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提到了原主下乡的起因,蒋书兰和范国峰两口子在去涞阳市途中,因为隧道塌方,正好压住了范国峰开的货车,两个人全部被压死了。
蒋书兰一死,她的售货员工作就空出来了,丁慧直接瞄上了这个位置,于是挡在她前面的范晴雪就成了必须骗走的对象。
范国峰的职位已经被范卫华顶了,等到丁慧转正,他们俩就都是正式工了,每月可以多领不少工资和票证。
只要让原主做知青去农村,不去接蒋书兰的班,丁慧的正式工职位几乎是手到擒来。毕竟原主的大哥范卫东和大嫂何诗曼已经是正式工了,不参与竞争。
为了拉上丁宁骗走范晴雪,丁慧咬牙许诺给丁宁不少好处。
想到这些让人眼馋的好处,丁宁表演得愈发卖力,愣是让她挤出来几滴鳄鱼泪,“晴雪,叔叔阿姨的丧事操办过了,我的心里依旧痛的难受。最近几天夜里睡不着时,我经常想起他们,他们的音容笑貌深深刻在我的脑海。将心比心,你肯定也是悲痛万分,要不然也不会在拿高二毕业成绩单时恍惚地磕破头晕倒。”
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嘀咕几句范晴雪活该的话,丁宁掏出手绢擦干净眼泪,大义凛然地站起身,“叔叔阿姨如果活着,必定不愿意看到你再消沉下去,农村那广阔的天地还有很多吃不上饭穿不起衣的农民兄弟姐妹等着我们去帮助,比起他们,咱们承受的这点儿痛苦算什么?”
顿了顿,丁宁眼神坚定地直视范晴雪,“吴老师说过,咱们青年学生在农村‘未来可期’,我相信叔叔阿姨定然希望你能坚强起来,舍小家为国家,奋斗终生!”
面对丁宁的有些粗糙的表演,范晴雪暗中翻了一个白眼,面上却淡淡的,“你怎么知道我爸爸妈妈是这样想的呢?你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吗?”
对着书里跟蛇一样阴秽的恶毒女配,范晴雪完全生不起一点和她对话的欲望,摆摆手,想直接撵走她。
丁宁的舅舅在革委会工作,是他答应了把丁宁和原主跟杨晏安排在一起,安排到临景市的下属厉原县清河镇红星生产大队,所以原主才傻乎乎地跟着她们下了乡。
丁慧答应丁宁只要把原主带去乡下,每个月会额外补贴给她5斤粮票和1尺碎布头。同时应允等到她结婚,送她一张自行车票作嫁妆。
有了这些好处,丁宁才安静下来接受当知青的命运。
可惜,范晴雪不是原主,懒得踩进她们设计好的深坑里。
当售货员不香吗?工作轻松体面挣钱还多,她是脑子被驴踢了才去跟她们插队呢!
第二章
城镇居民每个月只有固定的27斤粮票,其中包括3斤细粮,24斤粗粮。像通用机械厂那样的大厂子稍微好一些,属于体力劳动,正式工每个月能领35斤粮票,包括6斤细粮,29斤粗粮,而且还有夜班补贴。
即使如此,哪怕是双职工家庭依然要精打细算地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丁慧娘家经济困难,她经常会偷偷拿走一些自己的口粮补贴娘家,蒋书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做不知。
为了照顾她,蒋书兰安排所有家庭成员把每月发放的粮食、肉、油全部放到家里,大家一起在同一个锅里吃饭。这也使得本就不够吃的饭越发稀薄,平均下来每人每顿饭才不到三两。
蒋书兰不得不到黑市购买高价粮,黑市粮食供应不充足,有时拿着钱也买不到粮食。
幸好蒋书兰在国营百货总能便宜弄来品相不好的散碎点心和磕破壳的鸡蛋。加之范国峰常年开车跑外,能从老乡家里换来粮食和野兔野鸡肉,一家人总算没断了油水。
范国峰蒋书兰出事后,范卫东和何诗曼把粮油关系转到了各自的厂里,儿子范深送去姥姥姥爷家住。
家里只剩范卫华、丁慧、范晴雪三人生火做饭。
看着碍眼的小姑子,丁慧巴不得她早点滚去乡下,省的她来分家里剩的本就不多的口粮。
范晴雪一走,住房也能松快些。
于是,丁慧丁宁两姐妹一商量,决定由丁宁挑头说服范晴雪去下乡,放弃接蒋书兰的岗位。丁慧再和国营百货负责人事调动的主任疏通疏通,顺理成章的接班。
原主被家里人宠着长大,想法天真,可以说是没什么主见,被丁宁一劝想法松动不少。
父母死后,她的感情又多半寄托在有些朦胧好感的杨晏身上,自然愿意跟随他的脚步去农村,只要原主一走,丁慧接班的事基本十拿九稳。
可惜,丁慧千算万算,漏算了原主范晴雪一不小心摔了一跤香消玉殒,现在她体内的灵魂是来自21世纪的“范晴雪”。
恐怕不会如她们意了。
