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想带上林瞻远一起去大宋的提议被林倾一口否决了。
“六弟不管怎样都是大林的皇子,他一旦前去,无论是什么理由,都会被看成质子。林宋是联姻结盟,一旦牵扯到皇子,就会演变成大林求和,就像当年宋国那般,大林绝不能留下这一笔屈辱历史。”
林非鹿一开始也没考虑到这一层,最后还是林廷站出来说,今后把林瞻远接到他的封地上和他一起生活。
小时候的兔子哥哥长大了,但笑起来还是很温柔,拉着他的手也暖暖和和,笑着问他:“我那里养了许多小动物,有小猫小兔小狐狸小松鼠,还有一头大野猪,六弟以后要不要跟我住在一起?”
林瞻远睁大了眼睛:“大野猪!”
林廷笑起来:“对,大野猪。”
他拍着手开心地笑:“好!跟兔子哥哥一起去养大野猪!”
秦山临近南方,靠近淮河,她今后想去看他,倒是方便。
这是最好的安排,林非鹿便点头同意了。
一切安排妥当,林帝下葬皇陵一月之后,宋国接亲的使团便到达大林京城。
这次宋国前来接亲的使团足有千人,不仅递上了宋帝求娶永安公主的诏书,连聘礼都一件不少,倒是显得很有诚意。礼部将礼单呈上来时,林倾还被惊了一下。
聘礼是分等级的,民女和贵女的聘礼内容不一样,皇后与王妃的聘礼又不一样。宋国送来的这份聘礼,竟然全是按照皇后的位份。
联姻诏书只言明求娶公主,可没说是聘为皇后,宋帝这番手笔倒是叫林倾疑惑不已。
一切安排妥当,钦天监的人择定良辰吉日,林非鹿便穿上最隆重的公主华服,一一拜别众人后,在百官声呼“千岁”中走上了华丽的车架。
林景渊作为皇室代表,率京都十六卫为永安公主送亲,京中百姓夹道相送,痛哭流涕。
在百姓们眼中,永安公主是用自己换取了他们的和平,怎能不让人感动?
呜呜呜听说那宋国皇帝杀人如麻,变态可怕,公主这一去,还不知道将经受怎样的折磨,实在是太可怜了。这,就是身为公主的职责吗,何其伟大啊——
被大家脑补很惨的永安公主正在马车内脱掉繁重的华服,然后盘腿坐在舒服的软塌上,等松雨给她剥橘子吃。
松雨本来有点伤感的,看公主这样,顿时伤感不起来了,一边剥橘子一边问:“公主,你真的不难过吗?”
林非鹿说:“有什么好难过的?不就是移民,拿的还是两国绿卡,以后想回来就回来呗。”
松雨:“……可是路途遥远。”
林非鹿:“路途遥远,又不要你用腿走,马是用来干嘛的?”
松雨:“…………”
林非鹿美滋滋:“体验新生活,开拓新副本,听说宋国依山傍水,海鲜特别多。”
松雨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伤感了。
不过想想也是,既能不打仗维系了和平,公主还能嫁心爱的男子,好像真没什么可伤感的。于是松雨也高兴起来,和公主一起开开心心畅想今后新生活。
林景渊一直将她送到大林边境。
跨过那块界碑,就是宋国的疆土了。
这两年他倒是沉稳了很多,不像以前那么不靠谱了,看林非鹿高高兴兴地下来和他道别,倒也没再木着脸,只说:“他若欺负你,我一定帮你教训他!”
林非鹿笑着点头。
她不想搞得哭哭啼啼的,挥手催他走:“景渊哥哥,快回去啦,以后对嫂嫂温柔一点呀!”
林景渊说:“我对她还不够温柔吗?我都快忘记自己凶起来是什么样子了。”
两人笑了一阵,终是互一行礼,就此别过了。
送亲队返程离去,接亲使团倒是没着急赶路,借着宋林边界这一片树林就地扎营休息片刻。
林非鹿坐久了马车也腰酸背痛的,下去溜达了一会儿,一直到车队再次拔营,才慢悠悠走回车架上。
刚一掀车帘,便见里头人影一晃,有人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将她拖了进去。她还没来得及出声,就看见里头是谁,到嘴边的叫声又被她给咽了回去。
两人对视良久,林非鹿叹了一声气,“奚行疆,你要做什么?”
里头的男子黑衣黑发,风尘仆仆,面容憔悴,像日夜兼程才终于追上她,眼球里都是血丝。
他看着她不说话,只是固执地抿着唇,握着她的手腕。
过了好一会儿,林非鹿才听到他哑声问:“你是自愿的吗?”
