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顾清寻。
顾清寻贫寒出身,还小的时候常常躲在沈家学堂的窗户下偷偷旁听,勤奋刻苦,还扩展了业务活动,帮沈家学堂里的一些纨绔子弟完成先生交代的功课,意外被祖父和她碰见了交易现场,当场抓包。
当时她的祖父只心平气和地问了他这样做对不对,他摇了头。问他想不想在学堂学习做学问,他也摇头。
最后祖父弯腰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问他愿不愿意整理沈府的藏书阁,有给工钱,顾清寻迟疑地点头了。偶尔沈芙还会意外地跟顾清寻一块在祖父书房学习,但次数很少,寥寥无几。
说来很巧,明明大部分时间都在同个屋檐下,她们却鲜少碰面,以致于她和顾清寻即使相识长大数十年,也仅仅是淡淡点头之交。又或者是更淡的,哦我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姓甚名谁,而已。
“喵呜。”沈芙眨着眼睛,一想到原书轨迹里她竟然会跟他订婚,又让他主动提取消订婚,心底莫名涌起别扭感。
沈芙默默挪开视线,认真逡巡了遍人群,半点父亲沈霄的衣角都没瞧见。
害,肯定又翘了。
沈芙正摇开尾巴,想躲开贺兰昭吃猫猫豆腐的手,冷不丁突然听见其他官员躁动声,小脑袋急忙扭向身后。
“沈大将军来了?”
“周相,皇上可是有何要事,唯二可随性上朝之人竟都来了!”
“将军令千金近来可好?”
“……”
沈霄带兵打仗多年,常年没能回京久居,身上总是有令敌人胆寒的煞气,然而实际上沈霄剑眉星目,英俊的面容刚正坚毅,只是因气势过于吓人而令人总觉得煞气逼人。
沈霄从未与任何官员有想多谈的欲|望,曾直言除了打仗卫国没事不要找他,她父亲最爱的就是跟母亲在她们面前秀恩爱,顺带再疼爱他的三个子女。
即使位高权重,但活得潇洒自由,朝内清楚沈家脾性,放心的同时也愿意单方面交好。
沈芙见沈霄的眉宇间仍有郁色,心底叹了口气,她得努力早日恢复人身,找机会想办法联络他们报个安全,不能再一直昏迷下去。更可怕的是,如果她的人身变成了猫的魂,那场景简直……没眼看。
或许之前她出生时的那个神棍大师有法子也说不定?
都穿越异世成婴儿就此长大成人,这时又魂穿成猫了,沈芙允许自己迷信几秒,“……”
皇上又是派太医又是多次赐珍贵药材,于情理沈霄都知道他必须上个早朝,表示个感谢,但这些他没必要跟这群长舌妇一样的官员交代,他只冷下脸,不经意皱起眉,果见那些文弱官员噤声,耳根子得以清静。
“喵。”沈芙特意喵了一声,希望引起沈霄注意。
我的老父亲,你快康康我。
第14章 、十四只喵
沈霄双手环抱御赐腰刀,紧绷的脸色未有缓和,在所有人被猫声吸引的时候,独有沈霄不耐反方向撇过头,懒得理会。
沈霄一向厌恶京城贵胄养这种弱不拉叽,比人还娇贵的猫,简直玩物丧志,它是能上阵杀敌还是能咋地。
这声喵喵叫一点气势都无,远不如虎啸狼嚎,沈霄眉色隐有躁意,只想今日早点退朝,回府多守着老婆和昏迷的女儿。
“……”沈芙眼睁睁看着她的老父亲面露嫌弃之色,恼怒掏爪拍着贺兰昭的大腿,伸长脖子朝沈霄方向哼哼唧唧:“喵呜呜!”
