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过得如何舒服才是最重要,至于她的那个好舅舅……
这是他儿子做的,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里既然没有尸体,那还是回去吧。”说着,她似乎有些不适,往手心里哈了口气。
“我的手都冻僵了。”说着她把自己的手直接伸给他看。
其实手也没冻僵,只不过是没有一直在手炉那里暖着,手自然是冷下来。
白葱一样的纤细指头就从袖管里伸出来,直喇喇的伸到他跟前来。
容衍看了她一眼,满脸的不满,除却那股不满之外,至于其他的几乎都没有。
容衍领着她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事先安排了,又或者其他的,回去的这一路上竟然什么人都没有看见。
回到帐篷里,黄孟带着宫女过来给她和容衍两个换了衣裳,又送上了热茶。
黄孟细心,给她送来的是红枣茶。
丝丝甜味从茶盏里飘出来。
她捧着茶,斯条慢理的喝。容衍坐在那边,瞧着她秀秀气气的喝茶,突然他开口,“今夜我……”
“今夜陛下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芙萝抢在他前面,直接把他的话都给打断了,“只是一块喝茶,”
她又飞快的补充,“我也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
容衍挑眉,嘴里道,“哦,是吗?可是我还记得清楚。”
芙萝一下陷入到怔松的境地里,她两只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满是不可思议。
她以为容衍要她保密,还竟然不是了。
容衍坐在那里,他心情颇好的喝了口茶。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赶路,皇陵占了好几个山头,从宝顶一路到陵园外的石像生,绵延不断,一条石砖铺就的大道直接延伸出来。
四周除却陵寝之外,全都是郁郁葱葱的古树,泛着一股死一般的宁静。
芙萝不喜欢这种地方,毫无生气,死气沉沉。
她今日换上了道袍,手里挂着拂尘,走在离容衍不远的地方。有不少人正偷偷的打量她,她那个长相就算给她贴上两道胡子也不像个男人。她今日一张清水脸,换上了黑白相间的道袍,乍一看比做水陆道场的道士还要清淡。
水陆道场的倒是都还要穿上法衣,她这模样倒是更像姑子了。
前头一辆几个轮子的车,被百来个人拉着沿着墓道往里头走。
墓室里点着长明灯,长明灯造的老长,里头有厚厚的油脂,说是从海里弄来的。芙萝莫名觉得四周四周阴风阵阵。她下意识的就往他的身边挪了挪。
她就在他不远的地方。后面还有一大堆的人,饶是如此,她还是觉得很不舒服。棺椁上了棺床,然后各种东西披挂下来。天家气度十足。
容衍站在那里,看着棺椁归位,满脸的漠然。
他和芙萝说的那些话全都是真的,他的的确确是把自己生父的尸首从里头给勾了出来,剥掉了那些帝王袍服,换上内侍的衣服,给丢出宫外。宫里病亡的宦官每年都有,都会运到外面去找个专门的地方埋了。但他不肯,他把事情给做绝了,他要让他的生父和他的亲生母亲一样,丢在荒山野岭,被野狗撕咬吞吃。
有所谓的难过和愧疚吗?
容衍仔细感受了一下,或许有过犹豫,可是下定了决心,他就从来没有过后悔。
他感觉到芙萝的靠近,瞧着她忍不住往他这边靠近,他看了过去。
众目睽睽之下不好直接开口询问,芙萝只能拿眼光看了一眼四周。
容衍只是点了点头。
过了好会,总算是弄完了,那些陪葬品也相继入地宫,芙萝找个机会跟着容衍窜了出去。
容衍听着她嘴里嘀嘀咕咕的,“你在说什么?”
芙萝在后面,“我在念经啊。”
“这个时候,不念经好像说不过去。”芙萝瞧了一眼左右那些忙忙碌碌的宫人和内侍。
放进去的各种陪葬品那都是各种宝贝,就这么放进去了,还真是暴殄天物。
“不必,他还不配。”
容衍说完,就看着芙萝满脸吃惊的看着他,现在已经到外面来了,不必在那里头那样守规矩,“怎么了?”
他好看的眉头也忍不住皱了起来。他想起里头着实有些阴冷,对于他来说没有妨碍,但对芙萝说不定,“你身体不适?”
“不是,我是觉得你说的这话可真厉害。”
芙萝声音压得很低,也就够他们两个人听见。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都是亮晶晶的,看得他一愣,过了小会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容衍看着她那双眼睛,忍不住微笑。
有她这么几句话,原先不怎么好的心情倒是愉快了不少。
芙萝看了看时辰,“这个时候六皇女也该出来了,我去接她?”
