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落淡淡笑道:“你快回去睡觉吧,年纪还小,正是长身子的时候。”
“你会忽然消失吗?”谭汐凉凉地看着望日莲,如果注定要消失,还不如现在就将她掐死。
“不会,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林落柔柔说道。
谭汐神色缓了缓,这才回屋,到了屋内,发现牛福已经躺在了床上,蒙头大睡,发出呼噜声。
谭汐来到桌前,馒头早已冷了,谭汐无所谓地拿起馒头,就着冷水,吃了起来。
最后,从袖中拿出两片绿叶,墨瞳染染,然后将一片叶子放在嘴里,细嚼慢咽,入嘴微凉。
腹中传来暖意,果然,她有治愈的功能。
目光沉沉,谭汐看了眼昏睡的牛福,然后起身,走到自己的床边,将最后的一片也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别人的生死,与自己何干。
翌日,谭汐和牛福一早便醒来,今日要出去搬运宫外的货物。
谭汐临走时,给林落浇了水。牛福在一旁笑道:“你对这株望日莲比对人还上心。”
谭汐并未说什么,便和牛福一道出去了。
林落在太阳下,无聊地晒着,孕育着体内灵气,不多时,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鬼鬼祟祟地进院,然后四处张望,进了谭汐的屋子。
今日窗户是关着的,所以林落看不见他在里面干什么。
那人在屋子里呆了会,便出来了。
午时,是太阳最烈的时候,谭汐后背已经湿了衣衫,紧紧贴在背上。林落从谭汐进院时,便想告诉他方才的事情,可是他身边还有一个男子,便乖乖地做一株望日莲。
等只有他一人时,再告诉他吧。
可事与愿违,谭汐前脚刚踏进屋子,身后便来了一批人,为首的人气焰嚣张,白脸奸笑。
喜得善身后的小太监上前,尖着嗓子,指着谭汐:“善公公的钱袋不见了,有人看见是你趁着公公午睡时偷拿的,进去搜。”
谭汐看了眼喜得善,墨色眸子盯着让人心颤。
“善公公,谭汐他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牛福急着替谭汐辩解。
可人微言轻,更何况,他们是有备而来。
林落认得那个小太监,今早便是他行为鬼祟进了谭汐的屋子。
小太监领着几个人进屋,很快,便搜出了一袋银子,谄媚地呈在喜得善面前。
“谭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喜得善看着一直寡言的谭汐,阴阳怪气道。他一直不喜欢这个少年,第一眼见到他,便心生不喜,因为谭汐的脸上总是带着莫名的倨傲。
谭汐抬了抬眼皮,低声道:“不是我干的。”
“还敢狡辩,这是从你床上搜出来的,不是你的,难道是有人故意放在你床上的?”
喜得善嗤笑。
“公公好眼力,站在屋外,都知道钱袋是从我床上搜出来的。”
喜得善面色一僵,然后恼羞成怒,指着谭汐骂道:“给我打他二十大板。”
“公公,谭汐昨日刚受过罚,他的身体吃不消啊,还望公公三思。”
牛福向着谭汐使个眼色,其实,喜得善要的不过是谭汐的屈服罢了。
而不幸的是谭汐现在只剩下这点尊严了。
很快,谭汐被一群人拉到院子中,有人搬来长板,谭汐被压在上面。
牛福在一旁无奈看着。
林落自然也是担忧的,可她现在无能为力。
厚重的长板打在谭汐的臀上,谭汐死死咬着唇,愣是不发出任何声音。喜得善最是看不惯谭汐这样,他扭曲着五官,直接上去抢过一旁小太监的长板,狠狠地带着谭汐的背。
少年白着一张干净的脸,低眸看着地上的望日莲的倒影,眸色如墨。
你不是会妖术吗?怎么还不来救我?
