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文璋这时有些愧疚起来。他实在是很不孝,累得母亲明明生了他的气,还不敢冲着他发,仍要担心他。
“嗯。”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情绪有些低落地走开了。
昨日被他吩咐过的下人,就站在下人堆里,正忙着卸车搬东西,贺文璋对他招了招手,他便跑了过来,也不等贺文璋开口,直接说道:“常大夫说,最好不泡。”
这一句顿时让贺文璋为难起来。
最好不泡,是何意?可以泡,但是泡了会不好?
他一脸郁闷,回了屋里。于寒舟看见了,自然问道:“怎么了?可是因为母亲生气的事?”
贺文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然后道:“我使人问常大夫,能否泡温泉,常大夫说最好不泡。”
“那就不泡。”于寒舟还当什么呢,闻言就道:“庄子又跑不了,你再等一等,待身体再好些随时可以泡。”
贺文璋便道:“可是常大夫没说不能泡。”他只说,最好不泡。意思是,如果他非要泡,还是可以泡一泡的。
“那……就泡一回试试?”于寒舟想了想道。
体虚之人,不宜泡温泉。但他这么想泡,如果不给他得逞,又怕他郁闷出个好歹来。
只泡一泡,应当也没什么吧?于寒舟这样想着,就道:“你少泡一会儿,在里面站一站就出来?”
“好。”贺文璋展颜了,目光渐渐变得深深,“我们一起?”
于寒舟的眼睛缓缓睁大,好笑又好气,甩了他一记:“想什么呢?!”
她还当他这样馋泡温泉,就只是想泡温泉而已,原来心里想的这个!
不禁伸手拧他耳朵:“贺文璋,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我们是夫妻。”贺文璋将她的手抓了下来,微微拧眉,不赞同地道。
什么叫他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他们是夫妻,做些亲密的事,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这跟胆子大小又有何干?
于寒舟好笑不已,甩开他的手:“你少想些有的没的!”
最终,贺文璋也没有泡温泉。媳妇不肯跟他一起,那他还冒险做什么?他的身体要好好养护,不能轻易冒险。
两人在别院住着,又回到了之前的日子。贺文璋在家里写写话本子,于寒舟帮着出出主意。
她最擅长诡谲的转折,贺文璋不知道剧情如何进展的时候,就向她请教一番,两人搭配着来,故事出乎意料的好看。
“又刺激又不虐。”这是丫鬟们的统一意见。
不写话本的时候,两人便出去走走。
于寒舟喜欢做男子打扮出去玩,因为她总觉得这样更自在些,身边甚至不必丫鬟跟着,她跟贺文璋两个就能好好地玩。
若是她仍旧大户人家奶奶的打扮,少不得这个要注意,那个也要注意,拘束得紧。
贺文璋对她怎样都没意见,虽然他更喜欢看她穿衣裙的模样,但既然她作男装打扮更高兴,那就随她了。
他们有时候在乡间的蜿蜒小道上走一走,有时候在河边坐一坐,有时候爬个山,好不惬意。
跟他们相反,贺文璟最近的日子不好过。这一日,他甚至骑马来了别庄,对着贺文璋和于寒舟大诉苦水。
“母亲不肯同意,还打了我两回。”这是令贺文璟很伤心的,因为从前侯夫人虽也教训他,却都是嘴上厉害,舍不得打他。
“蓉蓉也跟我闹。”这是最令他伤心的,因为他跟陆雪蓉吵架了。
贺文璋便问:“因何闹起来?”
