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此以往,恐怕他的未来只能止步于此。
摇摇头,甩开跑远的思绪,范晴雪转向身侧的李忠旭,一字一顿道:“李同志,请按照我刚才的步骤,继续。”
“喂,你是不是成心跟我过不去!”李忠旭沉下脸拍了一下实验台,“信不信我叫我三叔开除了你。”
范晴雪勾起唇角,把防护服的袖子往上折了两下,露出纤巧的小臂和手腕,“我以为服从领导安排是最基本的职业素养。李同志,难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你!”李忠旭被她气到说不出话来,郁闷地哽住一口血,吐不出咽不下,难受极了。
赵国志一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按着坐回凳子上,凑在他耳边轻声说,“你一个大老爷们,跟人家小姑娘一般见识干嘛?咱得大度知道不?况且沈玉同志还在一边看着呢,你不是说要在她面前好好表现的吗?”
被赵国志一提醒,李忠旭连忙偷偷瞄了瞄沈玉,见她拿着实验数据表站在范晴雪身后,眼神怯怯的看着自己,知道他刚刚的表现可能又吓到她了,顿时咬咬牙不再和范晴雪较劲。
范晴雪笑着拉开沈玉,“沈同志,你之前说有问题想问我,走吧,去你的实验台那边,我边示范边讲解。”
今天对李忠旭的敲打已经结束,是时候拉拢一下他的心上人给他添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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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随着范晴雪和沈玉关系的进一步拉近, 李忠旭找茬的次数明显减少,加上他本身就欣赏那些能力出众的人, 范晴雪数次展示出优于常人的能力后,李忠旭对她彻底服气。
原本李忠旭看她不顺眼的原因是以为她是被上面的领导强塞进来的关系户,担心范晴雪和之前那个关系户一样胡搞瞎搞,把本就形式严峻的厂子弄得更加雪上加霜。
而那两款香水, 在他看来不过是别人研究出来的,迫于领导压力才单独署名给范晴雪的。
后来沈玉跟他解释了很多次, 他才知道一直误会范晴雪了,不过碍于面子, 他仍然没有道歉,和范晴雪的关系直接僵住。
范晴雪每天忙的连轴转, 根本抽不出时间理会李忠旭的小心思。
林虞那天离开后,找到李永福的办公室,跟他强烈要求离开香水研发部。李永福劝了几句, 但是林虞坚持自己的选择, 没有办法只能把他暂时调去了香皂车间,给他一个副主任的名头。
林虞和李永福说, 桂花香水是他主导研发出来的, 所以现在生产的香水皂也有他一半的功劳, 以他对桂花香水的熟悉, 在车间的盯着正好。
李永福虽然对他自持功劳的话不认同,但是他毕竟是桂花香水的主要负责人,香水皂在融合的过程中出现任何问题, 有林虞帮着处理一下比较好。小范主任还要兼顾新香水的调配和对原香水生产线的数据调整,没有时间照顾香皂车间这边的事。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林虞,李永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视线落在香水展柜上,自嘲地一笑。当初他是有多相信冯平,现在就有多想给那个孙子一脚。
冯平是他曾经的老同学,两人的友情维持了近二十年,他的舅舅和妻弟都在政府部门工作,提前告诉了他一些关于外贸出口政策的“内部消息”,再加上工厂面临转型和倒闭的压力,李永福才孤注一掷地向政府申请进口生产线。
刚刚宣布改革开放时,政府对这些准备做进出口贸易的企业持支持的态度,批下来不少条子,但是近两年发现很多产品在销往国外时外国人是不买账的,这也就导致大批工厂亏损,转外销为内销,国内市场慢慢繁荣起来。
红福日化厂本就是在艰难求生,去年国家对原材料实施了价格改革,所有原材料的进价几乎全部涨了一倍,使得厂内资金立刻周转不灵,桂花香水的滞销又导致资金不能回笼,因而日化厂陷入垂死挣扎阶段。
李永福把冯平当时给他做的市场分析和所谓的“内部消息”抱怨似的跟范晴雪说了一通,范晴雪只是笑着点点头,没有发表任何见解。
他以为范晴雪是认同他的抱怨,撇撇嘴嘟囔了几句后停下话茬。
“咱们把原材料备齐后,生产线不能直接用吗?”沈玉抱着两本范晴雪送给她的化学专业书,偏过头疑惑地问道。
她读的是工农兵大学,理论知识不如恢复高考后的大学生深厚,范晴雪为了鼓励不断她提升自己,不仅送了书本,还会抽空教她一些更加深奥的化学原理,利用研发部的实验室带她做实验。
