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淑玉,他年幼时身体不好,你知道他多傻吗?那个女人甚至想给他下毒,因为给他看病花了太多银子,那女人想买笔墨,却因为银子已经给淑玉买了药材而不满,这是动机,是她的理由,她认为淑玉是累赘。”
“淑玉明知那女人自私恶劣,明知她不好,却还怀揣着几分期待,以为如果他够聪明,如果他用心学那些东西,总有一天能从她口中得到一句半句的夸奖。”
“逸宣也差不多是这个心思。”
“可是一直以来的期待,奢望,在那些年的冷待之中,被她消磨殆尽了。”
“感情是得不到回应的,逸宣也是如此。他逼着自己不去在乎,逼着他自己不要太重感情,就是因为在很多年前,他心里就已经扎下了一颗种子。”
“这颗种子是从她那里来的,让他明白,任何期待妄想都是不切实际的,就算再努力,就算奋力的追赶追求,最终也只能落得一场空。”
“太过看重某个人,某件事,最终得到的,也只能是换来自己一身伤。”
“呵……”
智宸长吁口气,说完这些之后,他安静下来。
静静的抱着她,静静的平复着自己心头的情绪。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讲述这些事情的时候,原本在角落里默默擦刀的老四梁浩铭,竟将兄弟们叫了出来。
淑玉,淑君,逸宣,甚至是已经上床睡觉的越宁,也让老四从被窝里面挖了出来。这几个人聚在一处,安安静静的听着,而各自脸上的表情,则满是复杂。
淑玉像是在轻嘲,淑君则满面的黯然,浩铭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越宁怔怔愣愣,而逸宣则是恍恍惚惚,皆是随着大哥的一字一句,被拖入久远之前的那些伤害之中。
而那些足以影响他们一生的伤害,全是因为他们的亲娘,梁玉茹而来。
好半晌后,智宸徐徐轻语。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逸宣被砍断四肢,挖眼割舌,被装进坛子里送到我面前。”
“那是她干的。”
董惠莹整个僵住了。
像冰雕一样。
她甚至已经无法管理自己的表情,震惊之色太过明显。
她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她微微退开一些,她认真的凝睇着智宸,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你说,她把逸宣……”
智宸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不敢置信,对么?”
第1238章 1238:
“我是不知她回大金之后到底遭遇了什么,但她的瘫痪被人治好了。并且她对我们的仇恨、敌意,变得更深更重了。”
“逸宣不幸落入她手,她以折磨逸宣为乐。这一切全是我后来查出来的。”
“她想从逸宣口中问出我们的下落,但逸宣他看似柔软,实则是个犟脾气。他从未泄露只言片语,她便发了狠似的,变本加厉的,折磨他,虐待他,而他始终闭口不言,他全部忍了下来,那是他对家中兄弟的保护,是对我和浩铭的保护。”
“我甚至不敢想象逸宣在她手里到底都遭遇了什么。她恨不得将我们所有人除之后快。直至后期,我为了查找逸宣的线索,引起她的警觉。”
“她不想放任我,但那时候,我已经快疯了,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淑玉淑君越宁死了,浩铭下落不明,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想把逸宣找回来,为了找人,我让铁一她们分散至各个地方,我攒足了资本,我可以和她分庭抗礼。”
“她用心险恶,她故意把逸宣装进坛子里送到我面前,我疯了。”
“如她所愿,我真的疯了。”
智宸用手遮住脸,那种痛苦像是依然留存在心底。
“我闯进大金,我屠城,我十恶不赦,我凶名滔天,我造下无数血孽。最后我杀至她面前,她说我们兄弟是大元孽种,她说早在当初便该杀了我们,不该留我们活着。”
“她说,我们是她的污点,是她这一生最大的耻辱。弓箭手弯弓射箭,我被射杀当场,她踩着我的尸体走远,对人下令,让人将我抛尸,免得污了她的地界,她……”
字字椎心泣血,完整地叙述出整件事情的经过。
他说,淑玉太傻,即使明知那个女人无情冷血又自私自利的性子,却依然对那女人存着几分奢侈期望。
他说,逸宣也差不多是那样的心态,孩子渴望母爱是一种天性。
他近乎崩溃,像是在胡言乱语,他说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情,说起淑君从小就皮,不介意那个女人的冷眼冷脸,总是一口一个娘亲往那个女人身边凑,只为了追逐一份虚无缥缈的母爱,却始终没能得到,直至最后累了倦了,才死心放弃。
他说浩铭从小就躲着那个女人,因为知道那个女人不喜欢他,说越宁自从啃了一回土之后,无论在外面是何种面貌,在那个女人面前永远都是傻了一样的沉默。
他说了很多,却唯独没有说过他自己。
他心底里,是不是也曾有过一分半分的希冀?
