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吟连喝三盏金银花水,喉咙里的干涩才缓和了一些,片刻,她想起今日在花园里受到的屈辱,美眸里恨意流转,似淬了烈火,“好个苏晴晚,欺人太甚!”
她只不过和乔氏聊了几句闲话而已,就被苏晴晚小题大做罚站花园,一口气没喘,连续说了一个时辰的“王妃是大美人”,说的喉咙都冒烟了。
言多气乏,不病自伤。苏晴晚这是把她们往死里整。
她不是没有想过向王爷哭诉,只是这件事情摆明了她不占理,如果王爷听了依然护着苏晴晚,岂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罢了,只能先咽下这口恶气。
好在府里的中馈之权还握在她的手上,不愁没机会报这一箭之仇。
柳月吟忽而冷笑,罚人的法子多的是,让她们说了那么久的“王妃是大美人”,叫个什么事?苏晴晚是何等姿色自己难道不清楚,怀个孕还怀出脑疾了不成?
柳月吟气得头疼,闭目小憩。一个碧衫丫鬟进来,在翠珠耳边耳语了几句。
翠珠听后,看向柳月吟,欲言又止。
柳月吟没睡着,手搭在额角缓缓揉着,“什么事?”
翠珠凑近低声道:“咱们安插在前院的人递消息说,今晚王爷要去正院歇息。”
“什么!”柳月吟柳眉一竖,从榻上惊坐起来,不甘与嫉恨缠绕在眉眼间,“王爷这么久没在后院过夜,一来竟然要去苏晴晚那里,我以后还有何脸面在后院混?”
翠珠劝慰道:“娘娘切勿动怒,今日是十五,王爷是照例过去的。正院怀着身孕,娇弱不堪,就算她想侍寝争宠也不能让王爷满意。”
柳月吟心内稍安,“说的也是。”
锦汐院,前院来人传话,说王爷晚上过来歇息,让王妃娘娘预备着。
苏晴听了之后,惊慌在眼里过了一瞬。
白天在凉亭里,王爷亲她未遂,晚上过来,万一要对她做什么不轨之事可怎么办?
转念一想,王爷这阵子对她还算不错,细致体贴,面面俱到,他人看起来也不是那么难以相处,应该不会禽兽到对一个孕妇下手。
苏晴自我安慰,不过是躺在一张床上盖着棉被纯睡觉而已,又不会少块肉,没什么好怕的。
连千翊是在晚膳后过来的。
窗外夜色笼罩,深蓝色的天幕上挂着一轮圆盘明月,泻下清柔皎洁的光辉。
连千翊从净室沐浴回来,换了一身干爽的云白色锦缎寝衣,墨发半束半挽,仅用一根黑檀木螭龙纹发簪固定,多了几分随性,腰间的结带松松垮垮地系着,衣领微开,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肌肤,锁骨和胸肌若隐若现,看起来可口可调戏。
室内设有一对紫铜仙鹤衔芝灯架,连千翊的一张俊脸,映在晃动的烛火之下,道不尽的俊美无俦。
他这副样子实在旖旎迷人,苏晴定力不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连千翊出声问:“在等本王?”
苏晴此时已经卸了妆,洗漱过了,身上穿着藕荷色的里衣,绰约多姿地站在梨木屏风前,她的头上简单挽了个发髻,余下的秀发披在胸前,素手勾着一缕,别有一番娇俏的美态。她摇头,又点头,眨巴一下水灵灵的杏眼,“王爷,白天的事,我不是故意的。”
“你为本王孕育子嗣,不辞辛苦,本王怎么会怪你。”
连千翊修长的指节抚上她的脸颊,低沉带笑的声音挟着清浅的气息袭来,他的唇角挽起漂亮的弧度,眼底也浮现星星点点的笑意,看着她道:“时辰不早,就寝吧。”
作者:王爷:本王可口可调戏,收了可好?”
苏晴:我不要,你走开!(手动再见)
第9章 留宿(下)
苏晴的心砰砰狂跳,几乎要搁浅在他温柔的目光里,白嫩的脸颊火速升温,透出的红晕如桃花初绽,娇美无限。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十根纤纤玉指紧张地绞在一起,声音低婉,“王爷,该安置了。”
连千翊看着自己悬空的手,眸中划过的一抹怅然转瞬即逝,应道:“好。”
他揽着苏晴的肩,来到描金雕漆的拔步床前,苏晴杵着不动,等着王爷先躺上去。
三重云锦纱帐蜿蜒泻下,两边由金钩勾起,床上整齐铺着两个被子筒,一宝蓝一大红,用料是轻薄柔软的上等贡缎,被面上花枝展叶,精绣繁复,犹如绚丽的春景拢在了这一方天地里。
苏晴看到她常用的那只枕头放在外边,被子又是红色的,猜想这个朝代的女人应该跟她以前在书上看到的那样,是睡在外侧的。这样方便夜里伺候夫君喝水拿夜壶什么的,另一方面,如果女人睡在里面,半夜起床嘘嘘就得从男人的身上跨过去,那可是大不敬。
睡个觉都这么多规矩,万恶的旧社会,女人太没地位!
