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观察,苗青玉就注意到了其他地方,苗青竹手上的伤也太明显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白嫩柔软,只有握笔写字的那几个手指上有薄薄的茧子,而苗青竹的手还有因为天冷裂开的口子。
苗青玉看着她仿佛没有痛觉似的不断做鞋,不由得小心摸了摸自己的手,她看着都觉得痛,不过苗妈苗奶奶肯定也看到了,这轮不到她来说话。
“青竹姐要做几双鞋?”苗青玉对苗青竹需要做多少双鞋没有概念。
苗青竹:“没有多少,我做爸妈还有几个孩子的就行了。”
苗妈看了眼苗青竹:“等你出嫁了,只做你爸妈的鞋就够了,你哥嫂的孩子以后你也别再大包大揽,这本来就该是你几个嫂子的活计,硬气点,你奶奶给你撑腰呢。”
姑娘家没有出嫁还在家的,可不能跟父母兄嫂闹僵,苗青竹现在这样是聪明的做法,等她嫁了,自己硬气起来,一点点改变才能过得好,若是还跟做姑娘时一样事事帮衬娘家委屈自己,那可不行。
苗奶奶看着苗青竹:“奶奶知道你心里有数,你自己立起来,就能过得好。”只要给苗青竹选个靠谱的人家,苗奶奶是相信大孙女能自己将生活操持起来的,这点她不担心。
苗青竹低着头,声音哑哑的:“我知道的,奶奶,大伯母。”她也不想做那么多双鞋,但不得不做,这也是她该做的,因为她还没出嫁。
尽管苗青竹对未来还是很迷茫,但若是有奶奶给她相看人,给她把关,她是有信心的,因为生活不会更糟糕了。
苗青玉吞下嘴里的饺子,苗青竹的未来应该不会改变,郑秀萍没有对她做什么,所以苗青竹也有她自己的人生轨迹,不需要她自以为是的好心帮忙。
“你大嫂她们管不了你的事,这一点你要记住了。”苗奶奶也怜惜爹不疼娘不爱的苗青竹,不过她能做的其实也不多,只能将道理跟她说明白,让她自己想清楚。
苗妈看了看苗青玉,对苗青竹说:“你如果有我一半脾气,以后还怕什么?人哪,都得自己立起来才能过得好,别指望其他人帮你一辈子。”好比如当年苗大还没有退役的时候,她不就是一个人吗?苗奶奶也会帮她,但最终都是她自己强硬起来的,不然苗三婶得将她吞了。
苗青竹虚心听着,这些话她妈就从来没有跟她说过,却总说要记得爸妈的好,记得她哥嫂的好,不能忘本,娘家是她的底气,以后她在夫家被欺负了,得哥嫂给她出气。
可是,苗青竹知道不是这样,即使她不知道多少大道理,但她看着青玉,就觉得不全是这样的,看着大队其他一些出嫁姑娘过的日子,也不是这样,所以她不相信。
“回头我跟你妈说说,让你这段时间少干点活,慢慢将事情交给你三个嫂子,人已经有看好的,你就安心过完年,年后见面,你觉得好的,我们就听你的。”苗奶奶认为苗青竹需要知道这些,现在可不兴父母做主嫁娶了,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
苗青竹刚才还在想着其他,一听到这个,脸顿时红了,呐呐地应了声,声音细得像蚊子。
苗妈因为昨天沈泰清到家里的事,这会儿说起这个,兴致也来了:“我最看好的这个小伙子是前进大队的,就是我娘家那边的人,知根知底的,叫张明,他现在二十四了,年纪配你可能有点大,他爹很早就去了,他娘早些年病了,也是他伺候床前的,照顾了好些年,一直到前年他娘去世,他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都成家了,是张明拉扯大他们的,对他这个大哥很尊敬,这个小伙子有情有义,而且也是勤奋踏实的,性子还好,见人就笑。”
“虽然给他娘治病花光了家里的钱,但他弟他妹现在也愿意帮扶他这个大哥,张明也是个有成算的,现在已经在请人盖砖瓦房了,日子过得不错,如果你嫁过去,你就能立刻当家做主,你是大嫂,也不用怕人为难你,不好的地方就是张明没有双亲,他年纪确实比你大了不少,但年纪大的人会疼人。”
苗妈确实觉得张明这个条件很好,早些年张明家有生病的亲娘拖累他,没姑娘愿意嫁他,他也不急,就这么着,现在呢,很多人看中张明,都想将女儿嫁给他,这一嫁过去,没有婆媳问题,日子肯定好过。
“这个不行的话,还有其他的……”苗妈给挑了好几个对象,条件都很不错,而且人品都是过关的,可见她确实用心了。
苗奶奶就说:“青竹,在这种事上,你不能害羞,得想好你想要什么,才决定要不要去见人,你应下了,我跟你大伯母就去找你妈说这件事,定下来。”
苗青竹很紧张:“我觉得张……明……我觉得他挺好的。”但她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苗青玉觉得自己像在看年代爱情电视剧,还是现场直播的。
张明就是苗青竹的未来丈夫啊,而苗青竹听了这么多介绍,一口就指定了张明。
若苗青玉处在苗青竹这个位置,她也会毫不犹豫选择张明,没有婆婆公公压在头上,还不是自己想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而且张明愿意照顾生病的母亲,还愿意拉一把自己的弟妹,说明这个人确实是好的,不然做不出来这些事,而且听苗妈这么一说,这人还很有自己的主意。
二十四其实年纪不大的,苗青玉想,这个还很年轻啊。
“那就过完年后安排时间见面?”苗妈看着苗奶奶问。
苗奶奶点头:“找时间跟三媳妇商量好具体时间。”
苗青玉喝完饺子汤,饱了,又坐着消化了会儿问:“五哥他们做什么去了?”
