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衍骑的马是久经沙场的战马,战马感觉到危险, 长长嘶鸣, 扬起两只前蹄, 而后蹄子重重的落下,正好踩在刺客的头上。刹那间马蹄踏破颅骨,鲜血四溅。
容衍一把攥住缰绳,身子往下一跳,直接从死狗一样瘫软倒下的尸体上一把夺过那把刀。
容衍今日只是带了几个护卫,至于其他的人,他都事先安排人给撤掉了。没想到这一撤掉反而正方便这些人行事。
很快容衍就发现了不对劲,这些人并不是完全冲他来的, 这伙刺客分成了三部分,一伙牵制他,另外一部分牵制住那些护卫。最后一部分也是看上去最精锐的,其实冲车里的人去的。
这伙人真正的目的不在于杀他, 而是芙萝。
容衍立即不恋战,一把拉过马头,反手一刀, 顿时一片血雾在刀下溅起。他反手过去冲击那些意图想要冲破马车周围护卫的刺客,那些刺客又围拢上来,想要将他包围住。
容衍左劈右砍,战马精通人性,和他配合,几下马蹄下又多了几具尸首。
芙萝在车里察觉到外面的变故,她只是在车里看了一眼,然后迅速到车里头。这个时候惊慌失措也好,痛哭流涕也罢,根本就没半点用。与其到处乱窜,还不如留在车里见机行事好些。
容衍看上去像一个文士,可实际上却根本不是温和的路子,他哪怕一人一马,手里持刀,依然将四周杀的一片血红。
容衍收割了几个刺客的性命,立即驱使战马冲出包围圈,冲向芙萝的马车。
那些此刻都是死士,动手完全没有任何后顾可言,但他们冲上前,不是被容衍的刀割断喉咙,便是被马蹄践踏。
剧烈的腹痛在此刻发作。容衍神色一凝,同样的好几个护卫也面露痛苦。农妇给他们送来的水里有毒。
毒性发作的时候,原先动作敏捷的护卫迟缓下来,被刺客寻到弱点攻击。
容衍强行忍住痛苦,砍杀了好几个人,直接一把掀开车廉,芙萝从车里伸手,一把握住容衍伸来的手臂,借着他瞬间爆发的力道,一跃上他身后的马背上。
芙萝紧紧的抱住他的腰,四周的刺客将芙萝从马车里出来,越发的紧追不放,势必要将她杀掉。
沾满了鲜血的刀身居高临下的勾挑,转瞬间又有几条人命被他收割在手。可气息也越发的不稳起来。
芙萝就在他的身后哪里察觉不到他的变化。她下意识紧紧抱住他。
在一片的厮杀声里,容衍对身后的人道,“抓紧我,不要放手!”
“嗯!”芙萝嘴里才应下。容衍叱喝一声,战马立刻行动起来,冲撞开刺客的包围圈,而那些护卫也集结起来,掩护两人离开。
芙萝听到由远而近有几道破空声传来。
容衍反手一把将射来的箭矢斩断,军马拼命往前狂奔,容衍带着芙萝一路往前。身后的人也依然穷追不舍。
芙萝紧紧的抱住容衍,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还有那些溅在他身上的温热的液体。
后面似乎有人追过来了,她听到破空的声响。
芙萝心里一阵急躁,她其实也会一点射箭,做一点比什么都不做的要强。
军马似乎感觉到危险,立刻撒开蹄子,以比刚才更快。几乎闪电的速度冲出去,将那些追上来的刺客远远的甩在后面。
芙萝只感觉到风凛冽的刮在脸上,如同刀割的一样生疼。
她感觉到手下躯体的僵硬和颤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战马前蹄一跪,背上的人摔了下来。
从马背上摔下来可大可小,最轻的不过是破皮,甚至可以毫发无伤,但严重的,可以致命。容衍深深知道这两点,几乎是瞬间他拉过芙萝,紧紧的把她抱住,两人一同从斜坡上滚下去。
芙萝晕头转向,她这二十多年来可谓是顺风顺水,除却被人纠缠之外,从来都是顺风顺水,几乎被所有的人疼爱追逐着。就算生父不喜她,那也没什么,因为只要喜欢她的手掌大权就够了。
所谓的父亲兄长对她来说根本无关轻重,她费过点心的只有容衍一个,至于其他人,哪怕是她那个舅父,她也没有用过多少心思。
娇生惯养的人遇上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她被容衍紧紧的抱在怀里,从坡上一路滚了下去。不知道容衍撞上个什么,她在他的怀里只听到他闷哼一声,两人停了下来。
容衍把她抱的很结实,她在他怀里什么看不到,只能听到那些杂乱的声音。过了稍会,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他的力道太大了,几乎结结实实的将她整个人都扣在怀里,她费了点力气,才挣开。
