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朝月门那边张望了一眼,回头对那小太监道:“我的丫鬟帮我找丢失的玉佩去了, 还没回来,我要在这里等她。”
小太监转了转眼珠, 伶俐道:“不如这样, 娘娘前去赴约, 奴才在这里等您的丫鬟。等她回来,奴才再带她过去找您。”
苏晴想了想, 点头道:“这样也行,劳烦公公了。”
“奴才不敢。”小太监恭声道。
瑞莲池离这里并不远, 沿着洁白卵石铺就的小径走下去, 拐个弯就到了。
因为不到时节, 池子里的碧莲还没有长出来, 只有一泓碧波随风荡漾,倒映着蓝天云影, 池畔桃花盛开,翠叶青青。
池上有桥,八角攒尖玲珑小亭坐落在桥中间。
苏晴半靠在栏杆上,观赏池子里成群游动的锦鲤。
“王妃娘娘。”
苏晴听到有人叫她,姗姗转过身来。
面前的男人身穿深色锦袍, 五官清隽干净,嘴角含着一丝笑意,气质温文尔雅,似清风和煦。
“傅大人,这么巧,你是来这里赏景的吗?”苏晴微笑道。
傅景明面上一愣,“怎么?不是娘娘召微臣前来的吗?”
听他这么说,苏晴心里的疑问渐渐聚拢,顷刻明白过来,有人在给她下套子。
瑞莲池乃是御花园里的一处胜景,虽说地方偏僻了些,但也不会这么久只有傅景明一个人过来。
听傅景明的意思,还是她叫他来的。
孤男寡女,亭下幽会,她怎么嗅出了一丝丝奸情的味道?
傅景明心下凌乱,后悔莫及,皇宫之中,哪怕对方只是寻常宫女,他身为礼部尚书,私下与人约会,也是不合适的。更何况七王妃已为人妇,为人母,妇德不容有失。
他只恨自己一时头脑发热,行事鲁莽,连累王妃娘娘遭人算计。
“微臣先行告退。”
苏晴的耳边捕捉到细碎的脚步声和些许人声,想必很快就会有人来到这里。到时候众人看到她单独和傅景明在一起,哪怕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古代女子的名声比性命重要,一旦名声坏了,想要洗白谈何容易。
苏晴嘴角噙了一缕冷笑,这人好狠的毒计,不光想毁了她的名声,还有傅景明和连齐的名声,一网兜三条鱼,当真打的一手好算盘。
“傅大人,万一被人撞见你鬼鬼祟祟从这里出去,更加惹人怀疑了,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傅景明的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脸色渐次变白,“这可如何是好?”
不远处,九王妃李茜茹扶着皇后上了九曲桥,朝亭中走去,身后哗啦啦跟着一大群身穿明丽春衫的贵女。
“刚刚有人看见傅大人与一女子在瑞莲池畔幽会呢。”
“这可真是稀奇,不知哪家的贵女这么有福份,能得傅大人青眼。”
“咱们一起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来不及了!”人声越来越近,苏晴观察四周,根本找到藏身的地方。
她望向莲池,叹了口气,看来只能从这里开溜了,“傅大人,等会儿有人来了,你可千万别说咱俩见过,拜托了!”
说完她毅然拎起裙摆,轻盈一跃,翻过栏杆,慢吞吞滑进了水里,而后一个金鱼摆尾,茜红色的窈窕身影消失不见。
傅景明担忧地看着水面泛起的涟漪,希望王妃娘娘的水性足够好,能够毫发无损地游到对岸。
傅景明转身欲走,却见连婧柔迈着小碎步来到凉亭,施施然朝他一福,“傅大人,好巧,在此处遇见你。”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傅景明含糊道:“我……来此处赏景,这便走了。”
连婧柔眼角的余光瞥到愈发逼近的人影,她咬咬牙,把心一横,脚下不稳,突然闪了一个趔趄,顺势扑进了傅景明的怀里。
众人远远看到亭子里站着一对年轻男女,搂抱在一起,举止十分亲密。
男人身形高大,遮住了视线,女子被他揽在怀里,只露出一角红色宫装的裙摆。
李茜茹掩着唇角,笑得花枝乱颤,“听闻傅大人不近女色,但今日一见,传言不实啊。”
哎哟喂,这么多人看到苏晴晚和傅景明幽会,还搂搂抱抱这么亲密,叫七王爷的老脸往哪儿搁啊?
她故意说动皇后娘娘带了这么多人前来围观,苏晴晚和傅景明传出如此丑闻,两人的名声尽毁不说,七王爷的头顶还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沦为皇室笑柄,简直一箭双雕。
她真是聪慧机敏,略施小计就给自己和她家王爷出了一口恶气。
皇后笑道:“傅大人尚未娶妻,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若是看上哪家的贵女,本宫可以为你做媒。”
傅景明僵硬地站在那里,脸上好似覆了一层霜雪,女子从他的怀里抬起头,露出一张宛若桃花般娇美的脸庞。
“婧柔,怎么是你?”皇后惊讶道。她瞥向李茜茹,眼神质问,不是说苏晴晚和傅景明私下幽会吗?怎么变成连婧柔了?
