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晏:“我会的。”
男人之间无需太多言语,一句简单的承诺足够了。
林修意:“至于晋王拜托你的事,也别往心里去,不理会便是。”
闻晏眉目淡淡,“我不会给任何人开小灶。”
林修意觉得自己是瞎担心了,以闻晏的心性,谁能摆弄他啊。
姐弟俩从东南角回来,林修意和闻晏同时走向林宝绒,林宝绒希望父亲将关心多匀给林衡一些,便径直走向闻晏。
林修意的手僵在半空,只好落在了林衡头上,拍了拍他发顶的薄雪。
林衡呆呆站着。
林宝绒搓搓手掌,向掌心呵气,笑看着自己的未婚夫君。
闻晏脱下大氅罩在她身上,把小姑娘裹成了粽子,顺势手臂一搂,把人半带进怀里,往彝伦堂走去。
林修意跟在后面,总觉得不妥,女儿还没嫁过去呢,不能让人嚼舌根。
他上前,扯开闻晏的手,字正腔圆道:“给我老实点。”
闻晏真没占姑娘便宜的意思,纯粹是因为......好吧,他也不知道为何要搂着人家女儿。
林修意挤进两人之间,一副跟闻晏不是很熟的样子。
林衡走在最后面,看着比父亲高半个头的准姐夫,嘴角咧了一下,眼中闪现一抹期许。
砰!
一个雪球砸在林衡脑袋上,林衡扭头看去,面色不佳。
晋王世子手里颠着雪球,笑呵呵看着他。
林衡忍了,扭回头继续走。
砰!
脑袋上又被砸了一个。
林衡有点生气,转身瞪着他。
晋王世子扬扬下巴,“书呆子,一起玩啊!”
林衡诧异,没动地方。
前面三人闻声回头,见晋王世子痞痞地站在那里,等着林衡,都有些诧异。
林宝绒不希望弟弟跟晋王府的有来往,但平心而论,上一世的晋王世子与贡米一案毫无干系。
林修意踢了儿子一脚,“愣着干嘛,去玩吧!”
林衡揉揉腚,看向最不该询问的闻晏。
闻晏点点头,林衡暗自握拳,缓缓走了过去,结果刚走两步,一个个雪球迎面砸来。
晋王世子身后跳出三五个同伴,一同砸向林衡。
谁还没个脾气,林衡尤其不想让家人看见自己软弱的一面,弯腰捞起一大捧雪揉了揉,砸了回去,正中晋王世子的脸。
“哈哈哈哈哈哈!”同伴嘲笑。
晋王世子抹把脸,笑吟吟勾手指,“好啊,待会儿别说我欺负小孩!”
说着搓了一个雪球,砸过来。
同伴们也砸了过来。
林衡双拳难敌四手,被砸成雪人,还殃及了身后的人。
林宝绒被砸了脖子,雪沫灌入脖颈,透心凉。
林修意气哼哼,同时也玩心大起,弯腰搓个雪球,对着砸女儿的那个少年下手,“敢砸老夫的宝贝疙瘩,看老夫怎么收拾你!”
“啊,林尚书为老不尊!”
“羞羞羞!”
众少年起哄。
林修意才不管那个,一个个雪球搓的特别结识,下手那叫一个快、准、狠。
少年们不甘示弱。
林衡冲过去保护父亲,一老一少竟在冰天雪地的国子监玩开了。
林宝绒和闻晏互视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
*
很快到了放榜的日子,一大早,齐小郁来林府。
等榜的时间里特别煎熬。
齐小郁趴在林宝绒肩头,“礼部不会公布榜单,只能等爹爹他们回来才知道。”
林宝绒不紧不慢冲泡茶水,递给她一杯。
齐小郁道了声谢,又问:“你不紧张吗?”
“稍安勿躁。”林宝绒比任何人都紧张,她渴望进国子监陪伴林衡,渴望学本事、长见识,能与闻晏比肩,而不是遇事躲在男人身后。
她想要变强,强到可以保护身边的人。
傍晚,林修意颓着肩膀走进来。
齐小郁立马站起身,“林伯伯,怎么样?我我我......我们有没有考上?”
