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他得跟所有人演戏,在内也不能消极、懈怠,不然会有负那些把身家性命全托付给他的人。
只有在菀菀跟前,他才能卸下这些重负稍微歇一歇。他也会怕啊!
顾清菀感觉到他把头搁在自己肩头的分量,伸手抱住,“阿濬,我们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悬镜司的二把手卓步凡查到顶头上司张坚极可能侵吞了不只一件贡品,已经在暗地里全面展开调查。他联合了排名在他后面的三把手凌志。
排老四的刘成辉没被他看在眼底。这人不影响大局!
刘成辉对上司们加剧的明争暗斗有所察觉,他选择了明哲保身不站队。
但外头的事可以不管,自家的事却不能不管。
他今日到镇南王府见徐濬,受邀入后院书房喝茶。
被站在书桌旁的福伯告知他宠爱了四年的外室、他唯一的儿子的生母竟然是南地细作!
他已经将近五十,独子才三岁。
刘家人丁单薄,没有侄儿可以过继给他。这十几年他纳了几名妾室也一无所出。原配一门心思想从娘家过继一个侄儿。
身为悬镜司的四把手,刘成辉手上沾过的血也是不少的。
成婚多年一儿半女未得。六年前一位高僧指点须多做善事,并以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女子做配才有传宗接代的一线希望。
为此,他多方寻觅,瞒着善妒的原配强纳了一个采桑女为外室。一开始只是死马当活马医,却不想外室真给他生出了一个大胖儿子。
他自然是欣喜若狂,可惜从一开始就是镇南王世子给他设的套。
他拍案而起,“徐世子此时告知此事,是意图逃跑了吧?掌镜使说得果然没错,你就是个大奸之辈。你以为我会受你胁迫?你有本事就留下我,不然我定然要去告你一状的。”
徐濬慢条斯理放下手中茶盏,“本世子留下你或者杀了你,不出半日这镇南王府怕是就要被围了。不过,你就真的不为令公子考虑?”
“你、你把我儿子怎么了?”
“只是请他上门做客而已。他母亲是我南地的人,本世子能对他做什么?”
他话音未落,顾清菀牵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孩童进来。
孩童看到刘成辉就跑了过来,“爹爹——”
刘成辉一把抱起儿子,目光却震惊的落在顾清菀身上。
皇帝心心念念了许久,至今还令悬镜司暗地里寻找的永宁侯府嫡女竟然出现在镇南王府后院!
顾清菀笑吟吟道:“刘大人,这孩子的母亲在帮我的丫鬟分线。我带他出来玩耍,听说你来了就带来给你见见。”
“爹爹,你怎么不和我们一起来?爹爹,我头回出门走亲戚呢。”孩童窝在父亲怀里,兴奋不已的道。他手里还抓了一颗麦芽糖在舔着。
徐濬站起来,“走,让他们父子单独说会儿话。”
屋外不远处有一架搭在树下的秋千。顾清菀站了上去,让徐濬推她。欢声笑语不断从窗口传进来。
“爹爹,我也要坐秋千。”
刘成辉此刻脑中浆糊一般。镇南王世子好手段,这些年竟把整个悬镜司、整个朝廷的人都当猴耍了。
即便他此刻杀得出去报信,但儿子肯定是没了。他年近半百仅此一子啊!这是他老刘家的根。
而且顾家千金肯定是有机会逃出生天的。
她一旦进宫,侍奉君侧。还能让自己有好果子吃?
这一次刘成辉比前世更快的做出了决定。
“愿唯世子马首是瞻!”
孩子母亲过来把孩子抱走,带他去里头玩小的秋千。
徐濬停下手里推顾清菀的动作,“老刘啊,你也算是看着本世子长大的,而且一直多有关照。为此本世子特地寻来名医,替早年受伤的你留下后代。我也不要你做别的,你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及时通些消息就可以了。”
刘成辉扯扯嘴角,“六年前徐世子就给我设局了。那时候你才十岁吧。还是掌镜使把你看得分明,你就是个狼崽子。”
徐濬笑,“做质子还清如小溪,那不是找死么?这种福气是只有令公子这样被呵护长大的孩子才配拥有的。”
顾清菀撇嘴道:“说得好像你们悬镜司的人多纯良似的。”
第23章
刘成辉冲顾清菀拱拱手,“顾姑娘一直就在镇南王府?”
