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很喜欢。”贺兰昭撩起眼, 神情不明地看向刚刚七嘴八舌, 妄自做主的尚衣局宫女,淡声道,“芙芙不想穿耳, 那就不穿。”
察觉到太子隐隐动怒的宫女们将头垂得更低, 尤其李尚宫也暗中瞪了她们几眼, 她们心下忐忑, 恨不得咬断说出僭越之语的舌头。
“怎么这么看孤?”贺兰昭眉梢轻动。
沈芙弯起杏眼,无辜地摇了摇头, 努力地降着脸上的热意,飞快转移话题道, “臣女还没看殿下穿的喜服。”
贺兰昭闻言单手撑桌,俯下身靠近沈芙,低声道, “三日后,孤任芙芙看。”
贺兰昭在她耳边低语。
他温热的吐息正落在沈芙的耳廓边,沈芙只觉她的耳根隐隐约约地又开始发烫泛红。
沈芙的目光有瞬落在贺兰昭搭在桌沿,正微微屈起的手指上。
他的手指修长匀称,骨节分明,称之为艺术品都不为过。
沈芙正分神地轻轻“嗯”了一声,而后突然怔圆了眼。
她神情微讶地看向贺兰昭,来回抿了几下唇,疑惑地嗫嚅道,“三日后……?”是她所想的那个三日后?!
贺兰昭以为那晚他们在沈府前厅说的话沈芙都有听见,但见她现在的迷茫之色,似乎并没有。
贺兰昭说,“三日后,是离得最近的一个黄道吉日,宜婚嫁。”
“贺兰胜大限将至,孤想早日明媒正娶孤的小饴糖。”贺兰昭垂下眼,清晰可见沈芙慢慢红起的脸颊,和正轻颤着的长长睫羽,他的唇角微弯有不明显的弧度。
沈芙手指微微绞动,小小声道,“那殿下,是怎么说服臣女的父亲?”
贺兰昭问,“想听?”
沈芙点了点头,“嗯。”
“孤说,芙芙心悦孤,心悦得不行。孤跟芙芙是天作之合,谁都不能拆散。”贺兰昭伸手帮沈芙拔出珠钗,一支支地轻搁于案桌上,就听她极为小声地嘟囔,“殿下胡说。”
“嗯?”
贺兰昭声线低沉,略微低下头就能嗅见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孤胡说芙芙爱孤?还是胡说孤跟芙芙是天作之合?嗯?”
“……”沈芙的脸被贺兰昭说得都热了,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要怎么反驳,沉默了片刻,说话的声音轻得微不可闻。
但贺兰昭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
她说,“是殿下心悦我,心悦得不得了。”
贺兰昭低低一笑,没有否认,喉结滚了滚,哑着声音道,“对,是孤心悦芙芙,心悦得不得了。”
沈芙眼睫轻颤了几下,很想跟贺兰昭说他们旁边还有一大堆宫女在,让他不要再说了,但……沈芙抿了抿唇,颇似自暴自弃地轻轻“嗯”了一声。
尚衣局的宫女们一直面红耳赤地低着头,她们又悄悄用余光瞧了一眼东宫的侍女,就见她们也红了脸,心想这次终于大家一起难为情了。
贺兰昭将她的珠钗一支支取下,整整齐齐地竖着平放于案桌上排开。
沈芙仍觉得三日后就大婚,比她试穿喜服时的不真实感还要深,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看向贺兰昭,轻声问道,“三日后……那我们不是这三日里不能见面了?”
在大德,新娘子在出嫁前的三日里不能跟新郎见面,只能待在闺阁里。但她现在不仅在东宫,还跟贺兰昭朝夕相处。
贺兰昭心想孤的小饴糖还算有良心,低低道,“不舍得孤?”
“……”沈芙眨了几下眼,拇指和食指轻点了几下,抿笑道,“臣女就一点,一点点舍不得殿下。”
尚衣局的宫女在心底倒吸了一口凉气,诧异于太子妃的大胆,以为太子多少要不开心,却听太子低低一笑,“小没良心。”
贺兰昭伸手替沈芙摘下凤冠,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低低叹道:“就不知道多舍不得点孤?”
沈芙伸手悄悄勾住贺兰昭的手指,晃了几下,弯起月牙笑,“殿下有多舍不得臣女,臣女就有多舍不得殿下。”
贺兰昭的唇角正不明显地愉悦翘起,想到等会他还得亲自将抱来的沈芙送回沈府,眼底的笑意淡了些许。
贺兰昭半垂下眼睛,落在沈芙勾住他的手指上,她素来不喜欢涂蔻丹,葱白的手指干净漂亮,指甲盖修得圆润,微微透着粉色,一切都恰到好处地令他稀罕得不行。
“孤等会亲自送芙芙你回沈府。”
贺兰昭跟沈霄约定了时间,他不怀疑,要是他将沈芙送晚了,依沈霄的脾气,指不定要上东宫抢人。
贺兰昭不怕沈霄抢人,但怕岳父气急了,翻脸不认他这个女婿,贺兰昭不动声色地反手将沈芙的手指勾紧,故意低声问道,“芙芙想回去吗?如果不想,孤……”
沈芙眨了眨眼,“想的。臣女想父亲娘亲,大哥二哥他们了。”
贺兰昭目光幽邃地看了一眼沈芙,心想小饴糖没有心,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的指腹,“嗯?”