他说他对那个女人死心了,可是,真的死心了吗?
若是真的死心了,又为何要因这一切伤心痛苦……
说到底,死心,只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他没有死心。
否则若真的死心,也不会被那个女人伤的这么重……
“智宸……”
哽咽着,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多想安慰他?可任何安慰都是空泛的。
她早就知道,他是大哥,是长子,
第1239章 1239:
他为弟弟们承受了太多,他精于谋算,却也是环境逼出来的。
他总把他自己放在最末尾的位置,他的人生,曾经以家庭、以弟弟们为重,而在有了她之后,因这份男女之爱,也开始以她为重。
他为他们考虑,为他们谋划,为他们分担,却唯独忘了问问他自己,这么多沉重,他是否真的可以承受。
她眼眶通红,环住他的脖子,他把身体徐徐下滑,把脸埋在她胸前。
他们坐在地上,他紧紧的环住她的腰。
“对不起,可是我……我也不清楚,我这是怎么了……”
他以前说过,再也不要对她说这三个字,不要再说对不起,不要再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不要让她伤心,不要让她难过。
但是今日,混乱的心情,崩溃的情绪,所有本以为已经结疤的伤口,伴随着来势汹汹的回忆,被再度血淋淋的揭开。
他哽咽着,他从未如此放纵自己这般负面的情绪。
他总是把他自己武装的很强,很厉害,像是勇往直前,像是无坚不摧。
他做所有人的擎天柱,他是兄弟们的定海神针,他为了大家变成他现在的样子,逼迫着自己成长。
在年幼时就开始因为环境,因为种种,迫使自己提前懂事,在本该是个孩子,像其他孩子那样无忧无虑的年纪,他让自己变得成熟,让自己像个大人,成为弟弟们的倚靠。
即使那个女人不爱他们,即使爹爹们都已经过世了,但是他是大哥,他可以给弟弟们撑腰,他可以保护他们,他可以做他们的坚固的后盾,也可以成为他们的避风港。
基于此,他所有谋算,都只是因为在理性上,他清楚,他必须要那么做,必须要那么谋划,他逼着自己冷心冷情,他告诉自己不要奢望,但理智上虽明白那些道理,感情上,又如何能够接受?
他没有说的是,他甚至厌恶自己的城府,厌恶曾那般不择手段,厌恶做个不孝子,强人之所难,逼迫那个人传授他们那些技艺。
他做足了坏人,可是求而不得,爱而不得的,在母子天性上,他所奢望的,却一直存在。
只是他的这份奢望,从不浮于表面。
他太擅长隐藏,所以要来的更加深沉,他藏起自己所有的希冀。而最终,这份深藏于心的奢侈念想,却又被现实狠狠击溃。
有些感情,是永远也得不到回应的。
他只是恨,太恨,恨自己是一份孽,是那个女人口中的孽障,是那个女人曾恨之欲死的孽。
这个夜晚太过荒凉,夏夜之中寒星闪烁,乌云飘来遮住明月,大地变得昏暗,世界无光。
他的哽咽夹杂在风声之中,而不远处,淑玉淑君,浩铭越宁,还有逸宣,他们立在屋檐下,眸中,脸上,没有温度,仿若石化,仿若石雕。
风声像亡魂的呜咽,如泣如诉,亦像是一场挥之不散的阴霾,沉沉重重的,笼罩下来……
这世上……
第1240章 1240:
并不是所有父母都会无条件地去爱自己的孩子。
有人把孩子当做自己的所有物,让孩子继承自己的意志,认为是我生的,我有权利决定任何事情。包括事业的选择,未来道路的发展,甚至是婚配嫁娶。
是我生的,就得按照我说的做。
也有人拿孩子当做一种炫耀的工具,我家的孩子怎样怎样,借此获得旁人的羡慕,然后再私底下沾沾自喜。浑然不知,父母这么做,又为孩子带来了多少压力。
可能有的人只是想简单的活着,不需大富大贵,平安快乐就好。