范晴雪在沈玉心里是半师半友的存在,她对她十分信服。
范晴雪闻言脚步顿住,耐心地解释:“化学是一个非常严谨的学科,任何细微的数据偏差都会导致结果大相径庭。我研发出来的香水的配方,是在严格的实验室环境下完成的,投入生产线时不可避免的会出现偏差,所以必须重新调整数据参数,争取尽可能的完善生产流程,制造出完全同比例的香水。”
她的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说话时轻言细语,纯黑的眸子望过来,沈玉呆呆地望着她片刻,忽然有些脸红心跳,不自觉地收紧抱着书本的胳膊,“小范主任,你真的太厉害了。”
长得好、性格好、头脑好又实力不俗,简直太完美了。
沈玉看向范晴雪的眼神蓄满了钦佩,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地眨动,脸颊半鼓起看起来软乎乎的十分好捏。
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颊肉,范晴雪笑了一声,“走吧,我再带你看看怎么调试设备。”说完,率先迈开步子。
“好!”沈玉在她收回手后,迷茫地揉了揉被捏过的脸颊,下一刻听清范晴雪的话,脚步欢快地跟在她身后。
范晴雪侧过头,看着她明媚的笑脸,指尖轻轻抵住额头,眼尾的笑意加深:对付手底下的员工,必须该拉拢的拉拢,该震慑的震慑,该敲打的敲打,该无视的无视,恩威并施,才能让自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令行禁止。
*
“小范同志,香水皂全部卖出去了,货款也收回来一部分了,是不是可以开始生产香水了?”李永福憋屈了两年,终于又有点意气风发的感觉,为了庆祝积压的库存全部清空,他一大早起来跑去理发店花了一毛钱剪头发,理发的师傅还帮他刮了胡子掏了耳屎,别提多舒心了。
放下手头的工作,范晴雪抬眸看了提起精神的李永福一眼,视线落在他锃光瓦亮的光头上,犹豫了两秒钟,最后也没有说出他的头型不好看不适合留光头的话。
偏过头,目光转向李永福的手上的货款单,嗓音柔和地问:“目前厂里的流动资金有多少?”
李永福说了一个数字。
范晴雪沉吟片刻后追问道:“剩余的尾款什么时候能结清?”
厂里的香水皂除去被国家按统配价收购走的一部分,剩余的部分算是国家允许工厂超计划自销产品,可以按照市场价自行出售。李永福不知道从哪里走的关系,按照比统配价高将近一倍的市场价卖出去剩余的大部分香水皂。不过国家的部分是当时清结算的,他走关系的那部分人家只给了定金,说是等卖出去后再给钱。
其实范晴雪清楚那批香水皂的去向,大概率是销往各地的自由市场了。
“估计得等一个多礼拜吧。”李永福挠挠头,兴奋的心暂时冷静下来,目前厂里的钱太少,光是购买原材料加宣传的话就需要不少钱,再加上工人的工资和政府贷款,即使卖香皂的资金全部回笼也只是杯水车薪。
起身打开窗户,范晴雪站在窗边望向蔷薇花丛,火热的光线灼伤了它们外部的花瓣,内里却依然娇嫩。
“李厂长,即使生产出香水,做不好宣传工作的话,它们还是会砸在手里,所以先不要大规模启动生产线。”她眼神清亮,手指卷了卷发尾。
窗外炎炎的微风夹着几缕燥意穿进室内,勾的李永福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是爱出汗的体质,在夏天尤其难挨。
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顺便抹了一下新出品的光头,李永福皱着眉毛说:“可是印宣传册的话需要不少钱,而且咱们厂里也没有宣传部门负责设计广告画啊?”
范晴雪伸出食指,在李永福面前左右摇摇两下,“咱们不印宣传册,只需要在京市的各大报纸上花钱购买一小块地方搞一个活动就行。”
“什么活动?”
“关于香水故事的征集活动。”
李永福的神情愈发疑惑,眉头不解地紧锁着。
“我在之前做过一个相关的规划,咱们可以对即将生产的香水面向整个京市有奖征集故事,只要参与活动的人就可以免费获得香水的简易试用装,一周后评出一个优胜奖,奖励创作者100元钱加咱们厂香水的终生免费使用权,再评出十个优秀故事奖,每人奖励30元钱加一瓶正装香水。”
只要写一个有关香水的小故事,就有机会获得100元钱,相信许多人都不会拒绝这种诱惑的。现在工人的工资即使经过七六年和七九年两次调薪,平均算下来也只有40元左右,100块钱就是两个多月工资,即使是30元的优秀故事奖,左不过动动几下笔杆子的事,这简直和天上掉馅饼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