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透着一股漫漫情波,听得人不由得软了半边的骨头。
最难得的是,他是说真的, 打心里就是这么觉得。说出来的时候真情实感,往人的心头上钩。
芙萝听过的甜言蜜语不胜其数,其中的很多,她也不过是当个笑话听一听, 听完之后,说几句好听的话糊弄过去就成,他这样倒是有点惊心动魄的意思了。
他对她的时候, 当年没说过一句重话。从燕州那个地方杀回来,倒是对她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吹胡子瞪眼没一句好话。芙萝看在两人如今地位反转,捏着鼻子也都认了。
由着他发脾气作天作地,心里原本打算着,等他作的差不多了,基本上也就可以翻过去了。
到时候他做他的皇帝,她继续去做她的假道姑。两人井水不犯河水。
她想的倒是美,可没料到容衍竟然还真的把当年那些全都一口气全吞了,只当她什么都没做过,掉头过来,要把她给叼回去。现在这架势恐怕是气势汹汹,势在必得,而且他也手段狡猾,连她的亲娘到了现在都已经劝她回头了。
芙萝毫不客气的嗤笑“什么时候这么能说讨人喜欢的话了?我的陛下。”
‘我的陛下’四个字惹得他心头一阵乱跳。
下意识的又握紧了她的手。“我一直都想和你说这些。”
容衍也顾不得去看天空上炸开的烟花,那些烟花是潭州等地精心制作,可在天上炸开千姿百态,可那些璀璨的烟火到了她的跟前,全都失却了光彩。此时此刻他也就能看到她。她就是天地之间最耀眼的那一抹光亮。
他这模样有了几分情窦初开的少年那样的风韵。
芙萝斜睨他,将他的不安和羞涩一股脑的全都收入眼底。她另外一只手在袖筒里捧着手炉,手炉暖和,捧在手里很暖和。但是被容衍握住的那只手却更加烫的厉害。
一时间不知道是她自己的体温,还是容衍加在她的身上,这感觉着实奇妙的很。
亲密却又不足够亲密。欲说还羞,一切都在那双相持的手,还有流转的眉目里。
“想说什么?”芙萝笑了,她眼睛里被天上的火光一染,带了些挑逗的意思。
“我喜欢你。”
“我想留下你。”
“我想娶你。”
容衍握紧她的手,每说一句话,掌心里的湿润便似乎重了一分,心头上的跳动也快了。
他又一次把自己送到了她的跟前,让她裁决。她只要一句话,便可以让他高兴,也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让他如坠冰窖。
芙萝站在那里听着,她没有躲闪,也躲闪不了。
“我当初做的那些,你当真一点都不在意?”芙萝突然道。
被人退婚,除非自己愿意,不然不管男女,还真的难以迈过那条槛去。要不然他也不会一回来就对她各种不甘。
“我在意。”容衍自嘲的笑了笑,“若是说我不曾在意,那便是在撒谎。我不甘过,我不懂你当年为何要那般做。”
容衍走到她的跟前,他依然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却很仔细的把她的手往袖管里送了送,免得她的手被冻到。
“我不明白,我也不甘心。”容衍低头下来,话语里都可听到一股自嘲,“可是我也知道,我那时候和容征的确无法相比,他是太子,而我不过是一个什么名号都没有皇子,说是皇长子,可是阖宫上下,又有多少人将我这个皇长子放在眼里。你自小就被姑母捧在手上,会如此,也算不上什么过分。”
“后来渐渐的,我也懂了,没有权位这些东西,我连娘的尸骨都保不住,更何况是你。”
“是我错了。”
芙萝心绪着实复杂,嘴唇动了动,“你这又是何必?”
见着容衍抬眼看着她,她道,“你……吊死在我身上,该不是等着大招给我吧?”
此言一出,容衍顿时陷入沉默里。
黄孟在后面听着芙萝这话,哪怕见多识广,这会儿他也恨不得干脆一头晕死过去算了。
容衍眼闭了闭,“我忘不了你。”
“当年的中秋之夜,我见到了你,从此之后我便不能再忘了你。”他曾经想过,要将她忘了,可是在燕州的这么几年,哪怕处在最危险的时刻,他也从未忘记过她。
她是他曾经的最亲近的人,唾手可得,甚至他还想过,成婚之后带她出京就藩,要怎么样才能让她过得好,至少不会让她觉得在京城里差。
他想过很多,最后全数落空。
容衍差点走不出来,他对她从未设防,他一直坚定的认为她会是自己最亲密的人。
他不甘过,愤恨过,也想将她忘记的一干二净,就像她从来没有在他的跟前出现过一样,可是他做不到。
“越是想要忘记你,相反就越是记得清楚。”容衍说着呵出一团白雾,白雾混着夜色,在他线条分明的脸上氤氲出别样的落寞。
“既然如此,我也不和自己较劲,承认我还爱你,也无什么不好的了。”
容衍忍不住捏住了她的手掌,他感觉自己如同握着一团软云,柔若无骨,他的心都悬在了上面。
芙萝什么都见过,痴情男人也看过。
不过见过的男人的痴情都是有时限的,一开始要死要活难舍难分是真的,可是时间一长都过去了也是真的。
一辈子这么长,有什么必要一定要认准一个人不放?
