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丫鬟默默的在一旁交头接耳,屋里静,薛芸婷倒是一字不落的听进去,她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心情烦闷的将话本放下,打算去贵妃榻上躺下假寐一会。
见她起身,几个小丫鬟快步走过去,薛芸婷摆摆手,“不用管,我稍稍眯一会。”
薛芸婷这一假寐就直接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一想到用晚膳的时候还要和薛奕呈碰面,她就满心的不愿意,但是薛静婉又好不容易到府里,再加上她身份与过往不同,按照规矩,即使她再不愿意,也只能起身前往。
到了地方,薛奕呈果然也在其中,除了老侯爷还未到外,其他人已经落座在自己的位置上了。
薛奕呈和三夫人之间空了一个位置,明显是为了她留的,薛静婉身旁又是二夫人,根据位序,她也没办法要求换位置,只好硬着头皮坐到薛奕呈身边。
过了片刻,老侯爷才过来,他坐在正中间,目光将席面上的人都扫了遍,才出声道:“吃饭吧。”
或许有薛奕呈在身边,这顿饭她着实没什么胃口,身旁的三夫人见状,又舀了碗汤递到薛芸婷面前,“今日是怎么了,吃得那么少?”
薛芸婷礼貌接过,摇摇头,“许是午时吃得撑了。”
薛芸婷和九王爷出去游玩,在府里压根不是什么秘密,三夫人自然也是知道的,给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感叹了句:“难怪呢。”
闻言,薛芸婷有些脸红,不过好在,三夫人并未多说什么。
然而她身旁的薛奕呈却暗自捏紧了他手中的筷子。
吃饭间,老侯爷随意瞥了眼薛奕呈,忽然开口说道:“奕呈,上回和你说的那个亲事,你觉着如何?”
老侯爷说得是内阁学士之女袁思若,在今时,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侯爷这一问,也不过是随口一提而已。
而对于薛奕呈来说,他娶不了薛芸婷,自然是娶谁都无所谓了。他道:“但凭父亲做主。”
“好,那待明日我便请媒人前去内阁学士府纳采。”
实际上,两家人都有意联婚,这些不过都是为了走个过场罢了。
用过饭后,薛静婉还是被二夫人拉着回屋说体己话,而三夫人自然是陪着老侯爷,至于薛芸婷,自然是回自己屋去。
这会薛奕呈没有再说话了,望着薛芸婷的背影,心倏忽一下沉了下去。
第二日清早,二夫人受邀与太常寺卿的夫人茗茶,早早用了早膳就出发了,而薛静婉总算是有时间过来看看自己的妹妹了。
薛静婉过来时,薛芸婷才收拾好,几个丫鬟告退后,将空间留给了两姐妹。
薛静婉拉着薛芸婷面对面坐下后,压低了声音对她说:“妹妹,这些日子,你有没有觉着爹爹怪怪的?”
“什么?”薛芸婷不解的看着她。
薛静婉面露难色,实在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半晌,她似豁出去那番,接着道:“我怀疑爹爹犯了事,前日我路过晋烨的书房,不小心听到晋烨和莫珏正谈论私盐二字,似乎还提到了爹爹。”
薛芸婷心一惊!
私盐??在古代若是要贩卖私盐,那可是灭九族的罪啊!
那个看似老实的中年男子会参与贩卖私盐的勾当吗?薛芸婷这样想着,也问出了口。
“我本也不太愿相信,可我肯定,晋烨和莫珏他们一定说到私盐和爹爹了。”薛静婉皱着眉,满腹愁绪,“你说,皇上突然召爹爹回京述职,究竟是为了什么?万一爹爹是真的贩卖私盐了,那皇上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薛芸婷对薛静婉道:“这件事,姐姐可有和别人提起过?”比如二夫人?
薛静婉知道薛芸婷的想法,她当即摇了摇头,实际上,她也深知这件事的重要性,按照她母亲二夫人的性子,自然是什么也瞒不住,定是会直接去问老侯爷。
“这事,我就跟你一人说了。”
薛芸婷松了口气,复又道:“这件事你就当做不知道,若有机会,我便去找薛奕......大哥旁敲侧击一下。”她实在是不想再叫薛奕呈为大哥,但又为了不让薛静婉起疑,她又不得不这样称呼。
薛静婉思虑了一下,发现自己的确也没什么能做的,只好点点头,应了薛芸婷。
“对了,今日我看你和大哥之间的气氛有些怪怪的,你俩是不是吵架了?”实际上昨日的时候她就已经注意到了,但因为母亲总是拉着她说体己话,因此她也没什么机会问出口。
谈及薛奕呈,她的脸色登时变得极其难看,但是她摇摇头否认道:“没有,可能是这几日我来了葵水,所以性子有些焦躁,偶尔就和大...哥拌了嘴。”
薛芸婷过去的性子本就是那种嚣张跋扈的,虽然被禁足后改了不少,但偶尔的小性子也是改不掉的,薛静婉自然是没有怀疑她的话。
“大哥性子谦和温柔,不过女儿家的来了葵水,性子焦躁也是能理解的,只是还是不要伤了和气的好。”
薛芸婷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当做是听了进去。
只是......自己明明是受害者,可却不得不隐瞒,这种感觉简直太过憋屈。
然而薛芸婷不知道的是,憋屈的何止她一人?