“皇上驾到——”小太监扯着尖细嗓子喊道,与此同时已到上朝时辰的推钟声沉闷庄严,咚咚敲入在朝跪拜的百官鼓膜之中。
沈芙奶气的哼唧喵呜声霎时湮灭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当中,只好郁闷地在贺兰昭怀里缩了缩柔软的身体。
沈芙知分寸,上朝后就保持安静乖巧地趴在贺兰昭膝头,一本正经地听着早朝内容,结果正经事没多少,鸡毛蒜皮的事却是一堆又一堆。
比如某官员和某官员为了一只蛐蛐闹了起来,闹到当街互相辱骂,朝上请求皇帝评理,然后皇帝眉头一蹙,只言朕知道了,当起甩手掌柜。
有话里话外都在催皇上快点拨款到账的财迷,有向皇上告状打小报告的小人,有借机扯淡几句混眼熟的闲人,有希望皇上纳妃子的媒人,还有观望着添油加醋的凑热闹之人,没营养且五花八门得很。
沈芙突然理解了沈霄总翘早朝的心情了,她现在已经无聊到掏爪拨弄着贺兰昭的手指玩起来。
男人手指修长,指甲修得圆润,指腹覆有一层淡淡的薄茧,所以捏她爪垫子时,沈芙总泛起微微温热的酥麻感。除此,贺兰昭的虎口指节处跟常年握剑习武的沈霄一样,也覆了茧子。
贺兰昭见雪球暗戳戳地勾弄他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弯指虚晃,逗着雪球频繁伸爪。而后男人似乎还不够尽兴,故意悠悠地攥拳,逗着雪球气呼呼掏爪使出吃奶力,如剥开橘瓣一样掰弄开他的手指。
贺兰昭面色冷峻无比,身姿挺拔,而垂落的手指却是十分驾轻就熟地开着小差,莫名形成独特的气质与其他人隔开,犹如一个漫不经心的旁观者,一人一猫构成和谐亲昵的气场,没有人能够融于其中。
皇帝被那些人吵得烦了,偶尔会将视线落在贺兰昭的那只小猫身上,洗洗眼睛,心底暗自琢磨着要不要养只龟。
朕若盯着它爬上一会,早朝就可散了。
对于嫡长子贺兰昭,并不是在贺兰胜期待之下诞下,他的嫡长子身份更是令贺兰胜如鲠在喉。皇帝贺兰胜当年不过是品位低微的婕妤之子,庶子身份,母族势力薄弱,注定了他没有争权夺利的胜算,打心底多年来根深蒂固地厌恶嫡长子这一身份。
当时圣上期望的太子人选是嫡长子贺兰峥,偏偏贺兰峥患有恶疾,猝然离世,贺兰胜则韬光养晦,伺机踩着鹬蚌相争的皇子尸首上位,在身体已不如从前的太上皇无奈点头下,侥幸成为太子,一举登基,不费一兵一卒,堪称白捡来的皇位。
贺兰昭踩了贺兰胜平生最忌讳的两大雷,一是被无辜迁怒的嫡长子身份,二是他的气魄胆识太像太上皇,贺兰胜不怀疑,当年太上皇藏着不交出的那一支精锐兵队就在贺兰昭的手上。
每一点,都让贺兰胜坐立不安,厌恶他的存在,但他又是自己的孩子,不理不顾冷处理,眼不见为净。
要不是当年幼小的贺兰昭跪在雪地里三天三夜,贵为帝王子嗣却连下人都可踩上一脚,孤零弱小的身影让贺兰胜忆起当年的自己,微微动了恻隐之心,不然太子之位定并不会如此着急立下。
贺兰胜索性将他当作宝儿的挡箭牌,这从指缝中泄出一点少得可怜的父爱也只是有所图贺兰昭手中可能有的兵队。
贺兰胜按了按太阳穴,“众爱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雪球想着一退朝,立马趁机跑去沈霄跟前,哪知她的老父亲一刻都不想多停留,在百官慢慢交头接耳相携走出殿内之中,大步流星,迫不及待的身影一下就要消失在殿前大门。
“喵嗷呜!”我好恨!
贺兰昭见雪球一直盯着殿外,抬眸看去,只见本要离开的沈霄将军难得面色温和地跟新晋探花郎顾清寻讲话,一下子令本就磨蹭的百官更加磨蹭步伐。
百官们惊诧根基不稳的顾清寻竟然跟沈霄有交情,一个个竖起耳朵,偷听得明目张胆,若不是惧怕将军冷眼,恨不得脖子直接扭在他们之间,又气人又滑稽:“……”
“喵!”沈芙见此连忙跳下贺兰昭的膝头,迈了几步在顾清寻和沈霄面前端坐,仰头睁着漂亮水眸,“喵呜!”看我的眼神,是不是有点熟悉?
“高鹤先生偏偏云游多日,那小儿也无半分音信。”沈霄说着,看了一眼那不怕他身上煞气,突然走近喵呜的白猫,圆溜的蓝色眼睛跟那匈奴眼睛似的,他朝顾清寻说道,“你看这猫。”
顾清寻微微朝着那猫俯身,弯唇淡雅一笑:“楚楚动人,明眸皓齿。”
这只猫的蓝色眼睛水灵动人,安静朝他们眨眼时,顾清寻一个晃神,竟觉得这小东西的气质和神情跟沈芙有所相像,忍不住朝着一只猫笑了起来,温声夸赞:“真乖。”
沈霄板脸,恰好跟顾清寻开口的话撞了一块说:“圆胖着张脸,还拼命跟我眨眼睛,是眼睛抽搐还是咋地。”
“喵呜!”沈芙差点就想跟老父亲拼命。
她圆胖?她眼睛抽搐?
“这是孤的猫。”贺兰昭推动轮椅上前一把捞起在地上突然伸爪拍地的雪球,阻止顾清寻欲要伸手抚摸雪球的动作,冷淡平静地抬眼看了眼他们,说道:“在孤心中万般好。”
顾清寻闻言收回手微微一笑,侧身让贺兰昭率先离开殿前。
他怀里那只猫儿正偷偷冒头转向他们瞧着,然后下一秒便被贺兰昭大手无情地压了回去。
“喵?”沈芙硬生生地让贺兰昭大掌贴着侧脸扳正,目视前方,毛茸茸的脑袋郁闷地拱了拱贺兰昭的胸膛,喵声喵气:“喵呜,喵。”
贺兰昭见雪球故意卖乖,食指拇指捻着捏起雪球后脖颈处的那小块软肉,提起她的小脑袋,“怎么一直盯着顾清寻,还想给他摸?孤不好看看别人,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