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谨慎地思考推理, “说不定这事是我们从头到尾想多了,礼部那边压根没把我算进待选之列。”
陆泓挑眉, “万一礼部的官员过几天上门了呢。”
秦嫣有点烦心,啧了一声, “得了吧陆六, 你别学旭表哥一惊一乍的。稍微了解情况的人都知道,把我的名字叉出去容易,真要圈进去待选,倒是难得很。”
陆泓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 “说的很有道理。确实是难。”
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想要婚姻嫁娶,少不得要经过父母同意。偏偏秦家的当家主母——秦夫人,从两年前开始,就留在山东祖籍的秦家老宅,代替秦相照顾病中的老祖母。
凡是京中的百年高门世家,包括皇家宗室,在正式提亲议婚之前,都是通过各家夫人的路子互相通气试探,各方面条件谈妥了,才正式下定。
如今秦夫人不在京中,议婚定礼之类的繁琐事宜要和秦相这边商议,就比其他人家困难多了。
秦嫣又不像其他家族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她小时候批下的‘金石之命’的名声在京中流传极广。
虽说各家夫人们提起时,嘴上都说着‘命盘贵重’,‘大富大贵’,但背地里却都在悄悄议论着,‘太贵重了,比夫家命盘还贵重……会不会克夫呀’。
自从杜二迎亲连番出事后,‘命重克夫’成了京城最热门的话题,就连秦嫣自己都在不同的场合听到过好几次。
秦嫣思来想去,越想越觉得旭表哥多虑了。
太子选妃是京中惯例,礼部在满城的高门闺秀里面挑选,十六到十八岁的有上百人之多。选妃的倒霉事儿多半不会落到自己头上。
“但旭表哥没说错,与其把命数交给别人,被不相干的人牵制在股掌之中,倒不如先跟杜家说好,把眼前这关过了再说。”秦嫣喃喃地自言自语着,下了决定。
回家给杜二递个信,叫他明天多带几个人,路上盯紧些别出事,上门再提一次亲吧。
想到这里,秦嫣掀开车窗帘子看了看外面的山道,放下帘子,对陆泓说,
“我看太子爷的马车没追上来,你今天有公务在身,带你的同僚们走吧,不必专门送我回去了。我在东城门外停一会儿,你帮我把杜二给我找过来,叫他送我回家去。我有正事要同他说。”
“找杜二过来啊。可能有些问题。”
陆泓手上的匕首又滴溜溜开始飞转了。“我刚才从同僚处得了两个消息。一个是关于太子爷的,令一个就是关于杜二的。”
在秦嫣惊讶的视线注视下,他叹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同情,”他又当街摔了。”
秦嫣:“……”
……
杜安纯又摔了。
就在他和秦嫣分开不久后,在隔了两条街的拐角处惊了马,当街摔得爬不起来。
杜府的亲随小厮们大呼小叫地把自家二公子送回了家。
既然杜安纯摔了,杜府现在肯定乱成一锅粥。秦嫣心里盘算的把人找回来、送自己回秦府,顺便叫老爹和他谈一谈第四次提亲的打算就落了空。
回秦府的路上,秦嫣坐在马车里算了算,杜安纯这次坚持的时间比原著里多了半个月,所以额外多摔了一次。
她纳闷地想着,全书的人都崩情节崩人设了,怎么只有杜二跟书里一样的倒霉呢。
她问陆泓,“你的同僚们亲眼看见了?摔得厉害不厉害。”
“摔得挺惨的。”陆泓叹息,“半天爬不起来。被随行的小厮用门板抬回家了。”
秦嫣想想看那场面,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同情地说,“早上才见面,中午就摔了。他真的跟我八字不合吧?勉强凑在一起果然还是不行。”
陆泓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明显的八字不合。杜二真的跟你没有缘分。看在大家一起长大的发小儿交情份上,我劝你一句,放过他吧。退婚虽然难听,总好过没命。”
“说的也是。让我想想。”秦嫣无奈地说。
接下来的路上,她琢磨来琢磨去,满脑子都是杜二当街摔得头破血流被人抬回家的倒霉样子。
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情份上,别在折腾杜家了。回去跟父亲提一下退婚的事吧。
就算退了婚,自己也应该不会入选太子妃。
她始终觉得,萧旷那厮就算脑子有坑,应该也不至于到小表哥说的那种程度,特意把她选了太子良娣、太子宝林之类,静悄悄关在后院里折磨。
听起来太变态了。
她咬着指甲回想了半天,除了小时候套了他两三次麻袋,揍了他四五顿,算计了他七八次,以至于他有段时间在宫里见到自己就绕道走,也没什么其他事了。
都堂堂太子爷了,理应心怀家国朝堂大事,至于盯着她不放嘛。多大仇多大恨呢。
秦嫣冷静了下来,觉得旭表哥和陆六都想多了,连带自己也一惊一乍的,想偏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太子殿下正常地选他的太子妃。
——自己这边正常的跟杜家退个婚。
然后,安安分分做个秦府的大姑娘,整日里吃香的喝辣的,家里父母哥哥嫂子宠着,难得的好日子它过得不香吗?