沈芙见贺兰昭漆黑的眼底微有不满,她的指腹还被贺兰 昭捏玩着,眼底的目光乖软明亮,她小声说,“但一回府,臣女就会更想殿下了。”
贺兰昭挑起眉,不知信了还是没信,但是男人微落的平直唇线正隐隐勾动了几下,唇角似有笑意浮动。
尚衣局的宫女垂首,她们分了两拨人。
一拨人在屏风之后为太子妃换上纱裙。
一拨人默不作声地将太子妃选好的喜服凤冠、珠钗链子等交由东宫的侍女,齐平见时辰差不多了,抬手扣了扣门,他只站在门板之后出声,“殿下,车马备齐了。”
※
太子这次的出行不再似以往的低调,马车上的东宫太子标识清晰可见。
马车驶出了宫门之后,沿路的百姓见此都不由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目视前方,看着由精兵骑马护送着的那辆马车。
她们窃窃私语——
“马车里的人,就是太子殿下吧?”
“太子监国忙得很,怎么突然出宫了。”
“瞧这方向,肯定是去沈将军府见佳人。”
“太子天人之姿,娶沈将军的掌上明珠,俩人很是般配。”
“说起来三日后太子跟沈家嫡女大婚,京城终于能热闹几分了。”
“……”
沈芙正坐在马车里,即使车帘被落下,马蹄声阵阵,但外边百姓的七嘴八舌多少还是能飘进他们的耳朵里。
沈芙看了一眼正紧紧牵住她冰凉的手,手掌心温热的贺兰昭,他正低下的眼皮遮住了他的眸色,沈芙总觉得贺兰昭在琢磨些什么,但是又说不上来。
“殿下您有没有听见,”沈芙凑近贺兰昭的耳边,轻轻眨眼说道,“他们说我们般配。”
贺兰昭眸光微动,抬眼就见沈芙泛有水光的杏仁眼,他牵住她手的手指微蜷,低声道,“我们天生一对。”
沈芙细若蚊蝇地“嗯”了一声,只觉贺兰昭撩起眼皮,抬眼看向她的黑漆漆眼底满是炽热之色,让她招架不来。
“臣女看看到哪了。”沈芙抿了抿唇,侧过头躲开贺兰昭的视线,她伸手掀起车帘,只留给贺兰昭一个泛红的耳垂。
沈芙知道贺兰昭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还未移开,她淡定地看了一眼外边,入目就是熟悉的灰瓦白墙,以及她家后院那棵高大苍翠,枝繁叶茂的榕树。
“快到了。”沈芙放下车帘,一转头,便撞进贺兰昭的眼底。
沈芙清晰可见他眼底,所倒映出的自己。
她的脸竟还红着。
齐平拉住缰绳,马蹄声渐渐轻了又轻,已经停在了沈将军府的门口,就见沈将军一家人早就在门口等着,翘首以待,他出声道,“殿下,沈将军府到了。”
沈霄眉心微拧,只听沈明承嘀咕得他心烦,“怎么小妹还不下车?这都停多久了,小妹别是睡着了。”
齐平看得出他们焦急之色,但他面色不改,只能低低出声,“ 殿下?”
沈芙红着脸,还未来得及多喘气和说话,就见贺兰昭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不顾齐平的催促,他又低头亲了下。
男人用力吮|咬她的嘴唇,舌尖长驱直入地撬开她的唇齿,被迫难舍难分地勾缠在一块。
他们鼻尖相抵着,沈芙的手正推抵着贺兰昭压下身来的胸膛,她被亲得眼尾泛红,每次想说话,都变成极轻的软绵呜咽声。
贺兰昭微沉的吐息热气喷洒在她的耳边,他挑起眉,微有薄茧的指腹按了按沈芙柔软的下唇,哑声问道,“还是只有一点点舍不得孤?”
沈芙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谁能想到贺兰昭对这句话耿耿于怀,她委屈地看了一眼贺兰昭。
她的嘴唇都被他亲麻了,摇了摇头,屈服于贺兰昭:“……臣女,一点都舍不得殿下。”
贺兰昭这次只轻轻碰了碰她的嘴唇,只觉接下来这三日无比煎熬,一点都不想让沈芙回到沈府,他伸手静静地抱住沈芙。
沈霄焦灼地来回走动,芙芙怎么还不下来,他们谁都不知是太子亲自送芙芙回来,都以为车厢里只有芙芙一个人,担心她是不是又睡着了,又昏迷了。
沈明承豁出气,大声道,“芙芙!下车了!再不下来二哥就抱你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