“所以我不放手了。”容衍轻声道。
芙萝听后挑了眉,“你这是打算不管我点头不点头,都要了?”
容衍不答,只是对着她笑笑,用意倒是明显,“对不起。”
“但是我不会改。”
诚恳认错,死不悔改。
芙萝脑子里就只有这句话了。
他捏了捏她的手,感觉到她的掌心里没有冷下来,不但没有,反而冒着一股滚烫。
容衍对着她笑笑,他又握紧了,“下面还有,我们接着看吧。”
说着他换了下位置,手掌也落到了她的肩膀上,掌心贴在她的肩头上。
“还有什么呀?”芙萝任由他搂住她,抬头满是好奇问,“这东西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着了。”
“容征往年没有放过吗?”容衍有些奇怪。这些都是宫廷里的惯例,按理来说她应当见过的。
“别提了。”芙萝显得有些兴致缺缺的,“他那个时候贼心不死,我躲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羊入虎口,直接送到宫里去,给他机会。再说了,他那个母老虎也不是吃素的,最喜欢找我的麻烦,明明就是她看不住自己的男人,全都怪到我头上。这宫里在你来之前,对我来说那简直盘丝洞,谁敢来呀。我娘当时都小心做人,生怕被他那个亲娘给抓了把柄呢。”
她这抱怨让容衍心里有些心疼,“怎么会这样?”
“怎么不会这样?我当时过的什么日子你不知道。”芙萝说起来就皱眉,“他们那一家子人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你把他们全都给关起来,真是做了好事。”
容衍听后,沉默无言,“她们敢那么对你?”
“没办法,谁叫那时候他们高高在上,说是亲戚,要是他们真的拿个由头找麻烦,我可不是只有乖乖受着吗?”
说着她又笑问,“待会还有什么可看的!说呀!”
黄孟在一旁看的那真是叫一个叹为观止,方才这位姑奶奶那话说的连他都提心吊胆,可是现在,四两拨千斤,轻轻松松把局面给拉回了。
黄孟都不得不佩服这位小姑奶奶了。
容衍看了过来,黄孟恰到好处的接话道,“接下来是‘富贵满堂’‘花开富贵’‘天下太平’。”
芙萝听了,“这名字怎么都这么喜庆?”
黄孟笑,“这过年,自然是要问老天给讨一个好彩头的。”
容衍问,“怎么,是不是有不妥?”
“不是,就是想看看到时候放出来是什么样子。”芙萝说着两眼都是光亮,“都说是向老天爷套个彩头了,自然是要好看才行啊。”
说着,又是一颗烟花旋转着炸上天空炸开,她哇了一声。
容衍见她看的投入,“如果喜欢,下回还放几次。”
芙萝眼睛看着天空上的烟花,摇摇头,“不必了。”
容衍奇怪,他知道她喜欢享乐的性子,喜欢什么,恨不得日日都看着,一直到腻了为止。
“为什么?”
“宫里要什么东西,外面肯定会翻倍的去做,从源头到送到宫里来,这一路上还不知道要多折腾呢。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芙萝眼睛看着天,“再说了,要是经常看,先不说会不会失火,看多了就腻了。”
她话语里自然带着一股娇纵的意味,容衍听了,脸上浮出笑意,“好,都依着你。”
虽然说有守岁,但芙萝向来是个不守规矩的。熬的晚了,实在憋不住就要去睡,容衍也由着她,亲自送她过去,甚至在她躺下来之后,还亲自过来给她掖了掖被子。
不过她这一觉也没睡多久,她迷迷糊糊里头就被人给挖了起来,还没等她说话热帕子直接上了脸。然后被宫人一顿拾掇,直接给拱到了殿上。
大年初一说是喜庆洋洋,其实比平日里都还要累,熬了一宿还得继续在那里和桩子一样坐着,待人接物还要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