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命人教过我扫地、烧柴……我学会了不少生活技能,现在全用上了。”
云月玺目光澄澈,越说到后来,眼里越带了感激,似乎真的在夸侯夫人。
侯夫人脸色铁青,几乎想叫她别说了。
她是真傻还是假傻?为什么要在所有人面前说起这些。
若是云月玺撕破脸和侯夫人闹,侯夫人倒可说她是白眼狼,因为记恨侯府赶她出来,特意抹黑侯府。但云月玺这么真情实意地感激侯府,侯夫人总不可能说她在害侯府。
如今,侯夫人便像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其余人的眼神更露骨,哪家大家大户教小姐是教人洗衣服扫地的?小姐哪怕嫁人,之后也是一家主母,应该教的是管帐,管家,以及简单的女红。
安南王妃见状笑道:“那这位云小姐,你母亲教了你什么?”
要是旁人这么多事,侯夫人早让她走开,但对方是安南王妃……她只能硬生生忍了这气。
云骄阳也不是完全蠢笨,道:“我母亲也教了我这些。”
安南王妃下一句便是:“看你手指细嫩,倒不像是做这些事情的人,你既然会,若不然你试试?”
“来人,取笤帚。”
云骄阳慌了神,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会那些,安南王妃冷笑:“我不过是拉拉家常,云小姐若不想回答,便可拒绝,但若是撒谎……”
云骄阳顶不住压力,只能道:“我,我不会,我刚回家,我母亲只教了我如何管帐……”
侯夫人脸色铁青,也不好骂自己女儿蠢,只笑道:“有些误会……”
“够了,误会不误会的,和本妃倒没什么大关系。”安南王妃放了云骄阳的手,只握住云月玺的,道:“但今后,谁要是再在本妃面前提起这位女孩儿在侯府享了多少清福占了多少便宜,本妃便听不得这些假话。”
她拉着云月玺离开,末了,淡淡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王臣。虽说别人只是孤女,也不能欺负太狠了,到底是陛下的子民。”
她回转身,道:“人心都是肉长的,别人父母知道得多难受。”
云月玺这时眼里含着泪,她似乎不是安全不知道自己被人苛待了,但是因为无依无靠,也不敢说出来。
众人都有些唏嘘。
你说说这算什么事儿,当初被抱错,也不是这女孩儿或者女孩儿父母有意为之,若这女孩儿还长在父母跟前,便是门楣没侯府高,也不会受此虐待。
那翰林夫人忍不住,道:“夫人,要我说,这女子也不容易,因为你们侯府耽误人,她同亲生父母失散,迄今为止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不比你们家骄阳可怜?夫人的心别太窄了才好。”
侯夫人紧紧掐住指甲,翰林夫人就是个炮仗,她不和她一般见识。
但是这云月玺……害她和骄阳出丑,定不能原谅。
侯夫人计上心头,云月玺只是一个孤女罢了,她想怎么捏就怎么捏。那些夫人们一副正义的样子给谁看?谁的后院里没死过人?
现在,只是掉的不是她们女儿罢了。
云月玺回去包扎了手,安南王妃似乎极照拂她,因为她手受伤,竟然连头发都不要她梳了。
云月玺便指导别的丫鬟如何给安南王妃梳发,一番收拾下来,安南王妃颇为满意,她的发尾处原来是有银线垂下,本是银光闪闪的发饰,谁也不会细看里面有多少白发。
她颇为满意,自是大大赏赐了云月玺一番。
之后,云月玺离开王府,那清酒婆子不解地问安南王妃:“王妃像是对那妆娘格外好?”