林修意看她一眼,头一次觉得孩子的眸光过于灼热,他移开视线,含糊说道:“落榜了,不过,还有下次呢。”
齐小郁当即拉下脸,她年岁到了,哪还有机会啊。
一句话没说,哭丧着脸回府去了。
林宝绒心里也是一紧,看父亲的反应,定是没开玩笑。
林修意坐下来,拍拍她手背,“绒绒啊,爹觉得才艺的高低是没办法衡量的,别难过,既然没考上,咱们就等着嫁人吧,姑娘家还是以相夫教子为重。”
嘴上这么说,林修意心里极不舒服,第一次测考,女儿取了头甲,怎么就落榜了呢。
林宝绒心里空落落的,勉强笑了下,握住父亲的手,“爹爹说得对,女儿该着手缝制嫁衣了。”
大婚的嫁衣,她不想让绣娘代劳,想自己一针一线完成。
林修意看了一眼外面灰蒙蒙的天色,笑呵呵道:“今晚会有雪,晚膳后,爹陪你堆雪人。”
“好啊。”
一个时辰后,京城迎来了冬雪,林府迎来了闻晏。
林修意知道闻晏在女儿心中的分量,嘱咐道:“绒绒虽然不说,但心里一定很失落,你陪她出去踏踏雪,缓解一下心情。”
闻晏:“放心。”
*
林宝绒与闻晏并肩走在巷子里,仰头看着簌簌细雪,安静的像个雪人。
闻晏:“不问问我要带你去哪里?”
林宝绒摇摇头,“去哪儿都好。”
闻晏:“难过了?”
林宝绒看向他,“你觉得我该落榜吗?”
闻晏:“不该。”
林宝绒扯嘴角,“我也这么觉得。”
闻晏轻笑一声。
林宝绒不满,“我都落榜了,你还笑话我。”
“我哪有?”
“你有。”
看她无处发泄郁结的样子,闻晏更想笑了。
这份情绪,是她在父亲面前不会流露的,或者说,在其他人面前,她总是温婉端庄,只有到了他面前,才会展露情绪。
林宝绒叹道:“还是我学艺不精,没有参透琴曲的奥义。”
闻晏拍拍她的肩,“你琴艺了得,上次还骗我教你那么久,该不该受罚?”
得了夸赞,林宝绒没有被取悦,还是很失落。
不知不觉,两人行至一处府宅前。
大门落锁,无人居住。
林宝绒看着矗立在漫天飞雪中的宅院,不解地看向男人。
闻晏半抬臂,从袖中掏出一把铜钥匙,递给她,“去开门。”
林宝绒第一反应是闻晏买了座新宅,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婚宅?!
她有些激动,小心翼翼接过铜钥匙,打开了铜锁。
推开门,入眼的是一块雕刻精美的影壁,左手边是通往主院的小径,一侧栽满四季竹,看竹子的粗细,就知这座宅子有些年头了,但翻修如新。
闻晏看她慢吞吞的,失笑一声,拉起她的手往里走,通过垂花门,是幽静的庭院,院中种了几棵被大雪压了枝头的石榴树。
一主两厢,后面是后罩房,典型的三进四合院。
装璜简单,处处透着简约。
虽然比不上林府,但在林宝绒心里,没有比这里更称心的了。
这里将是他们的家。
林宝绒站在银装素裹的庭院里,眼眶有些酸。
闻晏牵着她的手走进游廊,为她掸去一身的雪,“怎么了?”
林宝绒扬起小脸,“这里是谁的府邸?”
明知故问。
小东西。
闻晏挑眉,“我娘在信里说,日后想来京城带孙子,这是我为爹娘购置的宅子。”
林宝绒不信,父母可以跟他们住在一起,再说,还没成亲,这人就想到孩子了......
看她微乱的长发,闻晏抬手揉了两下,“想什么呢?”
林宝绒柔柔一笑,“想以后的日子。”
有你在的日子。
闻晏:“嫁给我之前,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林宝绒抬手,捏着尾指指腹,“一点点。”
“进国子监读书?”
“嗯。”
闻晏揉在她发顶的手慢慢下移,沿着侧脸捏住她软嫩的耳垂,“若是就读国子监,我们的婚期就会延迟。”
林宝绒当然知道,但她担心弟弟,不想让弟弟重蹈覆辙,“抱歉。”
闻晏没怪她,“要不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嗯?”
闻晏从另一侧袖管里取出一个折子,递给她,“自己看。”
林宝绒认得,这是礼部的公牍。
打开一看——
是礼部的聘书。
她重读了一边上面的内容,确认礼部已聘用她为国子监监丞,专门授业及照顾女子监生,品阶正七。
不止有她,还有齐小郁。
林宝绒形容不好,这种比惊喜还要惊喜的心情是怎样一种体会,大概就是惊喜之上吧。
她消化片刻,抬头凝睇闻晏,“掐我一下。”
闻晏淡笑,真上手掐了她一把。
林宝绒皱眉,掐疼了。
疼了才好。
她眉目舒展,自言自语:“我就说,以我之才,怎会落榜。”
话落,面前的男人轻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