“他们啊,去鱼塘钓鱼了,你出去外面吹冷风不如回去睡个回笼觉。”苗妈可不想苗青玉出去吹风冻得鼻子通红通红的。
苗青玉顿时明白了,他们大队这时候确实每家每户要两条新鲜的鱼过年,所以今天每家都有人去帮忙的。
“那好,我去屋里躺着,妈你到时记得叫我起来。”苗青玉想着她的实验,就不想磨蹭了,要看年代爱情电视剧,可以等到那位张明来家里见苗青竹再看,她已经看到了开头,若时间能对得上,她能看到重头戏。
“别躺着看书,仔细眼花了,好好睡觉。”苗妈又殷殷叮嘱她。
苗青玉连连点头应是,她确实一躺就闭眼睡觉,某种程度上是没有说谎的。
“青竹姐,你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苗青玉刚想离开,就看到苗青竹欲言又止的眼神。
苗妈苗奶奶顿时也看向苗青竹,苗青竹努力抬着头抿着唇笑:“嗯,我听说你跟沈知青谈对象了,想跟你说声恭喜,祝福你们。”
苗青玉着实一愣,她没想到苗青竹会对她说这些,回过神来:“谢谢你的祝福,我收到了,你以后也会获得幸福的。”
其实苗青竹除了性子温吞,不敢表达自己之外,还是好的,而苗青玉发现苗青竹有点变化了,她不知道苗青竹的想法,但不妨碍她真心祝福她。
至少在对待郑忠这个人身上,苗青玉对苗青竹是刮目相看的,苗青竹能一直隐忍沉默,这绝非一个十九岁小姑娘能轻易做到的,她将自己看得很明白,不能碰的就绝对不去碰。
如果说苗青竹是懦弱的,可能也有这一点原因,因为她不敢追求太多,但此时到了关乎她以后人生的时候,她又能在自己能努力的范围内积极争取,苗青玉更愿意想,苗青竹是聪明的。
苗青竹愕然地看着苗青玉,她没想到她会得到这句话,对上苗青玉的眼睛,苗青竹在里面看到了真诚,还有一些其他的什么,以她贫乏的词汇量,她表达不出来。
但她知道,那是她一直羡慕的东西。
她微垂下眼睑:“你也是。”
苗青玉俯视着苗青竹的头顶,动了动嘴,想说着什么,又猛地闭上嘴,她没有说教别人的能力,还是别想冒充人生导师了,有苗奶奶在,轮不到她来演这个角色。
最后她还是忍不住说:“青竹姐,如果你以后跟我说话不再低着头,我想会比你低着头跟我说话更让人愉快。”
苗青玉扔下这句话,自己潇潇洒洒地走了,留下苗妈苗奶奶面面相觑,她们很快说起其他事情,毕竟苗青竹脸皮很薄,如果她们再跟着打趣,小姑娘得哭出来。
苗青竹狠狠地闭上眼,好半响不敢睁开眼来,等她稳定了情绪,她又埋头继续不停忙活。
苗奶奶看着她这样,无声地叹了口气,苗妈则是不敢说,也不能说,要是她今天敢教苗青竹,今晚上苗三婶就能来家里骂人。
其实说到底,还是孩子底气不足,苗奶奶想,两个孙女,就是两个极端,如果可以,她希望姑娘们都像青玉那样,敢想敢做,心中有骄傲。
苗青玉关上门,躺进还有着她体温的被窝里,闭上眼,进了小黑屋,然后给自己做了规划,接下来几小时要做什么,写完后就进了实验室,所有笔记这些东西她都得记下来,为以后做准备。
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了,期间苗青玉只眯着眼睡了半个小时就继续工作了,所以在她这么努力的情况下,进展很不错,她有信心提前完成学习任务,她也可以更游刃有余地安排学习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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