她点点头:“嗯,我是自愿的,我喜欢他,想嫁给他。”
他眼眶越红,暗哑的声音从齿缝中挤出来:“我不信。”
林非鹿问:“你不信又能如何呢?”
是啊,他又能如何呢?
一边是家国大义,一边是他心爱的姑娘,他唯一能做的,好像就是私自追上来,见她最后一面。
车马拔营,外头传来松雨跟随行丫鬟说笑渐行渐近的声音。
林非鹿低头看看握住自己的那双手,又抬头看向他,无奈地叹了声气。
她说:“奚行疆,放手吧。”
奚行疆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良久,缓缓放开了手。
他知道,他这一放,就是永远的放开她了。
第92章 【92】
松雨掀开车帘走进来, 怀里还抱着一个果盘,笑吟吟道:“公主,使团带来的水果可甜了呢, 一路用冰保存着,十分新鲜, 快尝尝吧。”
林非鹿看了眼手腕渐渐消失的红印,随手一拂袖, 将手腕遮住了。
没多会儿, 车子一晃, 车队拔营继续出发。林非鹿趴在窗边问护卫领队:“陈统领,此处到临城需多少时日?”
陈耀是宋国禁卫军的副统领,这次陛下安排他来接亲,在别人看来简直是大材小用,但陈耀却知道这份差事有多重要。听到公主开口,立刻毕恭毕敬回答:“若疾行十日便能到,但未免公主舟车劳顿,车队慢行, 日落扎营日出出行,约莫需要二十日。”
林非鹿:“…………”
啊,好怀念飞机和高铁啊。
她一脸不高兴地坐了回去。
陈耀听到小公主在里面嘟囔:“要坐这么久,突然不想嫁了。”
陈耀:“…………”
他吞了下口水, 转头朝跟在公主车鸾后的护卫队看了一眼。
此次接亲的护卫队也是从禁军里面挑的,武力值十分高,纪律严明, 足有三百人,统一着装禁卫铠甲跟在后面,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
陈耀刚看了两眼,就跟一道悠悠目光对上,吓得一抖,赶紧将视线收了回来,老老实实骑马跟在车鸾旁边。
过了会儿,一阵马蹄声不紧不慢地追了上来,陈耀回头一看,立刻就要行礼。
端坐在马背上的黑衣男子略一挥手,淡声说:“回去吧。”
陈耀一颔首:“是。”
他调转马头朝后面的三百禁军走去,守在公主车鸾旁边的护卫便换了人。
林非鹿吃完了水果,又趴在软塌上看了会儿专门带在路上解闷的游记,想到还要在路上走二十天,哀嚎一声,翻了个身把书扣在脸上:“为了小宋我真的付出太多了!”
就这么一会儿,她已经换了不下十个姿势,用胳膊枕着脑袋,像只咸鱼似的躺在软塌上,无精打采地哔哔:“宋惊澜没有心。”
松雨赶紧道:“公主,可不能直呼陛下名讳!”
林非鹿在宽阔的马车内滚来滚去:“宋惊澜变了——宋惊澜以前不是这样的——宋惊澜是不是不爱我了——宋惊澜是不是后宫有狗了——”
松雨吓得脸色都白了。
车窗外突然有人笑了一声。
林非鹿愣了一下,一个激灵翻坐起来,定定盯着车窗外。松雨也听到了,试探着说:“是陈统领吧?”
林非鹿没说话,只是心脏跳得有些快,手脚并用爬到车窗跟前,猛地掀开了帘子。
入目还是一匹高大的黑马,马背上的人穿着玄色衣衫,云纹墨靴踩在马镫上,衣摆边缘有暗红的纹路,晃晃悠悠垂在空中。
她仰着脑袋,目光一点点上移,扫过劲瘦的腰腹,挺直的背脊,最后落在那张盈盈含笑的脸上。
他微侧着头,垂眸看着探出窗来的小脑袋,薄唇挑着浅浅的弧度。
林非鹿倒吸一口冷气,蹭的一下坐了回去。
车帘自行垂落,挡住了窗外的视野。松雨问:“公主,怎么了?”
林非鹿惊恐地说:“见鬼了。”
过了一会儿,车鸾一晃停住了。林非鹿不由得坐直了身子,驾车的宫人在外边喊了声:“松雨姑娘。”
松雨还以为有什么事找她,赶紧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车帘再次被掀开,林非鹿看着弯腰走进来的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他好整以暇地在她旁边坐下,还是那副笑意融融的样子,只是眉梢微扬,有些疑惑地问她:“我哪里变了?”顿了顿,“我以前是什么样的?”
林非鹿:“…………”
她默默往后挪了挪。
她一挪,他也不紧不慢地跟过来,最后林非鹿都被逼到角落,实在没地儿挪了,他终于摇头笑了声,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说:“公主,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