苏晴勉强扯出一个笑,福身道:“王爷,您请上榻,妾身怀着身孕,不便弯腰为您脱鞋,您是叫丫鬟进来服侍还是……”
休想让她跪地给男人脱鞋,门没有窗户也没有!
“本王自己来。”连千翊看到被子的摆放位置,诧异道,“为何你要睡在外面,却让本王睡在里面?”
苏晴疑惑眨眼,“按规矩,妾身理应睡在外侧,王爷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难不成是她搞错了?
连千翊眼睫微敛,将眼底的一丝窘意遮掩得杳无痕迹,他“唔”了一声,“本王是担心你睡在外侧,半夜不小心掉下床去,伤了腹中的孩子。”
苏晴了然,“多谢王爷关心,不过规矩不可破,我睡觉很老实,不会掉下去的。”
连千翊仍然担心,顿了顿,向外道:“来人,去取几床厚实的棉被过来。”
门外上夜的人应声,不多时,几名丫鬟抱着三四床被子进来,芷兰带头行礼:“王爷万福,王妃万福。”
苏晴不明其意,便问:“王爷,您要这么多棉被何用?现在是四月里,夜里没有多冷,盖一床就够了。”
连千翊挥手吩咐:“将这几床被子铺在床下。”
他转脸向苏晴解释:“虽然你睡觉老实,但本王还是不放心,有这几床被子铺着,万一你半夜不小心掉下去,摔在棉被上,也无大碍,可以防患于未然。”
原来如此。男人是否真的对一个女人好,细微之处足以发现他的细心与体贴。苏晴发自肺腑一笑:“王爷您待我真好,待孩子也好。”
被夸了,连千翊英俊的脸上扬起舒缓的笑意,“你先躺上去。”
苏晴乖乖照做,脱去绣鞋罗袜,上床躺好,丫鬟将锦被一层层铺在床边的地上。
芷兰吹熄屋内的灯,只留了两盏青釉省油灯,带着丫鬟们行礼退了下去。
连千翊宽了外衫,长腿一迈,上了床,躺在苏晴身侧,“你白天出去走了许久的路,该累了,早些睡吧。”
“嗯。”苏晴第一次和他同床睡觉,有点不适应,慢腾腾翻了个身,朝外侧躺着。
一时无话,苏晴感觉连千翊动了动,往她这边挪,接着他轻轻掀开被角,钻进了她的被窝里,清沉的呼吸越来越近,直到洒在她耳边脖颈。
他从身后抱住了她。
许是察觉到她身子僵硬,力道很轻。
温暖干燥的大手从腰后伸过来,缓缓往下,覆在她柔软的小腹。
苏晴蹙起眉头,抿紧了嘴唇,心里盘算,如果他胆敢乱来,她就喊肚子疼。大半夜的,御医过来折腾一趟,谁也别想睡好觉。
好在连千翊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就不动了,他的脸埋在她的肩窝,闻着她身上幽淡的馨香,声音沉沉,似疑惑似肯定,“这里,是本王的孩子。”
男人宽阔温热的胸膛熨帖在背上,清冽而雄浑的气息将她笼罩,苏晴不由自主涌上一阵暖暖的心安,是她来到这里之后所没有过的感受,就像风中的柳絮,飘荡无依,突然间寻到安全的栖息之所,稳稳地有了着落。
连日的紧张和忧虑都在这一刻变得放松。
苏晴的鼻头涌上酸胀,吸了一口气,轻轻“嗯”了一声,“是啊,已经三个多月了,还不到显怀的时候。”
所以看在我是孕妇的份上,大哥你能不能别禽兽。
连千翊没接这茬话,好半晌,苏晴的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寝不语,睡吧。”
这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那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夜晚,他本来在家准备休息,突然接到医院的来电。
“您好,请问您是连齐先生吗?我们从苏晴小姐的通讯录里翻到您的号码,她在家中摔倒,下腹见红,有流产迹象……”
他愣在当场,后面的话他不知道是怎么听完的,只记得“摔倒”、“流产”、“第一人民医院”那些字眼。
那些字眼就像长满倒刺的鞭子,每次想起来,都要抽得他遍体鳞伤,无法呼吸。
衣服顾不得换,他抓起车钥匙飞奔到车库,像利箭一样把车开了出去。
快上高速时,雨下得更大了,雨点噼里啪啦砸着挡风玻璃,视物不清。
前方有辆车子抛锚,停在路边等待救援,他的车速太快,躲避不及,侧翻到右侧的沟里,他的头狠狠地撞在车门,失去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