下,以后我们就是同桌啦!”
宋惊澜倒是第一次听说“同桌”这个词。
他自入太学以来,一直都是一个人坐,没人愿意接近他,也无人真心与他交好,就连太傅对他都不甚关注。不过他对此也并不在意,毕竟身在敌国,能平安活着就足矣,并不奢求别的什么。
通过纪凉他也早已得知小姑娘要来太学读书的事,只是没想到进来后会看到她坐在自己身边。
以这位五公主的聪明才智,她不会不知道自己的质子身份意味着什么,这跟她一个人偷偷来翠竹居不一样,大庭广众之下的接近,终归是不明智的。
但她还是坐在了这里,一脸高兴地跟他说,他们以后就是同桌了。
同,桌。
一个新奇又亲密的词语。
宋惊澜朝她笑了笑:“嗯。”
林非鹿故意眼巴巴的:“殿下你学习好吗?如果太傅抽我回答问题我答不上来你会帮我吗?我上课偷偷睡觉你会给我把风吗?我功课没做完你会帮我做吗?考核的时候你能借我抄抄答案吗?”
他挑了下眉:“这是身为同桌必须要做的事吗?”
林非鹿重重点头:“当然了!这就是同桌存在的意义啊!”
宋惊澜笑起来:“好,我记住了,我会的。”
林非鹿快溺死在小哥哥的温柔里了。
她当年上学要是有这么个同桌,估计就早恋了吧,害。
太学殿中的案桌前渐渐坐满了人,随着殿外一声铜钟响,今日的课程便开始了。林非鹿回头打量了几眼,前排学子正襟危坐,姿势端正,后排有些座位空着,最后一排林景渊趴在案桌上像是睡着了,他身边的奚行疆还没来。
多么熟悉又亲切的课堂啊。
今日教学的太傅官至一品,位份虽高,但其实并无实权,不过学术名声很大,皇帝见了也会敬重三分。
他往新来的五公主的方向望了一眼,见她居然跟宋国质子坐在一起,心中倒是惊讶了一番。不过什么也没说,便开始今日的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