*
碧翠的银杏叶翻飞,烈日的光线被摇曳的银杏叶切割成细密的光斑,透过敞开的半扇窗,洒落在洗的干干净净的蓝布床单上。
范晴雪额头潦草地缠了两圈白布条,布条上刺眼的红衬得她苍白的小脸越发憔悴。
见范晴雪毫不动容,丁宁说话的声音不犹带上几分焦躁,变得稍嫌尖利起来,“别用蛔虫形容我,太恶心了,亏你还是个读书人呢。”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如果你觉得恶心,就不要再瞎琢磨我爸妈,‘逝者为大’的道理相信你不会不知道。”扬了扬眉,范晴雪的神情渐渐冷淡下来。
“你!”丁宁的气息瞬间粗重两分,察觉出她态度和平时有些不一样,在心里暗骂几句后重新开口,“晴雪,你知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也是为你着想。”
“谢谢,不必了。”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丁宁一噎,觉得范晴雪估计是受了刺激,脑袋不清醒,所以没再借着她父母的名义劝她。
转转眼珠子,丁宁轻轻眯了眯细小的眼睛。
范晴雪在学校悄悄望向杨晏的时候,那双眼睛里会泛出一道亮光,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偷偷暗恋杨晏,在丁宁眼里,范晴雪跟个思春的荡·妇没有区别。
心知范晴雪对杨晏陷入迷恋和憧憬,只有用杨晏做诱饵她才会上钩。
丁宁慢慢低头,附在范晴雪小巧的耳朵旁边,小声诱惑:“如果你也去乡下,我让舅舅安排咱俩到杨晏去的红星生产大队好不好?近水楼台的机会只有一次,我对你好吧?”
范晴雪皱皱眉头,侧身避开丁宁喷在耳边的湿热气息。
六月底的天气异常闷热,狭窄的小房间如同蒸笼,蒸的里面的人汗水四溢,浑身黏·腻不适。
丁宁身上的汗水味尤其明显,侵略性十足,搅的范晴雪太阳穴突突的疼。
混乱的六七十年代,香水、脂粉、口红等物品被归为奢侈品,和“资本主义”划等号。许多化妆品工厂被勒令关门,全国仅剩几家老牌化妆品厂,艰难求生。
她穿来的是小说开头的七六年夏天,再有三四个月政策会逐步松动,人们才渐渐放开胆子重新追求美。
但是现在依旧物资匮乏,条件好些的人家能买一块香皂洗脸洗澡。条件一般的就用肥皂,糙汉子们只用肥皂洗个头发再随手舀两瓢清水冲凉。条件再差的人家会想办法收集一些皂角,家中的老人把皂角浸泡捣烂熬煮后制成皂角水,用来洗头发洗衣服。
丁家唯一的正式工是她大哥,每个月仅半张肥皂票,攒两个月的票才够买一块肥皂。
不说到国营百货拿票买不买得到紧俏的肥皂,平均半块肥皂要供丁家老小十口人洗澡洗衣服洗床单被罩用够一整月。
冬天还好,十天半个月洗次澡没问题,一到夏天,一天不洗澡身上全是汗馊味,一大家子人挤在十几平的小房子里,气味发酵,能把人熏晕过去。
丁宁洗澡时,大嫂和二嫂会像防贼一样一直盯着她,只要她多用一丁点儿肥皂,立刻横眉冷嘲,什么臭的烂的话都往外甩,直说的她无地自容,匆忙冲干净身子换好衣服落荒而逃。
身上的汗味洗不透,而且动物油制的肥皂用过会多少残留少许腥臭味,又没有雪花膏、香水之类的东西遮掩味道,离她最近的范晴雪可就遭了罪。
良好的教养让范晴雪没有做出掩鼻扇风的失礼举动。
轻轻掀开薄被单,光裸着脚下地,打开另一扇窗户。
一缕微风裹挟来淡淡的紫薇花香气,范晴雪阖上双眸,表情怡然地深吸一口大自然的纯净空气。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穿进一本书中,也不知道原主的灵魂到底去了哪里,她在这副躯体中感觉不到原主遗留下来的一丝意志和遗愿。
既然如此,她决定不再按剧本走原主的老路,生生将一手好牌打烂。
从现在开始,她就是新生的“范晴雪”,她要在这个时代走出一条自己的康庄大道,不受任何人摆布!
正当范晴雪理清思路,准备拒绝丁宁的提议时,与丁宁面容七分相似的丁慧,端了一碗颜色浅淡的红糖水走了进来。
“晴雪,怎么光着脚下地呀,可别着凉了。咱们女人可得注意些,省得以后落下病根。喏,二嫂给你冲了红糖水,快趁热喝吧。”
丁慧在外面听了半天墙角,发现丁宁好话说了一箩筐,竟然没让范晴雪这个死丫头松口,着急地跺跺脚,跑到装食物的橱柜旁,舀出一大勺红糖,随即心疼的又倒回去大半勺,用仅剩的堪堪遮住勺底的红糖满满沏了一大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