安南王妃道“她手巧,我喜欢。”
这话说得,她自己也不全信,微微蹙眉:“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像是在哪儿见过她,一见她便觉得有眼缘,但是,到底是在哪儿见过,我总想不出来。”
安南王妃正思索,云月玺则回到自己居住的宅院。
她给安南王妃弄完头发,已经是傍晚,云月玺五感较为敏锐,她总觉得,背后有人在跟着她。
她只当没发现这个事情,从脚步声判断出来,背后有好几个人,都是男性,脚步声杂乱,不像训练过。
云月玺特意在人群繁杂处绕了几个圈,都没甩掉他们,而且,他们反应很快,像是知道云月玺住哪儿一样。
京城的治安,虽好,却不是绝对安全。
云月玺貌美独身,碰上恶狼不稀奇。
第107章 假公主是千金五
如今天色近晚, 云月玺身后跟的人都是些穿着短褐、流里流气的人。
他们大都长了副忠厚老实的模样, 但是挂着猥琐的笑,在远处掩唇对着云月玺指指点点。云月玺加快步子,他们也加快步子,若云月玺停下, 他们也就驻足假装看风景。
云月玺面色如常,实则心念电转。
她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便观察过此世界灵力,几近于无,根本不能被调用, 也就是说,她现在和普通人一模一样。身后的男子们即便不身强体壮, 靠着人数优势和力量优势,也能轻而易举地掣住她。
她在脑海中模拟待会的景象:那几个男人现在为什么不出手?云月玺想也知道, 这个巷子是个死胡同, 他们哪怕打晕了自己, 也没法把自己这么个大活人给带出去, 那么,他们的打算应当是等自己开门那刹,劫住她把她往门里拖……
她现在定然不能去开自己的院门。
云月玺倒吸一口气, 已然计上心头, 那几人鬼鬼祟祟, 想来还是怕被人察觉此事。
云月玺想了想,站定在一个门前,伸出藕臂般的手敲敲门, 她倒不是随便乱敲的,一来,她得确定她敲门的对象是个男人,若里面的是女子,保不齐会连累别人。二来,她敲门的对象要么看起来武力值高,要么看起来得有些地位,才能震慑外面那些地痞流氓。
云月玺敲门三下,“吱呀”一声,院门被打开。
肤如白瓷、貌若春雪的蓝衫男子出现,他打开门,见到云月玺后似乎微诧:“有事?”
他恪守师长之规,以身体挡住门,没让云月玺进去。
云月玺美目中流露出一丝哀求,嘴上却说着:“那日你叫我我没空,今日闲了起来,也好说说我们的事。”
蓝衫男子陡然听到此话,便如被活活塞了一段风月奇缘。
他诡异地沉默一下,出声:“你认错人了。”
说完,如桃花般薄唇微抿,他的眼本就显得高旷寒凉,现在更显得悠远,此人说完,似乎想关上门。
云月玺心中生紧,如何肯让他关上门。
她情急之下,伸手扯住蓝衫男子的手臂,漂亮的眼再度流露出哀求,像是山林间的鹿,在快被猎人射杀时,那双眼又软又悲,湿漉漉地带着山间风情,使得再心狠手辣的猎人也会心生悲悯。
至少自小在佛寺长大的渊昭如此认为。
渊昭师父曾告诉他的师兄们,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他唯独漏了渊昭。但渊昭自小耳濡目染佛门清规戒律,也将此奉为圭臬。
据说,女子身上有神奇的力量,任何坚硬的铜墙铁壁也能被她们融化。
渊昭从不如此认为,譬如幽王燃烽火,也是幽王自己意志不坚,同女子并无什么关系。
这是他之前的想法,今日见了云月玺的软语哀求,渊昭才认为:或许,当真也有女子魅惑君王之故。
他见了云月玺,能理解那等行为,但不代表他也会软了心肠、改了脾性。
渊昭垂眸,十分不解风情,他想扯回自己的袖子,居然没扯动。
他抬眸,费解地看向云月玺,似乎不能理解这么柔弱的一个女子,居然这么坚持地扯着自己的袖子。
“放……”渊昭话没说完,云月玺便大胆地握住了他的胳膊,隔着衣衫,渊昭也能感觉到女子的掌心极小,和男子大相径庭。
云月玺的手指在渊昭衣服上划动,一点一点,极有规律。
渊昭浑身僵硬,冰雪般的面容忽而整肃,他无法理解,为何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会动作大胆地握住一个男子的手,意图行勾引之事,却仍一脸楚楚动人,像是山间朝露。
云月玺在渊昭手臂上画着什么,睫毛如蝶,微微颤动:“没认错,你别生气了,那日在外面,我并非存意不理你,而是我担忧被人看到……”
她的话越说越偏,像是两人真有过什么。
云月玺再度抬眼,楚楚可怜地望向渊昭。
两人目光相接,渊昭也非愚笨之人,他虽不懂云月玺遭遇了什么,但既然她有求上门,渊昭便不能见死不救。
他侧开身子,将院门打开,请云月玺进去。
云月玺踮着脚尖,赶紧进了渊昭院门。
渊昭站在一侧,鼻尖嗅到云月玺发上的清香,他如老僧坐定,一动不动,等云月玺进院,蓝色的袖子才翩然将院门合拢,隔绝了外面的打量。
到了院内,渊昭便想问云月玺发生了什么事。
他落后云月玺三步,云月玺却怕隔墙有耳,她给渊昭做手势,示意他们能不能进里屋去说。
里屋?
渊昭动作一顿,冷然看着云月玺,到底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