察觉到谭汐的怨念,林落愣然,昨日神辉受损,她是真的无法现身,她只要一动神辉,双手便疼地要紧,昨晚,谭汐摘下双叶,这让林落体内的神辉消散了许多。
“慈总管到――――”
尖锐的嗓音忽然传来,喜得善放下长板,急忙上前迎着慈总管,慈总管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巴结了他,日后的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慈公公走进院子,看了眼院中的场景,他在宫中生活多年,什么脏事没有见过,杖责下面的人这种私刑随时都有发生,便也不足为奇。
“慈总管,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喜得善上前,扶了扶慈总管的手。
说起这事,慈总管便来气,脸色难堪:“前些日子,给太子送去的小太监,没一个禁得住玩的,一点骨气都没有。”
谭汐微微闭着眼,听着身旁的话,瞧瞧,让人甘愿做奴才,却还要他们保留骨气。
“定是太子鸿福,那些奴才贱命,无法承受太子的恩泽。”
“呵,这次你再物色几个奴才去,最好找几个受得住折磨的。皇上对太子严厉,平日里太子压力自然沉重,就靠这些玩意消气了。”
说完,慈总管下意识地看向谭汐,也被人当做玩意儿的谭汐淡淡地看向慈总管。
王慈看到谭汐时,神色一愣,这小太监
一看就是还没有被驯服的狼,有野性。王慈随意指着谭汐,吩咐喜得善:“这孩子就不错,也算他一个吧。”
喜得善忙说:“慈总管,谭汐这小子脾气倔得很,他若是到了太子殿下前,势必要惹太子生气啊。”
王慈不悦:“怎么,连本公公也要听你差遣吗?”
喜得善连忙低头做恭敬模样。
王慈不说话了,留下一句“让这孩子养好伤便去吧”,离开了。
一旦谭汐在太子那得了重视,若是记恨自己对他的责罚,定会给自己使绊子。喜得善面色复杂,谭汐不能留。得在他养伤的这几日,拔草除根。
“行了行了,都下去吧,如今谭汐可要成为太子身边的红人了,每日得到的赏赐估计就顶你们一年的俸禄了。”
牛福上前要搀扶谭汐,被谭汐拒绝。
喜得善变了个脸,好言道:“谭汐啊,你就好好养伤,脏活你也不用干了。日后,你若是在太子面前能说上话了,可别忘了替我美言几句啊。”
“行了,其他的人跟我出去,还有一堆破事需要你们去做。”
牛福气不过喜得善这般阳奉阴违,不过他还在喜得善的魔爪下,不敢放肆。
谭汐站起来,微微昂着头,看着喜得善,墨色瞳孔里是无边的凉薄。
牛福跟着喜得善一行人走了。
众人都走后,谭汐这才露出狠戾的神情,他缓慢走到林落面前,良久,低头闷笑,他便知自己不该奢望什么,手抚摸上花茎,五指忽然用力。
“为什么不帮我?”
林落觉得如果她再不出声,将要被眼前的少年扭断脖子。
“我还没有……恢复好,对不起……”娇弱的声音带了隐隐的忧伤。
谭汐心中莫名烦躁,好像自己不该这样对这个妖精。
“那你能干什么?若一无是处,我要你何用?”谭汐微微眯眼,冷笑道。
林落微微睁大眼睛,表情有些肯委屈,虽然在谭汐眼里,他看到的只有一朵满脸种子的望日莲。
“你昨日发烧,是吃了我的一粒种子,这才痊愈的。我也算是你半个救命恩人,你不能忘恩负义。再者,即使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但我与你之间也没有仇怨,于情于理,你也不该这般对我。”
林落语气柔柔,给眼前阴鸷的少年讲着道理。
“况且,我知道你不会真的欺负我的。”林落的声音越来越小。
谭汐轻声笑着,带有病态的柔意。
“你说你是吸收光明来滋养身体的,想必定会火术吧。这样,你什么时候能将一盆冷水给烧热,我便不再欺负你。”
虽然谭汐这个要求有些奇怪,但是林落还是答应了,烧水这件事情很简单,她只要将吸收的神辉留出一部分,汇聚到水里,水便可沸腾。
“好。”
谭汐得到林落的保证,似乎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嘴角一扬,抚摸着望日莲的花瓣。
怎么能让自己一人的手上沾满鲜血呢?再怎么样,也要拉一个人陪自己。
――――――
谭汐休息了两日,身子已无大碍,那妖精的元气果真补人。
即使林落告诉过谭汐自己不是妖,可谭汐的心底一直将林落当做精怪,毕竟,他从未想过,会得到神明的青睐。
牛福在院前洗着衣服,谭汐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盆里的衣服,他记得清楚,其中有两套太监服,衣袖上绣了花边,是喜得善的衣服。
谭汐微微挑眉,他将喜得善的衣服挑了出来,放在一个空盆里,加了水,作势要帮牛福一起洗。
牛福受宠若惊了,他摆着手:“我自己来就好,你伤口不疼了吗?”
“临走时帮你分担些事务。”谭汐坐在一处,背对着牛福,因此牛福看不到谭汐的神情。
“谭汐,你真好,我就知道你只是看起来冷了些。”
谭汐并不搭话。
而一直静静看着他们的林落,也不自觉淡淡地笑着。
谭汐认真地搓着衣服,须臾几下,便洗了干净,然后倒来一桶干净的井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