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中心的湖泊碧波粼粼,偶有白鹭成队飞过,自成一派风景。
忽而,云月玺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还有隐隐约约的“小姐、善良”这类词语。
她稍稍蹙眉,不知是哪些人背地里嚼主家的舌根。
听琴一脸怒容,提了裙子准备去呵斥人,被云月玺一个眼神拦住。
云月玺倒要听听,这些人在背后编排什么。
她仔细聆听,辨别出声音来源后,轻轻地走到树后。
几个小厮正在扫地,柳若颜笑嘻嘻地捧着脸在一旁转悠,她拿着一个黄色的护身符,用红绳绑了套在手指上,正甩着玩儿。
一个长脸小厮奉承她道:“若颜小姐可真是心地善良,现在咱们云府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若颜小姐的心地比菩萨还善良,也是最体恤我们下人的,特意为我们求的这些护身符,要搁在别家,可是想都不要想。”
柳若颜前些日子在众人面前出了丑,最好面子的她哪里能忍受被下人看不起,因此,柳若颜狠刷了一波下人们的好感。
她特意又去找那个道士做了堆护身符,拿来给这些下人,一来二去的,下人们就都说柳若颜好。
柳若颜转了转眼珠,笑道:“你可别这么说,我和你们都是一样的,而且,月玺姐姐才是云府的小姐呢,你们这么夸我,我哪里受得起。”
柳若颜故意拉出云月玺,就是想这些小厮夸她,贬低云月玺。
这些本就善于奉承看人脸色的小厮哪里不懂柳若颜的心思,他们都想得到柳若颜手里拿的护身符,又仗着云月玺现在听不到,嘴上像抹了蜜般对柳若颜道:“小姐怎么能和若颜小姐比。”
长脸小厮努嘴道:“小姐她啊,是天上的云,平时看都不看我们这些下人一眼,哪里有若颜小姐您体恤我们。”
柳若颜嘻嘻一笑,明明高兴得脸都要笑出花儿来,嘴上还要否认:“你们也别怪月玺姐姐,月玺姐姐那日去护国寺,专门为云伯父求了护身符,你们比不上也正常。”
她表面是在为云月玺说话,实则是在打机锋,暗示云月玺只知道小爱,而她才懂什么叫做大爱。
长脸小厮立刻吹捧道:“若颜小姐就是太善良,小姐她只管自己父亲,哪里知道我们这些下人拼死拼活伺候他们的苦哦。”
柳若颜闻言,心中大为熨帖。
她顺手就把手里的护身符扔给长脸小厮:“算了,你也别生气了,月玺姐姐做的不对的地方,我替她向你道歉,这个护身符你就收下吧,拿回去给你爹娘用。”
长脸小厮美滋滋地收下这个护身符,爱得捧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扫帚都被他扔在一旁。
这时,听琴也终于忍不住,委屈地看着云月玺。
云月玺朝她点头。这下,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原来的云月玺被人污蔑时,没一个人怀疑她是被诬蔑的。
因为柳若颜常常背地里讨好这些下人,同时潜移默化败坏云月玺的形象。
众口铄金之下,闺阁女子云月玺又怎能招架这些猛于虎的流言?
柳若颜,当真是杀人不用刀。
听琴得了云月玺的允许,从树丛中站出去,叉腰骂道:“好个轻狂的奴才,别人给你一把草,你便不知养你的主人是谁了,你在云府的差当得也叫做苦?每日扫扫地,二钱银子便到手了,你哪里苦?我看你有精力得很,来这里编排主家!”
长脸小厮看到听琴那刻,双腿一软,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这等背后爱搬弄是非之人,被抓包之时,向来也是最没骨气的。
听琴转头看向云月玺:“小姐,这等长舌之人,我看,撵出去罢了,咱们云府请不起他做工。”
长脸小厮脸一白,暗中叫苦。
云府这样的差事可不好找,云府人员简单,主家也宽厚,要是被赶出去,可再找不到这么好的活计了。
云月玺淡淡瞥了眼小厮:“嗯,让他领了这个月的月钱,收拾了行礼出去。”
长脸小厮颤巍巍地叫冤,云月玺只置若罔闻。
柳若颜看到云月玺出来那刻,心中其实有些得意。她想,这下云月玺该知道她有多么不受待见,而自己,才是众望所归。
柳若颜当好人劝道:“月玺姐姐,你何必这么冷酷,这位小厮说的话,其实也不算错,月玺你对下人,是当真不怎么宽厚。”
云月玺抬眸看她:“若颜,这里是云府,我如何对我的下人,若颜也有资格管?”