回到王府后的九王爷,自然是比薛芸婷更加憋屈气愤。当即就唤了番羽过来。
“王爷!”
晋灼手执狼毫笔,坐得端正笔直,行云流水间自带着令人倾服的英姿飒爽。许是多年在沙场征战的因素,又带着将领那种大义凛然的姿态。
晋灼正写着书信,头也未抬,“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都已办妥。”
闻言,晋灼放下手中的狼毫笔,举着书信瞧了两眼,便折好放进信封里,番羽还在弓着腰,一动不动,晋灼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语气微冷,“很好,那就看今晚了。”
“是!”
“你叫人把这书信交给江城那位。”晋灼两指头夹着书信,直接甩给番羽,末了又道:“待今晚这事了了,就让方玲过来受罚。”
番羽顿了顿,才说了声是。见晋灼又拿起桌上的公文,他便拱手退下,关门之际,看那男子面无表情的脸,心里不禁为方玲感到担忧,但转念一想,到底是她没有做好保护主人,受罚也是应该的。
-
天色渐暗,初夏的风吹起来颇有些凉意,从老侯爷的书房出来后,薛奕呈屏退了几个贴身小厮,独自一人走在府内。廊道蜿蜒,斑斓盛放的花草树木应接不暇,刚踏上楼梯,从这边往远处看,正好能看到揽月堂的房角檐头。
盯着那檐头看了好一会,又想起那日温软的触感,薛奕呈内心自是后悔的不行。
若是那日没有喝多,没有冲动,或许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会像过去一样和睦,若没有捅穿那层窗户纸,也不至于会像现在这样箭弩拔张的。
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他怎么会妄想那么多?
也或许是因为那蒙古王子的原因,他缺少的,不正是蒙古王子所有的明目张胆吗?
此时薛奕呈虽然一脸平静,但内心早已波涛汹涌,思绪芊芊,警惕性一时放了松,等他回过神来,已然晚矣。
刚转头,他的后颈便被人打了一棍子,一句话也未说出口,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两个黑衣人将薛奕呈装进麻袋里,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侯府。
等薛奕呈清醒过来时,已经是一炷香以后的事了。
他从麻袋中奋力出来,适应了黑暗后再次见到强光,刺得他眼睛一阵不适,适应片刻后,他的目光在一瞬间聚焦在眼前的男人身上,瞳孔骤然一缩,随后眉心紧拧在一起。
“不知九王爷何故将我绑过来?”
话音刚落,说时迟那时快,晋灼一个横踢过去,直接将薛奕呈踢到墙上又滚至地上。
男人冷眼旁观,拍了拍身上的灰,薄唇微启,“你猜是为了什么?”
“咳......”薛奕呈胸腔如火烧了般的灼痛,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他拂了嘴角的血,突然笑了,“王爷高看微臣了,微臣怎知?”
他哪里不知,能让鼎鼎有名高高在上的九王爷动怒,原因无非是因为......她。只是他没想到,阿芸竟连那样的事都和九王爷说了......
看着坐在地上的薛奕呈,晋灼轻抿一口热茶,声音清冷,“薛奕呈,你为子为臣的确是个好的,可惜,为哥哥,却是个禽兽畜生。”
薛奕呈紧攥着拳头,他对她的情感就像是个不耻的秘密,忽然被人放在明面上说,一张脸晦涩难明。
过了片刻,他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说道:“若不是有那层血缘关系在,又哪有九王爷的事?”
晋灼微眯着眼,周围的气压越来越低,就在薛奕呈以为他会震怒发脾气时,对方脸上仅仅只挂着抹冷笑,“没有那层血缘关系,就凭你还妄想靠近她?”
薛奕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更何况,她现在是有多厌恶你这个......大哥?”晋灼走到薛奕呈面前,强大的冷意仿佛使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度。
薛奕呈的脸色瞬间难看至极,想到薛芸婷那双充满厌恶的眸子,他心突然揪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