马车转入了平安胡同,眼看就要到秦府大门处,突然一个急停。
“吁——”车夫慌忙拉扯住了马匹缰绳,“哎呀,大姑娘,好像有人在咱们府上门口闹事。”
“嗯?”秦嫣唰得掀起马车帘子,远远地张望了几眼。
两个头戴方巾、儒生员外郎打扮的男子站在秦府门前的台阶处,年纪大些的约莫三四十岁中年模样,另一个年轻的二十岁左右年纪。两个男子和门房推推搡搡的,看起来确实在争执着什么。
陆泓也瞧见了,一夹马腹,从马车后头赶了上来,在车厢外跟秦嫣商量,“我过去看看?”
这几年秦府家大业大,在大门口闹事的事儿虽然不是每天都有,却也不算少见,秦嫣没当回事。
“没事,我自己去看看。”
她吩咐马夫把车就地停下,自己下了车。
秦府的门房特意选的都是个头高壮、人又机灵的年轻汉子,五六个门房一字排开,远远地看过去,和两只小弱鸡似的儒生互相推推搡搡的,秦嫣还以为自家门房把人家怎么着了。
走近了一听对话……
魁梧门房甲:“两位爷,求你们了,别这样为难小的们。咱们府上大姑娘有明令,给相爷送礼的,一律不能收!”
中年儒生将一张装帧精美的名刺递过去,压低了嗓音喝道:“方才同你们说过了,我们走的是杜尚书的路子!你们睁大眼看清楚了,是杜尚书的名刺!还请连同礼单转交给秦相!告辞!”
高壮门房乙慌忙拦住了他们,“不行啊两位爷,别说是杜尚书的名刺,就算是杜尚书亲自过府送礼单,没有咱们大姑娘亲自点头,也得拦在外头!两位爷可怜可怜小的们,把礼单原样提回去罢,小的们在相府门房当值不容易啊!”
年轻儒生是个脾性大的,冷笑一声,“嘴里说得好听,只怕是嫌弃咱们哥俩送的礼太薄罢!最后问你们一句,礼单收不收!”
门房甲乙丙丁异口同声:“不收!秦府绝对不收!”
这时候,平安胡同口围拢的人群已经越来越多,众人探头探脑,指指点点。
有声音感慨着,“秦相府当真清廉啊。”
也有声音表示怀疑,“假的罢?我怎么听说秦相爷早几年的名声可不太好听……?”
“或许是这几年得了良心发现,迷途知返了?”
“我看是当众做戏给咱们老百姓看。”
“嘿,送礼的两个人我认识,天天在吏部大门外头等着候补官缺的举人老爷嘛。等急了眼,跑到相府这儿送礼来着……”
“赶着送礼也没人要,大门都进不去。”
那年轻儒生是个气性大的,听到了纷纷议论之声,白净的面皮涨得通红,指着秦府门房怒喝一声,“你们欺人太甚!今日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把秦相爷叫出来,我当面亲自问他!”
这种场面,最近几年门房甲乙丙丁见识得多了,他们不慌不忙在秦府大门口排成两排人墙,阻止来人硬闯入府。
没想到那年轻儒生捋起袖子大吼一声,往前疾冲而去,没有冲向相府大门,却半途转了个方向——
“砰”的一声,结结实实撞在门口右边的大石狮子上。
“啊——”门房甲乙丙丁齐声大叫。
“哎呀——”围观人群齐声惊呼。
“……”站在人群后头的秦嫣心里瞬间奔腾过千万匹草泥马。
一个没留意,原著里撞秦府石狮子的情节,竟然在现实中再现了!
原著里,她十九岁待嫁的时候,同样出现了一次苦主怒撞秦府石狮子的剧情。
但撞石狮子的人是个入京上访的年轻后生,他老家的县令走了秦府的门路,贪赃枉法,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害得百姓家破人亡,那县令却年年考评优等。年轻后生气愤不过,直接上京找到了秦府,在大门口的石狮子上撞得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