李茜茹也是一头雾水,脱口而出:“七王妃呢?她怎么不在这里?”
连婧柔不答反问:“这里只有我与傅大人,九嫂问七嫂做什么?”
李茜茹话语一噎,心急之下说话没过脑子,差点露馅,只好圆谎道:“方才观看比武的时候,我言语不周,冒犯了七嫂,想给她诚心诚意道个歉。我以为七嫂与你在一处呢,故而问上一问。”
连婧柔长长“哦”了一声,拖着声调道:“九嫂可要好好的跟七嫂道个歉。”
在场的个个都是人精,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怎么会察觉不出其中的异样,九王妃这么多嘴,把火头往七王妃的身上引,肯定没安好心。
皇后没有看到预想中的热闹,斥声道:“婧柔,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还是我大宁朝的公主,身份尊贵,如此堂而皇之地与外男厮混,成何体统?”
“母后误会了。”连婧柔咬着嫣红水润的唇瓣,红着脸道,“我和傅大人……只是偶然在此处相遇,刚刚我走路不小心绊倒,傅大人好心扶了我一把,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一席话说的支支吾吾遮遮掩掩,任谁听着都觉得不像是真话,欲盖弥彰罢了。
众人眼神微妙,公主你就可劲儿编吧,我们是不会相信的。
“既然如此,你以后可要当心。本宫去别处走走。”没有热闹可看,皇后搭着婢女的手,兴致缺缺地走了。
“儿臣恭送母后。”连婧柔对着皇后的背影福身道。
“微臣恭送皇后娘娘。”傅景明行礼道。
那群人走远之后,连婧柔看向傅景明,眼角下垂,瞳孔泛着水光,看起来乖巧无辜又楚楚动人,“傅大人,我刚刚真的不是故意的,害得你被人误会,都是我不好。”
“无妨。”傅景明顾不得搭理连婧柔,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围栏边,满眼担忧地望向水面,“王妃娘娘跳进水中,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啊?七嫂跳进水里了?”连婧柔捂住嘴巴,作惊讶状,“我让宫人四处找找。”
另一头,芷兰去追那个顺走玫瑰佩的宫女,她脚力不快,没有追到,折身回去时,却找不到苏晴。
正焦心间,一个垂髻宫女过来,交给她一封信。
她展信过目,信上是一行清婉秀气的簪花小楷:芷兰,本妃在寿康宫侍奉太后,速速前来。
芷兰满腹狐疑,晴姐平时喜欢半开玩笑的叫她芷兰小仙女,而且晴姐的字写的歪歪扭扭,毫无笔锋可言,这封模仿她家娘娘笔迹的信,绝对不是晴姐写的。
“我这就去寿康宫。”芷兰嘴上答应着,跟随宫女往前走。
半道上,芷兰弯腰捂着肚子,表情痛苦,又带着点难为情,“我的肚子疼,想更衣。”
宫女皱起眉头,“你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好。”芷兰点点头,慌里慌张地朝一处宫室走去。
芷兰从宫室的另一头绕出来,撒腿狂奔,穿过一道角门,恰好遇到连齐,她大呼道:“王爷,娘娘不见了!”
苏晴奋力游上岸,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滴滴答答往下滴着水,她这副样子没法见人,便躲在一块假山后面,先拧干衣裙上的水再说。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串熟悉的脚步声传入耳畔,苏晴探出头来,看到一身锦袍如芝兰玉树般高洁清贵的男人,眼睛明亮得犹如燃起的火星子似的,赶忙冲他摇摇手:“连齐,我在这里。”
连齐大步行至近前,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心疼不已,“你的身上怎么这么湿?春日水凉,冻着了可怎么好?”
苏晴搓着手臂,嘴唇直打哆嗦,“等会再跟你细说,我先找个地方换衣服。”
连齐搂着她往最近的宫室走去,“我来安排。”
苏晴换上干净的衣裙,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是喝茶的时候不小心洒在裙子上,所以才换的。
没多久,傅景明和连婧柔也来了,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商讨今天发生的事情。
连婧柔机灵道:“我猜,一定是李氏搞的鬼,她的嫌疑最大。”
“光凭猜测没用,要有证据。”苏晴双手捧着一碗滚热的姜汤,小口小口地慢慢喝,“那几个传话的宫人,你们还记得长什么样子吗?趁现在还有点印象,赶紧把他们的容貌画下来,拿着画像前去调查,不愁抓不住幕后主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