“我就是秦熙,咱们打过几回照面的。”
刘成辉自嘲一笑,“老夫真是枉被人称一句刘神眼。”
“这倒怪不得你。一个侍妾而已,本就不是你重点关注的对象。七巧公子说以后若有机会要同你公平较量一番。刘大人保重,等我们回来再让他来找你。”
刘成辉脸色微变,自然听得明白等他们回来是什么意思。
这艘船他已经上去,下不来了。
徐濬道:“你先回去吧,她们母子稍后自会归家。”
刘成辉拱手道:“是。”他们原本就不能一起离开。
经此一事,他对悬镜司的权力争斗愈发的淡了心思。
六月二十六,齐潇召徐濬入宫听新戏。
临出发前,顾清菀拿出一串黄花梨木的念珠给他缠在左手腕上。
徐濬举起来,“这是提醒我今日须清心寡欲?”
“我不是说了要捯饬你么。”你清心寡欲还需要提醒?
徐濬今日的打扮和平常并没有两样,通身上下也就多了这一串念珠而已。
他自然不敢说顾清菀言而无信,没有好好捯饬他让他好进宫同洛王府郡主相看。他晃晃手上念珠,“为什么用这个捯饬我?”
顾清菀道:“警告她,不许往你身上泼脏水。”
洛王府清和郡主同京中年轻的名僧光藏有私情,还送了自己素日枕的玉石枕头给他。这件事后来闹挺大的。
前世她和徐濬在皇后主导下相看,场面还挺大。不是单只叫了清河郡主一个。她的贴身丫鬟却当众说出亲眼看到徐濬在御花园一角狎昵一个清秀的小太监,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那小太监也期期艾艾的,表面说徐世子没有,实则坐实了这桩事。
徐濬没有辩解,不过顾清菀觉得清和郡主和光藏和尚的事应该是他捅破的。几天后光藏和尚藏在屋里的玉石枕头就被小偷偷了,而且还闹得沸沸扬扬的,人尽皆知。最终僧人被杀,郡主闺中名声尽毁,又拖了几年才低嫁出去。
前世顾清菀在后宫听人传这两件事传得热热闹闹的。
听到前一桩事时她心头堵了几天还不知道为什么。不过那会儿她也忙于宫斗,就没有深究。
徐濬惊讶地道:“这一串念珠就能令她收敛?你拿住她什么把柄了?”
顾清菀道:“我不是说了那个圈子我熟么,听说她同大相国寺一名年轻僧人有私情。我对此没意见,禁忌之恋嘛,更动人心。但是我不想你被人污蔑。”
徐濬他犯得着去宫里狎昵太监?
小宁子就唇红齿白的。真有那个心思,何必冒着暴露的心思舍近求远?
他这些年相当于一人分饰两角,还要代表镇南王府和京中权贵结交。他有闲心想这个?再说了,他都无力后院了,怎么可能对太监做什么?
徐濬捏捏她挺翘的鼻梁,凑到她跟前来,“那你是不是觉得咱们这样躲躲藏藏的也特别刺激?”
顾清菀推着他往外走,“赶紧去吧,别误了时辰。”
齐潇和王皇后是请了宗室里的年轻人包括徐濬这个异姓王世子看戏。燕王府和洛王府的郡主都在女眷席上。
不过齐潇也了解徐濬的口味,知道燕王府那位堂妹肯定入不了他的眼,叫来也只当是凑数的。
他在徐濬耳边道:“清和堂妹的容貌便是在整个皇室也是数得着的。不知道多少然想求朕指婚。朕想着肥水怎么也不能落了外人田啊。便宜你了!”
徐濬闷笑出声,“原来清和郡主在皇上心目中是肥水啊。”
齐潇想了一下,“是啊。”
徐濬看他一脸不识稼穑,想来根本不知道肥水究竟是何物。他充满优越感地道:“皇上问问崔公公吧。”
会进宫当太监那自然是日子过不下去了的。崔贺被问,只好附耳给齐潇讲了。
齐潇瞪徐濬一眼,“恶不恶心啊你?”
对面的清和郡主一看镇南王世子和皇帝堂兄果真如传闻中一样的关系亲近,心头大急。方才皇后已经近乎明示她们母女了。
表面再亲近,也是质子啊。她可不想受他拖累!而且,南地比得上京城物华天宝么?听说南地很多蛮夷来着,终身都不洗澡的。
徐濬也察觉到清和郡主的眼神了。其实今天偷瞥他的人不少,好多千金都带着遗憾看他。
镇南王世子这个身份不低啊,品级都位同郡王世子了。就因为是被猜忌的异姓王,一直不受待见。不过京城嫁到南地的世子妃的确是善终的少啊,往往最后还落个里外不是人。
还是他们家菀菀好!当初他被人推进御苑池,只有她跳下来救他。
看到清和郡主目中流露一抹狠色,他不动声色的抬起左手。袖子随之落下一截,露出那串念珠。同时递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