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樱失落的坐在榻上。
竹苓跟白鹃却欢欢喜喜的收拾行李。
去向太后辞行的时候, 宁樱的脸色不大好, 有些憔悴,太后心疼的道:“等回宫后一定要让金太医给你看看, 开副补药吃。”昨日她已经听说了,宁樱下午进了儿子那院子后, 到早上才出来,怕她承受不了。
这种关爱只会让宁樱脸红, 完全不知该说什么。
在旁侧的廖清妍却恨不得宁樱当场消失。
怎么看, 秦玄穆就是为带宁樱走而来行宫的, 他竟然都不能离开宁樱了吗,不过才几日功夫!
廖夫人也很惊讶, 但同时又为表姐高兴,太后心心念念想要个孙子, 看来是不远了。
“母后也不用着急回来, 不妨多住几日。”秦玄穆看一眼廖夫人, “你多多照顾母后。”
“是。”廖夫人明白他的意思。
至于廖清妍, 秦玄穆没有同她说一句话。
倒是廖清妍忍不住道:“皇上怎么不让宁昭容同姨母一起回去呢?宁昭容在这里玩得可高兴了,少了她, 我也少个伴。”
“她是朕的妃嫔,可不是你的伴,”秦玄穆挑眉,“这一点你要弄清楚。”
廖清妍脸色微变,飞快的看了宁樱一眼, 轻声道:“宁昭容一直教臣女弹琴,臣女也是希望她能开怀些。”
她难道平日不开怀吗?秦玄穆眼眸一眯。
“走。”他拉住宁樱的手。
宁樱无奈的走向马车。
看起来,她是不怎么高兴,秦玄穆心想,许是在宫里待久了很贪恋外面的新鲜,但他从来没有。
自从确定一生的目标后,他所有的心思只用在一个地方,宫外的热闹与他无关,但同时他也明白,宫外的热闹却是他来决定的。一旦他做错选择,也许整个大燕都不复存在,又何来歌舞升平。
但宁樱始终是女子。
也许何时得空,他也可以带宁樱出去看看,光是京都下辖都有许多可观之地。
二人坐上车后,立刻往京都而去。
四匹骏马拉得马车走得飞快,两边的树木“刷刷刷”的从窗口掠过,宁樱想要看都看不清楚。
一直到进了城门,马车才慢下来。
行到柳记点心的附近,她忍不住往外张望。
好像个孩子似的,秦玄穆道:“嘴馋不成?”
“没有。”
不是馋那是什么,秦玄穆看着那条街道,忽地道:“朕记得宁主事好似是住在春熙街。”
宁樱心头咚的一跳,暗道他记性怎么这么好?每个臣子家的住址都知吗?
“是不是?”他问。
宁樱不好否认:“是。”
原来真是在看她的家……
想到宁樱十三岁就喜欢上自己,后来为了他还入宫,秦玄穆不免有些爱怜:“是不是想家了?”
宁樱鼻子一酸。
看起来颇为伤心,秦玄穆将宁樱揽在怀里:“要见你家人也不难,只要朕一句话。”
宁樱霍得抬头:“皇上准许妾见家人?”
眸中的光亮得惊人,是太欢喜了吧,秦玄穆捏捏她挺而小巧的鼻子:“朕可以准许。”
宁樱马上道:“多谢皇上。”
他只是说可以,还没有说一定,这就急着道谢了?秦玄穆瞧出了宁樱的小心思,笑一笑没说话。
因为这件事,宁樱被迫回宫的郁闷也被冲淡了不少,以至于红桑迎上来时叽叽喳喳的声音也没让她觉得烦人。
“皇上亲自去接主子,宫里都知道了,刚才各个局都使人来问,主子刚回可缺什么……”
“他们问归他们问,你不要收什么。”
红桑笑道:“奴婢当然不会,就算收也得要主子发话。”上来给宁樱通头发,“主子这趟累了吧?”
也就昨日累了点,但收获不小。
想到马上能看到家人,宁樱忍不住露出笑意。
宫女们不知她想什么,只当是因为皇上,心道这次皇上去了行宫,莫非打动了主子的心,又让主子变回了以前痴情的模样?
一个个倒是很高兴。
而远在云县的太后因为宁樱回了京都,也不知怎么兴趣变小了,没过几日就说要回去。
廖夫人笑道:“表姐是惦念皇上与宁昭容了吧?急着想看是否有喜事?”
“真要有就好了,我能享天伦之乐。”自己的亲生儿子夭折了,太后就把希望寄托在秦玄穆身上,希望他多子多孙,到时她身边围着一堆的小人儿,宫外的世界再多彩她都不会稀罕。
廖夫人道:“那表姐快回去吧。”
廖清妍听着有种心如刀割之感,仿佛疼她的人都被宁樱给抢走了,忍不住落下泪来。
太后奇怪道:“清妍,你这是怎么了?”