容衍颔首,末了他道,“你好像不太喜欢阿朗?”
芙萝心下一惊,她在容衍面前从来没有把自己对于容朗的疏远和厌恶表露出来,其实她也不会在容朗面前露出半点。
她在人前人后对六皇女和容朗都是一样的。
没想到竟然被容衍给察觉了个正着。芙萝对容衍的敏锐简直心惊。
“没有呀。”芙萝说这话,见到容衍的目光,不由得心虚了下,“就是我之前和小郎君没什么接触,再说了男女有别,我不是他什么正经长辈,也不好太亲近了。”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就连容衍也没挑出错,
“宫里没有别的女人,委屈你了。”容衍道。
芙萝笑了,“只要陛下想,宫里多少女人都可以的。”
容衍一愣,而后眼里浮出淡淡的薄怒来。
他背身过去,直接往另外一头去了。
黄孟在一旁见着容衍的这个脾气来的莫名其妙,他忍不住看了看芙萝,芙萝满脸无辜。
黄孟见芙萝没有半点追上去的打算,不由得在心里叹气,赶紧追了上去。
芙萝接了六皇女,六皇女这段时间和她相处久了,也露出一股心底的亲近。
六皇女在蓬莱宫过的很好,到了新的地方也有了好奇,左右打探,满脸的好奇,芙萝见状,带着她四处走走。
身上披着大氅,手里揣着黄铜手炉,就算有风也不怕。
皇陵和宫里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小孩子到了新的地方,也各种好奇,拉着她到处走动。
走动着,她就看到亲爹郭忠,还有郭旦在不远处站着。
先帝下葬是大事,容衍都要亲自过来送葬,文武百官自然也要随行,郭忠身上也有几个虚职,看着荣光其实没什么权力的那种,而郭旦也靠着自己考了个功名。
能遇见着实算不上什么奇怪的事。
两边人马正面遇上,想要躲开根本不可能。芙萝干脆直接迎接上去,“爹,兄长。”
郭忠和郭旦在临海大长公主的手里吃了那么一个大亏,而且郭忠被妻子给暴打一顿,在京城里传得纷纷扬扬,他倒是想家丑不可外扬,但是临海大长公主就是对着他的脸给下了重手,没法出门,自然外面自然传的更凶。
郭忠见到芙萝,自然也不会给好脸色。
“你怎么在这?”郭旦出声道,他话语里带着微不可见的厌恶。
郭旦上公主府为父讨要公道,结果被继母一顿好打,这么大的人,已经考取了功名,不管怎么样,哪怕犯了天大的错,长辈们都都要给脸面,就算是亲生父亲也不会这么打他,但是临海大长公主却干了。
在郭旦的眼里,继母算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了,国公府和公主府之间到如今已经彻底没了往来,两夫妻真正的形同陌路。
郭旦看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也恨屋及乌的有了些许不满和厌恶。
“是陛下让我跟随。”芙萝开口道,她敛目垂首。
父子俩对视一眼,想起这段时间听得那些话,郭忠看向芙萝的眼神里又含了几分嫌恶,“你真是把我们家的脸面给丢尽了。”
开口便是不善。
芙萝松开原先握住六皇女的手,六皇女立刻撒开脚跑的远远的。
郭忠父子不认得六皇女,哪怕看她衣着华贵,也没有起疑。
相反六皇女走了,他们倒是觉得能更好好的说话了。
芙萝看到这对父子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听到这话也没什么反应。
郭忠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愧疚,顿时心底一股怒火不停的往上窜。他在这个女儿身上似乎看到了临海大长公主的影子。在妻子那里,他身为家主夫君的尊严半点也没有留下。
“怎么,难道你还不服气?”郭忠不由得把声量又提高了些许。
芙萝叹口气,满脸无奈,似乎对着的不是父亲,而是个无理取闹的稚儿。
“爹,这里是皇陵,喧哗是大罪,莫要高声。”
芙萝这话险些把郭忠给气得半死,果然是像她的母亲。
郭忠“你”了好几声,险些没把他自己给气死。郭旦扶住郭忠,对着芙萝已经有几分不耐烦。
“妹妹看来是真的要把爹给气死了?”
“不敢,有姐姐在,我想我还气不死爹。”芙萝满脸无辜张嘴就一句话。
郭旦这下也“你”了好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