贺文璟抿着唇,摇了摇头,没说话,伏在炕桌上,整个人灰心丧气的。
但他向来是活力满满的,不一会儿就调整过来了,说道:“还不是因为门第之见。”
他也不知道怎么吵起来的。总之就是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就吵起来了。以前陆雪蓉脾气特别好,这两回却不知怎么,一点就爆。
贺文璟便觉着,一定是因为他们两个的门第不般配,蓉蓉嫁他太难,心情不好才吵起来。
他倒也没说错,不管导火索是什么,归根结底就是两人的身份相差太大,这门婚事看不见希望,使陆雪蓉的心情很糟糕。
而且,她弟弟最近又有些叛逆,不好管教。母亲也开始给她相看人家,且相看的人家都不怎么样,最好的那户人家只是生得周整,人品却很不堪,竟然要求她成亲后便不许抛头露面了,把店铺给男人来打理。又说男人的妹妹要嫁人了,叫陆雪蓉拿几个配方出来当陪嫁。
母亲竟说这样的人家不错,陆雪蓉不认同,母亲便说她成日抛头露面的,根本嫁不到好人家,叫她不要挑三拣四的,导致陆雪蓉非常烦。
这些事情贺文璟不知道,因此也没说给贺文璋与于寒舟听。只是于寒舟想起剧情来,知道陆雪蓉这段时间因何心情不好。
但她也不好直接说,便提醒了一句:“陆小姐是个姑娘家,一个人撑起整个家的生计,不是件容易的事,你不要和她吵,体谅她一些。”
贺文璋立刻附和:“就是,文璟不要和人闹,男子汉大丈夫,要有心胸和担当。”
贺文璟很郁闷,说道:“我没和她闹,是她和我闹。”
第090章
从头到尾,他都是老老实实地站着,由着她发泄。
他一脸苦恼的样子,贺文璋和于寒舟相视一眼,都有些无奈。
感情的事,旁人不好插手太多。哪怕他是他弟弟,贺文璋也不好插手太多。
况且,这件事情上面,他没有站在母亲那边,已经算是开明了。帮着贺文璟把人娶进家门?不可能的。
再说贺文璋还担心着,弟弟和陆小姐能不能成就姻缘。弟弟喜欢陆小姐不假,但并不是每一对真心喜欢的人都能修成正果。
所以,他不打算插手太多,这是弟弟和陆小姐的缘分,他们两个慢慢趟行就是了。
诉了一顿苦,贺文璟的心情仍没有好转,在别庄住了一晚,才走了。
他走的时候,贺文璋对他道:“不要气坏了母亲。”
“我知道了。”贺文璟说道,打马走了。
于寒舟在这件事情上几乎没发表什么看法。她看过原剧情,知道没有自己插手的地方。而且侯夫人是个精明的女人,糊弄不得。原剧情中的发展,倒是陆雪蓉和贺文璟最好的路了。
贺文璟走后,于寒舟和贺文璋继续过着惬意的日子,一转眼就过去了半个月。
这一日,天气出奇的暖和,火力旺些的丫鬟甚至脱掉了棉衣,穿着轻盈地在院子里行走着。
于寒舟本是穿了棉衣出门的。才走出屋檐下,便觉风是暖和的,顿时决定了,她也要脱掉棉衣。贺文璋也想脱掉,被所有人齐声制止了。
天气这样好,再待在屋里写话本显然浪费了,两人带着丫鬟们浩浩荡荡出去玩。
外头有人在放纸鸢,是一对姐弟,姐姐将纸鸢放起来后,便将绳子给了弟弟,而后看着弟弟跑动着放纸鸢。
于寒舟抬头去看,是一只燕子形状的纸鸢。被绳子牵引着,在天空中翱翔着。
“你喜欢?”这时,耳边响起一声。
于寒舟收回视线,看向贺文璋,点了点头:“喜欢。我们使人做了纸鸢,也来玩吧?”
“好。”贺文璋点头,立刻吩咐下人,去准备做纸鸢的材料。
在外头晃了一圈,踏踏青,吹吹风,便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下人们准备好了做纸鸢的材料,贺文璋让他们放着别动,自己去画花样了。
他决定自己画,自己糊,自己扎。
这样有意思的事,于寒舟当然要跟他一起。她点名道:“我要一只金鱼!鱼在天上飞!”
“我还要一只猫!就画小乖的样子,猫也在天上飞!”
丫鬟们都笑:“咱们奶奶,什么都能在天上飞,单单鸟儿不能。”
“谁说的?去,就是你,扎一只雄鹰的纸鸢。”于寒舟指着那个笑她的丫鬟道,“飞不起来才有你的好看。”
丫鬟顿时苦了脸,说道:“奶奶不如把我放飞了吧。”
惹得众人都笑。
忙了两日,终于把纸鸢糊好了,众人兴致勃勃地拿出去放。
在草坪上又见着了那日的姐弟,原是纸鸢挂在了树上,摘下来时发现破了一个大洞,飞不起来了。弟弟正在又哭又叫,耍脾气。
哭叫声如此尖锐,令贺文璋皱了皱眉。看向身后的丫鬟们,说道:“拿一只送他,叫他不要哭了。”
他们一行人,带了六七只纸鸢。其中两只是贺文璋做的,自然不能送那男孩。其余的,倒是可以匀一只出去。
“是,大爷。”立时有个丫鬟拿了一只纸鸢,过去送给那男孩了。
他们扎的纸鸢,用料都好,做得也大,颜料涂得也更鲜艳,那男孩一看就不哭了,两眼放光。
“多谢贵人。”那位姐姐忙笨拙地屈膝。
丫鬟笑着说道:“倒也没什么,只是叫你弟弟不要哭了,这天气虽然暖和了,哭起来也有风灌嗓子,哭久了难免肚子痛。”
那姐姐忙道:“我们知道了,多谢贵人提醒。”
丫鬟对她点了点头,就回去了。
贺文璋此时正带着于寒舟放纸鸢。
他从前也没有放过,此时听着有经验的下人指挥,一边跑着,一边放线。
试了几次,便试成了,他清俊的脸上挂着明亮的笑容,将纸鸢放得高高的,稳稳的,才将线递给于寒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