“姨母都不喜欢我了,才出来几日就急着回宫。”
太后哭笑不得:“这叫什么话?好似我回宫你就见不着我一样。”
“难得跟姨母一起游玩。”
“以后也有机会。”太后轻抚她发髻,“不是说好明年端午一起观龙舟的吗,哭什么?等你回京后,也还是能到宫里来。”
廖清妍想到秦玄穆冷淡的态度,哽咽道:“真的还能入宫吗,我怕哪一日都不给进去。”如果宁樱越来越得宠,指不定她会吹枕头风,说点自己的坏话谁又知道。
“胡说,谁敢拦着你不让进?”
“我看皇上就有可能。”
秦玄穆确实是没有搭理廖清妍,太后心想幸好当初没提立后一事,他根本就不喜欢:“我早跟你说过,你同他分开太多年了,不知道他的脾气。不过他再如何也不会阻止你入宫的,有姨母在,别怕。”
廖清妍心里还是没底,但现在太后很喜欢宁樱,她如果没有宁樱不好的证据,说了只会给自己带来坏处。
只能忍一忍了。
太后这就让黄门备车回京都。
到得宫里,她使人把廖夫人准备的一筐蜜桃送去缀霞宫。
宫女们都很欣喜,唯有惠妃知道,太后一半是出于对自己的欣赏,另一半是因为宁樱。
宁樱答应过她带蜜桃的,但后来被皇上提前接回,太后就把这事儿给补上了。
而此时的宁樱却很焦躁。
一连几日过去,连太后都回了京都,秦玄穆却一直没有让她家人入宫,偏偏又不好让太后帮忙,宁樱愁地晚上都睡不好——万一秦玄穆忘记了怎么办?这样岂不是又落空了,她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看她心神不宁,红桑只当是因为皇上没有召见。
“要不要奴婢去探探消息?”宫里谁都知主子受宠,应会卖几分面子,看看皇上最近是不是很忙。
宁樱道:“算了。”
“奴婢也是看主子寝食难安。”
宁樱扶额。
“其实历来妃嫔也不是没有自荐枕席的。”
“……”
这个主意还是荒唐了点,红桑自觉得闭上嘴。
又过了两日,眼看就要到月底,宁樱终于忍不住。
自从恢复记忆之后她就很想念家人,甚至为此涉险推了杨昭仪,就想得到放刑回去一家团聚,然而失败了。但秦玄穆的那句话点亮了希望,“看到家人”这个念头在心里疯长,压都压不住。
她没有办法了。
这日宁樱亲自对镜梳妆了半个时辰,然后就去澄瑞亭附近散步。
宫女们都有些傻眼。
要知道宁樱就算以前痴情的时候都不曾做过这种事,虽然她们也撺掇过,宁樱从来不听。
宫女们看着行为诡异的宁樱,有点莫名的不安。
月桂问:“主子在行宫跟皇上到底怎么了?”
“也没怎么,皇上让主子侍寝了一回,”除了时间久些并无不同,竹苓道,“主子应该是开窍了吧。”
开窍是这样的吗?她们总觉得何处不对。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柏青耳中,毕竟宫里盯着宁樱的人太多,有个风吹草动都知。
柏青犹豫再三,眼看秦玄穆批完最后的奏疏,终于上前道:“皇上,有人看到宁昭容在澄瑞亭。”皇上不喜欢听别的妃嫔的事,但宁昭容一定不一样。
“……”她在那里做什么?
“听说徘徊许久了。”
上次在行宫秦玄穆很是饕足,这几日就没有让宁樱侍寝,她这是……秦玄穆嘴角一勾,当然要去看看。
他起身走向澄瑞亭。
看到前方的玄色龙袍,宁樱想迎上去又犹豫,她第一次做这种事很是生疏,思忖片刻,没有再假装不曾看到秦玄穆。
“妾见过皇上。”
她穿着海棠红的绣兰花宽袖襦衣,束腰小裙,外罩月白色轻纱,那纱衣上有银线镶得小朵玉珠,别有新意。
这是第一次为他而打扮?
秦玄穆扶起她:“为何没有来文德殿?”
“怕打搅皇上。”
他携着她的手走入亭内。
柏青将石椅擦干净。
秦玄穆坐下去之后,看了一眼宁樱,还未说话,宁樱自觉得往他腿上一坐。
“……”
很好。
他搂住她细腰:“前些日澄州闹水灾,后来有匪徒趁机劫掠,朕刚派了巡抚过去。”
在向她解释没有召见的原因,宁樱怔了下,她其实并不介意秦玄穆要不要她侍寝,她是想提醒他上回承诺自己的事,不过怎么也得回应下:“这些匪徒想必多数都是灾民,只要皇上安抚得当,定会很快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