芙萝看见容衍躺在那里,他身上都是血,一时间都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他撞到了一棵树上,他躺在那里人事不省,任凭芙萝怎么叫他,他都没有睁开眼睛。
芙萝不敢上手,怕他有什么伤,自己随意乱动的话,可能会引起更大的伤害。
这道坡很长很陡,一路滚下来她几乎毫发无伤。是容衍将她护在怀里,将一切的伤害都自己承受了。
她坐在那里,开始寻找水源。容衍行军养出来的习惯让他会带一些火石和干粮在身上,哪怕不多,带着也是让他自己心安。没想到竟然派上了用场。
芙萝懂一点医理,十道九医,医术多少要学,她对那些养生术感兴趣,看的也都是那些书,对如何处理外伤内伤却是不怎么会。
不会的东西她不会轻易动手,因为只要处理不慎,就极有可能加重伤势。
她把自己的外袍扒拉下来,小心的盖在容衍的身上。
容衍的脸色很不妙,脸上还有几道方才在地上擦出来的伤痕。她平静下心来,在周围转了一圈,幸好在不远处寻到了一间平常当地猎户山里过夜时候搭的小木屋。
屋子里头还有一些铁壶,她把人背起来,她娇生惯养,但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背着他到那个屋子里头。
屋子有段时间没人住了,也亏得北边干冷的气候,也没有太让人难过。
她收拾了下,把人放到地上,又拿自己的衣服把容衍盖了,随后折点树枝回来,拿着火石点了火,附近有溪水,打了水回来在火上烧着。
等到水热了,她撕下内里中单的一块当做帕子沾着烧热的水给他清理伤口。
芙萝对受伤的人没有经验,她把人背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万分担心,这次和上回救贺琬不一样,贺琬她知道该怎么做,可是容衍这种,她却不敢轻举妄动。
芙萝等着他醒过来,她几次想要出去探路,这地方她没有来货,地形也不熟悉,更要命的是,她还在附近发现了野兽的踪迹。
芙萝曾经也出去打猎过,虽然只是去游玩,但也见过如何找寻野兽的踪迹。
她不敢留容衍留下,容衍昏迷之中,就算再强悍,也非常危险。她不能这样。
芙萝迅速发现自己短时间内找不到路,干脆留下来照顾容衍。
外面天黑之后,也没见容衍醒过来,芙萝担心容衍有个三长两短,幸好她在周围转了一圈,勉勉强强找到几样可以止血的草药,收拾干净之后给他用上。
芙萝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一门心思的去看什么养生术,那玩意儿说实话除了让她无聊的时候保养自己有用之外,遇上这种情况还真的没多大的用处。
她坐在那里,外面也被她烧了一把火,野兽怕火,而且野兽这东西真的很聪明,闻到人的味道就会自己扒窗拍门,她听说了不少。所以外面被她挖了个小坑,点了火驱赶野兽。
能做的都做了,现在就是等着容衍醒过来,芙萝是真怕容衍有个三长两短。
她着实算不上个好人,以前她只觉得自己和容衍各取所需,婚约解除之后两不相干。可现在她不想他死,她知道这世上怎么可能会人人都对她好。
或许有很多人对她好,可芙萝心里明白,那些人需要她动用手段,或许一时半会的迷恋她。但也长久不了,她心里清楚,所以也从来不放在心上。
她不希望容衍死。
芙萝望着他,伸手触碰一下他的脸颊,她仔细的把他脸颊的伤口已经清理好了。温热的皮肤让芙萝松口一口气,至少代表他是活着的。
可是这醒不来,也代表不是好事。
会不会伤到了脑子?又或者会不会他就这样醒不来了?
芙萝脑子里头乱哄哄的,她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个时候哪怕是容衍也只有依靠她,如果她都慌慌张张的话,恐怕谁也救不了他们两个了。
外面的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只有火光照着这片地方。
夜里的气温冷了下来,靠在火边都不足够取暖。容衍靠着火的那边是暖的,可是另外一边还是冒着一股寒意。
此刻早晚温差大,早上有点热,可是到了夜里就会手脚发冷。要是就这么在火边坐一夜什么都不盖,恐怕第二天就要大病一场。
芙萝咬咬牙,她钻到自己的衣服里,他身上温热。
“你别有事,好不好?”芙萝在他身边,轻轻的对他道,“你醒过来好不好?”
四周万籁俱静,山林里头安静的可怕,她还要提防着会不会有野兽过来把她给吃了,她抓住他的手,“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