柳若颜一噎,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云月玺。
以往云月玺都会想着她是孤女,处处让着她,言谈间也尽量避开她只是云府的客人这样的话,怎么现在,她居然这么说?
她不知道这么说,会让寄宿在云府的自己感到自卑?
云月玺不愿与柳若颜扯,她带的丫鬟中有几个身强力壮的,还有几个同样老辣的婆子,当即吩咐她们:“把那个小厮扭送去收拾行礼,领了钱便离开云府。”
丫鬟婆子们得令,七手八脚地扭送着那个不甘的长脸小厮,送去管家那儿。
云府很少撵下人出府,因此,这次的动静颇为壮观。
来来往往都有不少人在暗暗关注。
长脸小厮为了不被赶走,使出杀猪的力气叫道:“小姐,奴才错了!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奴才这一回。”
“小姐,给奴才一个机会吧,如果是老爷和公子在此,也会留下奴才的,小姐,云府一直宽厚待下啊。”
这长脸小厮一句句高喊,就想让云月玺抹不开脸来撵他出去。
最年长的婆子一怒,拿了帕子就要捂住这乱喊乱叫的小厮的嘴。
另一边,柳若颜回过神来,她转转眼珠,看见这么多人关注这件事,又怎能放过出风头的好机会?
柳若颜小跑过去,一脸坚毅地拉住那个婆子:“我不许你们这么做。”
她转头:“月玺姐姐,这小厮只是说你没拿护身符给大家,不够体恤下人,你就要撵他出去?”
柳若颜似乎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我知道月玺姐姐不喜欢我送护身符给大家,觉得我抢了姐姐的风头,只要月玺姐姐你别撵人走,我今后……再也不送东西了,我再心疼大家,也只放在心里。”
这话一出,别人看云月玺的目光就有些不对了。
小姐她怎么能这样呢?若颜小姐给大家护身符也是好心。
云月玺似乎没感受到别人猜疑的视线,对柳若颜道:“我从来没有不喜欢你送东西给别人,若颜,你始终学不会一点,没有证据的话,还是少说。”
柳若颜表面柔弱,实则眼里藏着坚冰望着她。她心里得意,她没有根据说话又怎么了,得人心者得天下,这些下人们都信任她,就会认为她说的是真的。
云月玺把柳若颜眼底暗藏的挑衅看得一清二楚,淡淡道:“若颜,我和你一同去的护国寺,你的符,是否在护国寺内求的,我会不清楚吗?”
柳若颜丝毫不慌,她不是又怎么了?护国寺是国寺,那些奴仆一辈子都去不了,自然不知道是不是护国寺求的。
而且,符都是一样的,有什么区别?
云月玺有能耐,就去护国寺请人辨认,可她若真做出这么小肚鸡肠的事儿,岂不让人笑死。
因此,柳若颜有恃无恐:“月玺姐姐,我的符哪里不是在护国寺求的?你怎能这么说我?”
她理直气壮地倒打一耙,气得听琴牙痒。
有这么一出,云府的下人们更信任柳若颜,她们甚至都在想,小姐她是不是真的妒忌若颜小姐?
有些不擅长掩盖心事的人,看云月玺时,目中就露出了警惕。
柳若颜更加洋洋得意。
正在这时,府内传来一阵喧闹,有小厮满面惊慌地跑过来:“大家、大家快别带之前若颜小姐给的护身符了,那哪是什么符,可都是害人的东西呀。”
这话说完,小厮率先手忙脚乱地解下自己腰带内藏着的护身符,扔到地上去,还一脸的心有余悸。
别人被他吓到了,纷纷问:“张贵,你在说什么呢?护国寺求的护身符,怎么会是害人的东西啊?!”
张贵跺脚,看向柳若颜时,更是带了些怨恨,他道:“那哪里是什么护国寺的护身符,分明是妖道的符!”
这话一出,众人皆哗然。
柳若颜面色变了几变:“大胆,你胡言乱语什么!”
张贵此刻恨毒了她,见她居然还不承认,也管不了什么主仆之分了,一把抢了旁边一位婆子的护身符,道:“宋婆,我今日也是才知道,每个护身符里都有各自的生辰八字,你猜猜这里面有没有生辰八字?”
宋婆眼神游移,也被张贵给吓到了:“有……有吧,若颜小姐说的有啊。”
张贵呸了一声,一把撕开这护身符,只见里面用血淋淋的字写着的,哪里是什么生辰八字,分明是:清除燕孽,还我河山这几个字!
当今皇族就姓燕,清除燕孽、还我河山这几个字分明代表的是乱党!
柳若颜还没反应过来,云月玺却立即想起,那日护国寺内,那位太子对她说山下正在捉拿妖道,让她令小厮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